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淑妃仍是異常鎮定的看著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仿似對隔壁傳來的哭喊聲聽若未聞,從容的拿起桌上的杯子輕輕的啜了一口,隨即又優雅的放下。她面帶微笑的對沈靜初說:“靜初,既是誤會一場,說開了便沒事了。坐吧。”
皇后娘娘又稱呼她為“靜初”了。甚至還賜了坐。沈靜初淡淡一笑,從善如流的坐下。皇后娘娘看向馮淑妃與李若琪,也是淡淡道:“你們也坐罷。”
卻分明有幾分下馬威的意思。若非如此,姑且不論李若琪是公主,與靖王府的世子夫人相比起來,誰與誰的身份更尊貴,馮淑妃的地位比沈靜初更尊貴,品級比沈靜初的品級高,又是長輩,讓馮淑妃先坐下是理所應當的。而皇后娘娘卻先請了沈靜初坐下,分明是對方才的事情頗有微詞,稍稍的警告一番。
李若琪對皇后娘娘這般的打臉行為有幾分咬牙切齒,但更恨的是已經安然坐下的沈靜初。馮淑妃冷靜的回到:“既然方才之事不過是誤會一場,臣妾便也不打攪了皇后娘娘的歇息了,還請皇后娘娘恕臣妾先行告退。”
隔壁的哭喊聲漸漸的停止了,榮嬤嬤很快的走了過來,在皇后娘娘耳邊低語了幾句。皇后娘娘臉色變了變,臉色不虞。馮淑妃心中微微一驚。此事蓋不住了。可是皇后娘娘會如何處置呢?揭開此事?讓宮女過來與她對質?滅了那宮女的口?外表看起來仍是淡定的馮淑妃內心也未免有幾分不安。
皇后娘娘卻朝著她笑了笑,道:“馮淑妃既然還有事,先行離開便是了。”
馮淑妃領著李若琪告退,離開了鳳麟宮。
退出前殿之時,馮淑妃注意到有個頗為眼熟的小太監腳步匆匆的入內,原本急于離開鳳麟宮的馮淑妃刻意放緩了腳步,隱約聽得小太監入內稟告的聲音:“皇后娘娘。太后娘娘請明夫人去一趟重華宮…”
馮淑妃心里頭微微一驚,方才之事已經驚動了太后了。
出了鳳麟宮,李若琪不免低聲問道:“母妃,方才那事…”
“閉嘴!”馮淑妃低聲斥道:“這里頭隔墻有耳,有什么事情回了宮再說。”
回了自己的寢宮,馮淑妃將所有的宮女太監全數遣退,只留了梅姑姑。不待李若琪開口,便沉聲斥道:“你真是胡鬧!沒事去招惹靖王府的世子夫人做甚么?”
李若琪帶著幾分委屈道:“兒臣不甘心…”
馮淑妃斷然的打斷了李若琪的話語:“不甘心又能如何?不甘心,這沈氏也已經嫁給了明世子,難不成你還能讓這明世子休妻娶你不成?”
“母妃。我…”李若琪咬著唇,沒有將她對沈靜初的羨慕嫉妒恨說出來,可是臉上的表情已經昭然若揭了。
“琪兒。母妃知曉你愛慕靖王府的明世子,可人家對你無意,執意要娶這沈氏,你我也是莫可奈何的。這沈氏是安遠侯府的嫡女,難不成你不知安遠侯府的侯爺是你父皇的老師?難不成你不知侯府的侯夫人是太后的親妹妹?你這般招惹這沈氏。在宮里頭當著眾人的面子給她難看,還想著要掌她的嘴,若是此事傳到你父皇及太后那里,他們會如何看待此事?方才從鳳麟宮出來的時候,我就聽得太監說太后宣了那沈氏過去!”馮淑妃想起太后娘娘那張嚴厲的臉,心里頭的不安不免更甚。
安遠侯府的老侯爺既是皇上的老師。又是皇上的姨夫,皇上對他分外尊重。侯夫人沈老太太與太后娘娘為同胞姐妹,感情自然不一般。論親疏。李若琪雖是太后的親生孫女,比起沈靜初這個姨孫女,自然是親近多了。可是如今不是兩人一言不合而吵架,而分明是李若琪惡意刁難沈靜初,太后既尋了沈靜初過去。恐怕就是要為她主持公道了!
李若琪這才有些后怕。
“撇下安遠侯府的侯爺及侯夫人不說,你今日若是真真無緣無故的掌了沈氏的嘴。你以為靖王府便會善罷甘休?你愛慕的那位明世子,不知道有多疼妻子,只怕他定要為沈氏討回個公道,若是兩家聯合起來向皇上討個說法,只怕是母妃也保不住你!”馮淑妃冷哼了一聲道。
“還有那手握兵權的寧將軍…”馮淑妃繼續道:“他是沈氏的親舅舅,疼那沈氏疼的骨子里去了,若是沈氏的母親跟自己哥哥一說,只怕寧將軍也會連同兩家一起斥責你,若是如此,怕且不是簡單的禁足可以揭了過去的事!”
