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寧氏忙完了婚禮事宜回到安遠侯府,天色已晚,想起女兒沈靜初今日身子不適,忙派了寶音去問如今頭痛是否減輕了。
寶音沒多久便回稟道:“六小姐已在屋子里頭歇下了,暖雪道六小姐說今日酒意未醒,服了些湯藥便早早睡下了。”
寧氏點點頭,只是貪杯,休息一下便好的,今日她也疲了,洗漱完畢以后便早早的睡下了。
再說沈靜初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瞪著幔帳,久久無法入睡。
方才那一幕,幾乎是她兩世為人中最為驚心動魄的瞬間。
沈靜怡反常的跟她說了一句“初姐姐,對不住了”,她還沒來得及深究這句話的含義,便失去了知覺。醒來之時,她全身無法動彈,僅能看見自己著了一身紅色嫁衣。
沈靜怡站在她的身側,看著她的目光幽怨而狠毒:“姐姐,今日你便要代替我嫁給殿下了…”
沈靜初張嘴欲言,卻發現無法開口。她終于明白明佑宇那晚說李世珩要對她動手究竟是用什么卑鄙無恥的手段了。是她過于大意,以為李世珩在沈府興不起什么風浪,竟然一時疏忽,著了李世珩的道。
心中不由得怒吼咆哮道,沈靜怡你個混蛋,你不是想要嫁給李世珩的么?今日嫁了過去,你便遂了心愿,何必扯上一個不愿意嫁給李世珩的我!
無視沈靜初眼眸中的怒火,紅色的喜帕被蓋上。沈靜初只能看到一片迷蒙的紅色,她無法出聲,無法動彈,心中開始一點一點絕望。
沈靜怡怨毒的看著沈靜初一身火紅,妒忌的小蟲幾乎要吞噬她的心。她當然希望嫁給大皇子的是她,而不是她的初姐姐。可是,她沒有辦法不服從殿下的命令!
那兩名婢女冷淡的吩咐沈靜怡換上沈靜初的衣裳,去床上躺著裝病,沈靜怡咬了咬唇,心不甘情不愿的接過沈靜初的衣裳,心中更是忿忿。
沈靜怡磨磨蹭蹭的扯開腰間玉帶,那婢女不耐煩的催促道:“沈八小姐,煩請您快些,可莫要誤了吉時了。”
沈靜怡心中咒怨了一聲,頗為不情愿的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就在此時。窗外忽的響起了一聲詭異的聲音,兩名婢女瞬間變得警惕了起來。其中一位道:“你在這看著,我出去看看怎么回事。”
那位婢女縱身一躍。跳出了窗外。
另一位看著前面那位跳出窗外的身影,回頭看見發愣的沈靜怡,冷冷的提醒道:“沈八小姐還是快些換衣罷,誤了時辰那就不好了。”
沈靜怡方收回了目光,又聽到窗外有些動靜。這一位警惕的走到窗前,隱約看見一個黑影閃過,低喝了一聲:“誰?”躍身出去追那道黑影。
沈靜怡朝那道身影撇撇嘴,心中萬分不滿,還沒來得急反應什么,兩道黑影躍入房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她安置于原本沈靜初靜坐之位,蓋上喜帕,她方想開口喊“救命”。聲音卻堵在喉嚨無法開口。
沈靜初眼睜睜的看著自己被揭了紅蓋頭,被人迅速換上了原本的衣裳,扔至床上。
她還沒反應過來這又是唱了哪出戲,黑衣人很快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兩名婢女很快便回來了,看了一眼沒有異樣的新娘子與已經乖乖換好衣裳躺在床上的“沈靜怡”。床邊的帳幔已落下,婢女心中還贊了一句沈八小姐還是挺聰明的。這樣便可模糊其他人的視線,免得被眼尖的人看出個破綻。正想上前掀開新娘子的蓋頭確定一下方才的怪異是否有影響她們的計劃,卻聽得外頭寧氏不耐的聲音:“怡姐兒,靜初,你們好了沒?可要誤了吉時了。”
那位婢女心中暗想,殿下的計劃如此秘密,應是無人得知,不可能在這么短時間便能想出調虎離山計,方才應只是殿下的政敵們前來試探究竟的罷了。收了收手指,前去開門,寧氏與丫鬟婆子入內,不見沈靜初,寧氏皺眉,奇怪的問道:“靜初呢?怎么不見了她?”
