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了轎子,顧氏才低聲問道:“靜初,你何以要幫皇后娘娘頂了那惡名?”
沈靜初眸中的訝然之色轉瞬即逝,她沒想到顧氏如此心細如塵明察秋毫,竟然一下子就看懂了整件事。而那高高在上,身為皇家之子,整日浸淫在權謀陰謀里頭的二皇子竟然沒有察覺,倒推諉到她身上去了。由此可見二皇子是到底有多愚笨,又或者說,他有多愚孝,才不會將事情的源頭想到皇后娘娘身上。
明月綰聞言滿臉驚訝的看著兩人。
沈靜初笑著道:“母親心細如塵,兒媳瞞不過母親!”
顧氏和藹的看著沈靜初,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昨兒是皇后娘娘召見的你,而不是你主動求見的皇后娘娘,足以證明此事應是由皇后娘娘提出的。而且皇后娘娘并不是一個容易被唆擺之人,怎會偏聽偏信你所說的話?定是本就有這個念頭了。昨日召見了你,才讓你去娘家傳個話罷了。而且我知你定不會是個在皇后娘娘跟前搬弄是否之人,倒是那二皇子好生糊涂!”
沈靜初頷首表示顧氏的話所言屬實:“二皇子孝順,即便兒媳說了是皇后娘娘的意思,二皇子也斷不會相信,反倒越發認為我是個愛嚼舌根之人,回頭在皇后娘娘面前告狀,兒媳反而吃力不討好。這件事情,若由他自個兒發現,反倒會更加相信親眼所見所聞的事實。”沈靜初忽的加深了嘴邊的笑容道:“若是身為皇子,連這些小事也不能明察,那么兒媳也是無能為力的…”
顧氏溫柔的笑著道:“軒兒的眼光果然是好的。”
沈靜初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低頭。明月綰在一旁則大大驚訝。
在明月綰的觀念里頭,別人欺負家人,不管是別人有理,抑或是自家人有理,都理應幫著自家人的。而且方才那二皇子語出逼人。明月綰自然是看不過眼了。但她真沒有細細深究到底是誰對誰錯。即便沈靜初果真在皇后娘娘跟前說了自家庶妹的不是,也輪不到二皇子來這里為她強出頭。明月綰在二皇子跟前也是要護著沈靜初的。若是沈靜初果真有做這些令人不齒之事,她頂多事后覺得沈靜初不應當如此,而在外人面前,依然要顧及沈靜初的面子。所以當初語薇縣主道有個惡女欺了她,明月綰自然是要幫語薇縣主出氣的。
當然,明月綰心里頭認定沈靜初不會做這些事情,所以也是理直氣壯的。但明月綰卻從來沒有像顧氏那般去深思沈靜初為何不會這般做,又有什么證據可以證明沈靜初真的不曾這般做。沈靜初只字不提,顧氏便就跟沈靜初心有靈犀。明月綰不由得感嘆了一番,心里頭暗想她日后也要學著顧氏般的心細才好,這般以后與婆母以及丈夫在許多事情上也可以如母親顧氏與大嫂沈氏那般的默契和諧。不言而喻。
回了靖王府,太夫人回了南山苑,沈靜初與明月綰則跟著顧氏回了松柏堂,顧氏挑了一個樣式不錯的香囊,將三人的平安符一起放了進去。而明月綰又糾纏著顧氏要學女工。顧氏臉上笑著卻沒有戳破。耐心的教了起來,沈靜初則跟著明月綰一起在旁邊認真的學習女工,心里想著,若是將這繡工學好了,如今天氣開始轉涼了,也可為明佑軒納一雙鞋。
到了晚膳前。顧氏見著明佑宇,便將今日所求的平安符遞給了他,笑著道:“今日母親與你大嫂及綰綰去了昭覺寺給你求了平安符。放在身上保你這次出征一路安康。”
明佑宇接過香囊,只見香囊的繡工精致,上頭繡了蘭花的樣式,一瞧便知是顧氏的手藝。明佑宇緊緊捏著香囊,目光淡淡的在明月綰與沈靜初的臉上掃過。而后忍不住微微停頓了一會。沈靜初面帶微笑的看著他,卻帶了幾分淡漠疏離。明佑宇收回了目光。微笑著道:“謝謝母親大嫂與妹妹的心意。我一定會貼身帶著。”
說罷,便將香囊塞在左胸前,緊貼心臟的位置。雖然那香囊不是她做的,里頭也不僅有她為他求的平安符。可是依然讓他覺得有幾分溫暖。
沈靜初眸中閃過一絲不安,卻很快的將它隱藏好。她特意沒有獨自送平安符,而是將平安符放在顧氏的香囊里頭,便就是不希望有什么尷尬的事情發生。可是不知是否她多心了,她仿似覺得明佑宇的反應仿佛依然有一種她說不出的怪異之感。
晚上歇下之時,沈靜初便向明佑軒提起今日在昭覺寺見到二皇子一事。明佑軒便道:“今日二皇子確實去了侯府一趟,而后被拒之門外了。”
沈靜初奇道:“二皇子被拒之門外以后,去昭覺寺做甚么?”