其實事情并沒有這般嚴重。馮淑妃故意夸大了說詞。別說如今李若琪還不曾掌那沈氏的嘴,即便是掌了,難不成這三家人還真會因為那一巴掌聯合起來在皇上面前告狀不成?頂多從此記恨上了罷了,卻也不敢把事情鬧大。自然,若是讓這三家記恨上了,也是一件麻煩事。但馮淑妃這般說來,無非是知曉李若琪心有不甘,唯恐她還會去尋沈靜初的麻煩,釀成更大的禍難,特別是今天她心里頭沒出上一口氣,定是憋著,說不定哪天又在宮中遇見沈靜初,便控制不住情緒了。
李若琪聽馮淑妃說的頭頭是道,心里頭更是恐慌,又是慶幸還好梅姑姑及時出現拉住了她。沒打到那惡女固然可恨,可是明知那后果不是自己能承受的,李若琪還是會從善如流的。
被馮淑妃這般劈頭蓋臉的訓斥了一頓,李若琪沒了方才的氣憤與惱怨,低下聲來,甕聲甕氣道:“母妃,兒臣知錯了…”
馮淑妃見李若琪這般的模樣,稍微斂了幾分怒意,又道:“若非你今日的任性妄為,她也不會暴露了,讓我平白損失了一個人…”
昨日那宮女來報信時,李若琪剛好過來給馮淑妃請安,聽到了皇后明日要召見沈靜初一事。馮淑妃知曉李若琪命了那宮女在回程之時帶沈靜初稍稍繞個遠路,但念著李若琪向來行事有分寸,也斷不會做出今日這種無理取鬧之事,以為不過是想會會情敵,瞧瞧自己到底輸了沈氏哪里罷了,便就由得她去了。反正鬧不出什么幺蛾子來,皇后也不會知曉此事。沒想到李若琪對明世子的喜歡這般之甚,見到了那沈氏竟然控制不住自個兒的情緒,竟當眾刁難那沈氏,還說要掌刮那沈氏!幸好李若琪底下的小太監機靈,馬上過來向她通報,否則如果李若琪真的對沈靜初動手了,事情定要比現在嚴重多了。
馮淑妃要是知曉李若琪今日會這般失控,是斷然不會允了讓那宮女帶著沈靜初繞路一事發生的。這宮女是她在鳳麟宮埋了多年的一個眼線,就因為李若琪的無理取鬧了被暴露,平白無故的便就犧牲了,這讓馮淑妃如何能不惱不怒?
要知道,在鳳麟宮埋一個忠于自己的耳目,那是多么不易。恐怕日后她還要在此事上費些心神了。
而讓馮淑妃更為意外的是,沈靜初竟然察覺了此事。若沈靜初愚蠢些,并沒有察覺來回的路有任何不同。或是即便有些疑惑,也沒有因此去深究,從而聯想到那宮女與她有脫不了的干系,今日之事也不會演變到如今這個地步。即便事后的榮嬤嬤心里頭有幾分疑惑,屆時沈靜初已出宮,一時半會想要對質也不可能,那時候已經有足夠的時間讓她想出適合的對策了,也不會像方才那般的啞口無言,讓皇后一目了然。
這沈氏果然不簡單。起初她對李世珩執意求娶沈靜初一事不以為然。雖則這位沈家嫡女身份特殊,但坊間的名聲的確不好。娶一位“惡女”做妻,即便她背后的身份有多不同,對李世珩也沒有太多的裨益。可她萬萬沒想到沈靜初如此通透伶俐,而她今日即便被逼至角落仍是從容不迫,也從不逃避自己的眼神。若非她是別人的妻子,別人的媳婦,而且她的字字珠璣都是針對自己而來,馮淑妃恐怕要給她寫個贊字。
李若琪要與這種人為敵,恐怕不是什么好主意。
李若琪自然意識到方才在鳳麟宮發生的事情意味著什么。她曲了曲她高貴的雙膝,跪在偏殿里頭,低聲道:“兒臣知錯,還請母妃恕罪!”
自己的女兒有多要強,馮淑妃如何不知。輸給了情敵,還輸的這般徹底,馮淑妃知道她心有不甘。可是,她的女兒,的確不是那沈氏的對手。
馮淑妃嘆息了一聲道:“事情既已發生了,多說無益。日后你可莫要再莽撞了。起身罷。”
李若琪緩緩起身,站直了身子,忽的她又想起了什么,略帶猶豫的說:“母妃,兒臣還有一事要稟告…”
馮淑妃見李若琪這般的吞吞吐吐,心道還有什么事比如今的境況更糟糕,便道:“有什么事便直說吧。”
李若琪猶豫的看著馮淑妃,眼神帶了幾分閃縮:“方才兒臣的宮女太監打不過那沈氏,兒臣、兒臣…兒臣一怒之下,便讓小太監去請了近衛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