電石火光之間,李一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忽然詭秘的笑了笑,道:“既然沈家的十小姐不曾命貼身丫鬟給銀子我捉弄這管家,讓他買了次品的燕窩,更不可能認得十小姐的貼身丫鬟,自然也不會記得,十小姐貼身丫鬟用了一個胭脂紅色的錢袋,上頭還繡了幾朵明黃色的菊花…”
那丫鬟臉色微變,沈靜云心里頭也不免微微一驚。丫鬟的錢袋,她是看過的,什么顏色,什么質地,上頭繡了什么花色,她當然是知曉的…
李一捕捉到兩人微變的臉色,臉部的笑容愈發明顯了,他聲音尖銳,直指沈靜云:“若這貼身丫鬟不曾有這般模樣的錢袋,自然便就是我污蔑她了!”
沈靜云已留意到貼身丫鬟的臉色泛白,身子忍不住開始緊張的顫抖,心里頭暗罵了一聲“不中用”,卻挪動了半步以遮擋李一過分探究的鋒利光芒,臉上仍是云淡風輕道:“你既是刻意污蔑,自然事先打聽好了。”
李一不屑的”嗤“了一聲,道:“老夫人,我方才說不出證據,您又不信我,如今說出了,您的寶貝孫女又砌詞狡辯,我這張嘴真是說不過侯府小姐的利嘴啊!”
老夫人怒喝道:“因為你確實在誣造事實!若你能拿出板上釘釘的證據,又何以會被云姐兒駁斥的啞口無言!你若是拿不出證據,就莫要怪我將你送官了!”
戚氏自然也留意到方才李一說出那番話之時丫鬟臉上的蒼白以及沈靜云臉部細微的不自然的地方,她當即嚷嚷了起來:“這丫鬟怎么不先將錢包拿出來給大家瞧瞧是否是胭脂紅的錢袋,莫要讓這位哥兒冤枉了你才好!”
語氣中卻是充滿著譏諷之意。
沈靜云冷笑道:“靜云方才已經說了,這位哥兒既是存心污蔑,當然事先打聽好了我的丫鬟究竟用什么顏色的錢袋,上頭繡了什么花色咯?”
李一語氣中的譏諷更深了:“原來小姐的這位貼身丫鬟的貼身錢袋時常被外人所見,嘖嘖嘖。也不知是作何用途了…”
沈靜云鎮定的瞟了瞟李一,目光里頭竟是罕見的厲色,可是李一偏偏不吃這一套,他既知沈靜云這般偽善,又牽扯了自己的利益,便偏想要揭穿她的假面目,被她這么一瞟,腰桿挺的更直了。
戚氏尖聲道:“喲,云姐兒的丫鬟不肯拿出錢袋來,可是被小哥兒說中了?真是稀奇了。這錢袋這般的貼身之物,旁的人誰會去刻意看那錢袋是什么顏色,上頭又繡了怎般的花樣?喲…”
沈靜云冷聲道:“侯府這般大。有心人想要收買丫鬟去探聽那些瞧見靜云貼身丫鬟的錢袋顏色花樣,并不足以為奇,二嬸嬸若是要想污蔑,也麻煩拿出些有力的證據來!否則,便莫要在這里胡言亂語!”
李一亦冷笑道:“我說出了實情。你便冤枉我誣告,即便我拿出了鐵錚錚的證據,怕是你也要說我捏造證據罷了!”
沈靜云冷哼了一聲道:“狡辯!”
李一又道:“你家丫鬟給我的不過是普通銀兩罷了,即便我拿出來,你們亦可矢口否認。”
沈靜云仍然鎮定:“空穴來風之事,自然是要否認的了。”
李一恨不能即刻拿出什么強而有力的證據來。只可惜他當初并沒有留下任何把柄以防這對主仆反咬一口,他只得不停的回想那幾次與沈靜云旁邊丫鬟見面的場景,每一個細節都盡量去回憶。沈靜云丫鬟心里頭有鬼。不敢抬頭去看李一以及眾人。
“我想起來了!”李一忽的尖叫,更是把低頭的丫鬟嚇得心中一抖。李一直指那丫鬟,喊道:“這丫鬟給我銀兩之時,我看見她左手手腕處有一顆鮮紅的痣,還帶了一只碧綠的玉手鐲!”
丫鬟下意識的用右手去握住左手的手腕。心神俱是一震。眼尖的戚氏發現丫鬟的異常,即刻上前邁了幾步。亦不顧了身份與尊卑,一把捉住丫鬟的左手,另一只手則毫不客氣的捋了捋,將丫鬟手腕處的玉手鐲展露無遺。
貼身錢袋她自然不好去搜,但手鐲不過是手腕處罷了,如今事情已經弄成這般的田地,戚氏也不在乎撕破了臉,損了形象罷了。
“母親!這丫鬟果然有一只碧綠的手鐲!”丫鬟想要掙扎,戚氏的手勁卻大的狠,撥開了手鐲,扳著丫鬟的手腕仔細瞧了瞧道:“確實有一顆紅痣!小哥沒有冤枉這丫鬟!”