明佑軒笑了笑道:“指不定如你們一般,是去祈福的,興許是給你那庶妹祈福也不一定!”
沈靜初不由得笑了。她知道明佑軒不過是句玩笑話罷了。若真是如此,那二皇子的行事豈不是還有幾分婦人之舉了?
明佑軒撫了撫她的青絲,聲音低沉道:“靜初,日后我一定會讓二皇子后悔今日對你這般的輕視的。”
沈靜初笑著道:“世上沒長眼的人多了去呢,難不成都要與他們一般見識?我對他們既是毫不在乎,他們的態度與言行也是傷不了我的!”
“嗯…”明佑軒吻了吻她的額頭道:“睡吧,今日你的小日子還在身上呢,又出是出門祈福的,應是累了…”
沈靜初點了點頭,蜷在明佑軒溫暖的懷抱中,很快便沉沉的睡去。
明佑軒卻一直沒有睡意。
大皇子恐怕最近還會有所行動。明佑軒冷笑了一聲,他可真是一只打不死的蟑螂,讓人討厭的很!
還有明佑宇…
他知曉今日她們幾人去給明佑宇祈福了,若沈靜初不給明佑宇求平安符實在說不過去,而沈靜初為了避嫌,也不曾用自己做的香囊給明佑宇以作念想,而是把平安符放在顧氏的香囊里頭。里面不僅有沈靜初的心意,更有顧氏和明月綰的心意。可是明佑軒看見明佑宇臉上帶著柔柔的歡喜笑容,以及時不時觸碰胸脯的衣料,眼神所散發出來的柔和與愉悅,便知明佑宇定是因為其中有沈靜初給他求的平安符,才這般的歡喜。雖然不過是一個平安符,但明佑軒見著明佑宇這般的模樣,心里頭仍非常不是滋味。
想起明佑宇一整晚的歡喜表情,明佑軒的眸色不由得暗沉了幾分。
第二日,明佑軒一大早便起了身。沈靜初醒來之時,身旁的枕頭以及被子都有了幾分冷意。沈靜初喚來了暖雪,洗漱了一番便去給顧氏請安。
用完早膳。明月綰仍在努力為香囊奮斗著。今天寧夫人會派人過來納采以及問名,過兩日便會過來納吉,而明月綰想趁著寧芷云過來而寧城出征之前將香囊繡好,讓寧芷云帶給寧城。沈靜初昨晚則已命人將為寧氏葉氏以及沈元勛寧城的平安符送至他們手中了。
午膳后,一家人坐在花廳閑聊了許久。許是因為明佑宇即將出征的關系。這兩日分外的依依。太夫人即便是把話說到無話可說依舊要留著明佑宇,讓他陪著她。
飯后未免讓人漸漸生了困意,沈靜初的眼皮子不免沉重了起來,忽而聽得外頭有小廝來報:“二少爺,鎮國公的世子爺來訪了!”
沈靜初精神微振。姑父前些日子已將楊家表哥立了世子,楊家表哥與沈靜雪的親事也在籌備之中。楊家表哥與明佑宇素來是有交情的。她也曾幾次遇見他們一同飲茶下棋,想必此次前來也是為了明佑宇即將出征一事罷了。
明佑宇應好,太夫人這才依依不舍道:“既然宇哥兒有客來訪。便先行離去罷。”
明佑宇起身告退。太夫人沒了興致,也遣散了眾人,回了南山苑午憩去。
明佑軒便和沈靜初一同回了修頤院。
明佑宇則見了楊加望。
“行程準備的如何?”楊加望問道。
明佑宇淡淡的答:“一切都準備妥當了。你呢?婚事也準備的差不多了罷。只可惜我出征在外,飲不到你那杯喜酒了。”
楊加望眸中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暗沉,卻笑著道:“便待你凱旋之時。我們再去盡興喝一杯罷。”
明佑宇捕捉到那一絲暗沉,問道:“怎么?沈家的七姑娘也是不錯的女子。還是你不喜歡被你母親擺布?”
楊加望不說話。沈靜雪確實是個不錯的女子。心思細密,聰明而知進退。若她不是沈家的女子,或者說,若她不是他母親為了牽制他掌控他而為他求娶的女子,他一定會非常的喜歡她。他與她有幾分惺惺相惜之感。
可是,事實偏偏擺在他面前。
他知道不管是誰,母親總是要為他選一個女子,而且必然是沈家的女子,那沈靜秋看著遠不如沈靜雪溫馴,兩者相比,他認為沈靜雪是個更為好的人選,才向母親提出了要沈靜雪。也有可能,里頭確實有那么一點的憐惜在里頭。
但不管他心底是否對這個女子有那么絲毫的憐惜,始終不能抹去母親求娶沈靜雪的目的以及心里頭所打的算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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