那婢女指了指身后道:“方才六小姐與側妃聊著幾句,覺得頭痛,奴婢便扶了她去床上歇著了。”
寧氏不疑有他,外頭的鞭炮聲與喧鬧聲讓她很快便將注意力回到沈靜怡出嫁一事身上。
沈靜怡的臉在厚厚的蓋頭下,沒人看見她臉上不知是喜或是悲的表情。沒錯,她不愿沈靜初嫁給大皇子,她希望嫁給大皇子的是自己。可是如今大皇子不知道被誰擺了一道,新娘子被換了,固然了了她的心愿,可是…
她無法想象大皇子揭開喜帕臉上的表情會是怎樣的惱怒,更無法想象接下來的日子會過的如何艱辛。
如果沈靜怡能動彈,能說話,她一定會開口讓兩位婢女知道現在新娘子已經換了個人了,可是她無法做出任何一個暗示。
她忽然感覺自己要悲劇了,或者,這輩子都是個悲劇。
另外一個化悲劇為喜劇的沈靜初躺在床上,身子一直在顫抖著。沈靜怡的話讓她如遭雷擊,她被蒙上喜帕那瞬間,以為自己回到前世那個嫁人的時光,以為自己要重蹈前世的悲劇,還竟是在自己極其不情愿要嫁給李世珩的情況下,沈靜初有口難言,心中有萬千只草泥馬一起奔騰怒吼著,偏偏這群草泥馬在胸口堵著,無法化為哪怕是一句抗議的話。
草泥馬奔騰到半路,忽然眼前的喜帕被掀開,沈靜初看著沈靜怡代替了悲劇的她蓋上了喜帕,自己卻被兩個黑衣人迅速的換上了原本的衣服,隨即扔到了床上放下了帳幔。
雖然時間極短,黑衣人的動作極為迅猛,沈靜初還是從她們胸前的鼓起辨認出給她換衣服的是兩名女子。
待她躺在沈靜怡陌生的床上,聽到寧氏與兩名婢女的對話,很快便意識到,李世珩被人擺了一道了。
一定是明佑軒!那個早先便提醒自己要注意的明佑軒!
她還以為這個無賴凈知道干些不要臉的輕薄之事,沒想到他不僅僅是提醒了自己,還留了后招。沈靜初分不清自己心中紛雜的滋味是什么,只覺得腦袋似乎是一片空白,又似乎是亂糟糟的一團。
她豎起耳朵,聽到李世珩入內,牽走了他的新娘子,喧鬧的人聲離開了沈靜怡的閨房,鞭炮聲越走越遠。
她知道,迎親隊伍走遠了,依李世珩的性子,應是迫不及待的回了大皇子府,不會逗留片刻。
沈靜初試探的挪動了自己僵硬了許久的四肢,發現穴道竟已被解開,方才的混亂以及后來擔心被李世珩的婢女發現端倪,她一直僵硬著自己不敢亂動半分,也不敢發出任何聲響,所以一直不知黑衣人在換衣的同時已經解開了穴道。
她試探的咳了兩聲,站在床邊的暖雪即刻問道:“小姐,您沒事吧?”
沈靜初沙啞的開口道:“暖雪,扶我起身,我要回屋。”
暖雪趕緊掀開幔帳,攙扶著臉上喜怒不明的沈靜初回了屋子。沈靜初躺回自己的大床,揮手讓她退下。
還是自己的閨房,自己的床才有安全感些。
想起沈靜怡,沈靜初知道她順利嫁去了大皇子府后肯定要悲劇了。沈靜怡前世為了李世珩,對她痛下毒手,她就知道她們姐妹情分早已斷絕,可是她沒料到,為了李世珩,沈靜怡竟然愿意把今日婚嫁之位讓給她。
她今日若是果真遂了李世珩的心愿嫁給李世珩,即便沈家萬般不情愿,這般板上釘釘的事情,也無法更改,而沈靜怡仍是要嫁給李世珩的,為了沈家的聲譽,沈靜怡必須要嫁給李世珩。
而為了沈家以及她沈靜初的聲譽,她沈靜初也只能含淚吞了這個既成的事實。
所以沈靜怡才愿意配合著李世珩吧。
沈靜怡眼中那抹嫉恨的目光令她記憶猶新,那目光是恨不得她馬上去死。怕是,前世的悲劇會再度重復,沈靜怡仍舊會不惜一切害死她!
幸虧,前世的悲劇沒有再次重復。
沈靜初直直的盯著頭頂上的帳幔,腦中的思想既混亂又清晰。忽見帳幔有些異樣的漣漪與波動,她直覺轉過頭,卻看見那個頗為熟悉的身影鉆了進來。
明佑軒!
沈靜初從來沒像此刻那般欣喜于見到眼前這個痞子無賴,她掙扎著起身,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忘記了以前她是如何嫌惡著眼前這人,也忘了這人先前如何一次又一次的吃她豆腐,還膽敢夜闖她的閨房,惱得她心中恨不得一腳踹死他,甚至忘記了男女大防,只記得早先的絕望無助,險些中了李世珩的奸計,以及后來的瞬息萬變,全因眼前這人的計劃周全,才能保得她不必嫁給李世珩那個混蛋。
她靠近明佑軒,按捺不住心中激動,主動上前抱住了明佑軒,因情緒的起伏,鼻頭一酸,竟不覺晶瑩奪眶而出,聲音變得喑啞,低聲喚道:“明佑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