戚氏一邊說著,一邊向眾人展示丫鬟手上的紅痣,待眾人都看了清楚,戚氏便松了手,丫鬟本就心虛,雙腿一軟,竟跪坐在地。
戚氏聲音咄咄逼人,她一邊推搡著那丫鬟,一邊厲聲喝道:“你為何要收買這哥兒陷害我!我與你家主子無怨無仇,何以要這般陷害我!說!快說!”
丫鬟哆哆嗦嗦,面容蒼白,倉皇失措,只得無助的看著沈靜云。沈靜云亦不顧了身份,上前喝道:“住手!”
沈靜云才是幕后指使者,那丫鬟不過是聽命行事罷了。于是戚氏轉移了目標,轉而去推搡沈靜云:“我與你無怨無仇,我是你二嬸,你為何要指使外人來污蔑我!為什么!”
沈靜云仍是鎮定,與戚氏的惱怒形成鮮明的對比:“二嬸嬸,還請自重!”
“夠了!”老夫人低聲喝道:“二媳婦,你還要臉不要!”
戚氏只得憤恨的收了手,可是目光仍是狠狠的盯著沈靜云,恨不能將沈靜云拆之入腹。
沈靜云卻假裝視而不見,恭恭敬敬的朝老夫人行禮道:“祖母,孫女實乃被冤枉,還請祖母明察!”
李一冷笑著插嘴道:“若我是有意誣陷十小姐身邊的丫鬟,我為何要這番苦苦思索,還落的個不知是真是假的名聲!我倒不如直接讓人偷了丫鬟的貼身之物,說我與她私通,她是有十張嘴也說不清的!”
老夫人看著最疼愛的孫女沈靜云,她自然相信沈靜云,可是這死纏爛打的戚氏讓她萬分頭疼,而且,那李一雖然面目可憎,說的話卻也揪不出半點錯漏之處。于是老夫人轉過頭去,看著寧氏,問道:“大媳婦,此事你怎么看?”
一邊是二房的妯娌,一邊是三房的侄女,不管哪邊撒謊,哪邊說真話,損害的都是沈家的名聲。可此事不能不追查,還其中一人的清白。就算不追查,怕是兩人都不愿意善罷甘休吧。從表面看來,沈靜云確實沒有陷害戚氏的必要。而沈靜云向來溫馴乖巧,戚氏得時常咄咄逼人,用一些下作而上不得臺面的手段,從情理上來看,她更傾向于相信沈靜云是無辜的。只是寧氏亦注意到沈靜云貼身丫鬟有些不同尋常的慌張。若是問心無愧,何以這般的驚慌失措,臉色蒼白?分明是心里頭有鬼。
于是寧氏開口道:“回母親的話,既然李一一口咬定與他接頭之人是云姐兒身邊的丫鬟,何不好生審問一番?”
方才李一與丫鬟已經對過質了,李一能說出丫鬟錢袋的顏色花樣,能說出丫鬟身上所佩戴的飾物,亦能說出丫鬟身上的紅痣。當然,這些都可以派人去打聽,但若是這般,如李一所言,倒還不如直接偷了丫鬟的貼身之物讓大家更為信服來的快些。而這丫鬟的確神色可疑,說不定真能從她嘴里審出些什么來。
沈靜云臉色一白。寧氏這般說,相當于就是對她有所懷疑,否則無需審問她的貼身丫鬟。可恨的是那丫鬟也不爭氣,竟這般的不鎮定,露出了馬腳。沈靜云想起當初她決定此事,讓丫鬟去辦的時候,丫鬟滿臉震驚,極為不情愿,百般的勸諭她莫要干此等的事情。幸得丫鬟是忠心的,她軟硬兼施,終是讓丫鬟去辦妥了此事。
如果寧氏讓人拖了丫鬟去一旁審問,丫鬟定會泄露出來!
戚氏很滿意寧氏的發言,瞧那丫鬟畏畏縮縮的模樣,隨便拷問一番,定必和盤托出,看那沈靜云還能怎的囂張!
柳氏則有幾分憂慮,她欲言又止,終于忍不住出聲道:“大嫂,這般,仿似不太好吧…”
若非懷疑,又如何會審問。若是審問,用了不同的技巧,也能逼人說出不同的話來啊。
老夫人看著底下戚氏與沈靜云,兩人各執一詞,她相信沈靜云,便更應還她一個公道。而一旁的丫鬟,的確有幾分畏縮的痕跡,仿似做了虧心事。老夫人幾十年練出來的火眼金睛,一眼便能瞧出里頭有些不妥之處。這丫鬟應是有所隱瞞。
她低聲吩咐道:“嚴嬤嬤,你去隔壁的小間,好生審問云姐兒的貼身丫鬟。”
老夫人的人,自然不會偏幫任何一方。但嚴嬤嬤亦是個有手段的人,眼光也是鋒利的很,若這丫鬟的確有所隱瞞,嚴嬤嬤自然是不會放過的。嚴嬤嬤低聲應是,帶著兩個小丫鬟,將沈靜云的貼身丫鬟帶了下去。
丫鬟臉上頓時面如死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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