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初只是微微笑著,目光落在遠處,并不曾落在明佑宇身上,然而這已經足夠引起沈靜蓮眸中的怒火熊熊燃燒,楊梓嫣眼中也有幾分嫉妒之色,花房里頭頓時硝煙彌漫。
當事人卻仍淡定自若,仿佛于己無關道:“靜初不過是平凡的女子罷了,哪及得上明公子的大愛…”
嘴上雖是這么說,心里頭仍有幾分淡淡的鄙夷,最重要的是,這個該死的明佑宇,為何非得將她置身于風暴之中,她跟他結了什么深仇大恨不成?
明佑宇淡淡一笑,眼光瞟到那個岫巖玉盆,楊梓嫣見狀,笑著轉移話題道:“這株蒼山奇蝶乃是父親的寶貝之物,明公子要不過去仔細瞧清楚?”
明佑宇還未出聲,楊加望便替了明佑宇道:“靖王府也有蒼山奇蝶,不僅如此,王府里頭的花可是比我們府里頭的更矜貴更漂亮些呢!”
“是么…”楊梓嫣心里頭有些淡淡的失望,很快又道:“真希望有機會能去王府的花房看看,見識見識…”
明佑宇淡淡的笑笑,反對楊加望道:“這岫巖玉盆可是送的及時啊…”
楊加望笑著道:“及時及時,剛巧解決了一個大難題。”
幾個姑娘們附和著笑著,仿似忘了方才的不快。氣氛異常和諧。
楊梓嫣心中對美男早就神魂顛倒,卻謹記楊夫人所教的,必須維持大家閨秀的顏面與矜持,又希望美男多作停留,建議道:“日天氣甚好,不若在前面的亭子稍事歇息,一邊品茗一邊欣賞繁花,如何?”
楊加望自知妹妹心思。點頭道:“我去打點打點。明兄先陪幾位妹妹賞會花吧。”
說起品茗,楊梓嫣又有了話題:“不知明公子喜歡喝什么茶?”
這回她不敢自作聰明了,明佑宇的口味甚難把握,還是問了先比較穩妥。
明佑宇輕輕一笑,俊美容顏在陽光下顯得分外清朗:“平日里常喝云霧。”
楊梓嫣笑著道:“哥哥喜歡龍井,我倒是喜歡喝碧螺春。”悄聲道:“哥哥有私藏的雨前龍井,見過哥哥泡的,清香四溢,好喝的緊呢!平日里哥哥舍不得喝,今日可是能將哥哥的心愛之物榨出來了!”
俏皮的模樣讓人覺得可愛的緊。
明佑宇笑著轉頭。看著低著頭不知在琢磨什么的沈靜初,問道:“六小姐平日里喜歡喝什么茶?”
沈靜初正神游于云天之外,忽的被人點名。茫然的抬頭,看著眼前的人,呆愣了片刻,丫鬟暖雪接道:“小姐平日里喜歡喝祁紅。”
明佑宇眼中閃著笑意:“原來如此。”
沈靜蓮眸中的怒火燃燒的更旺了,連楊梓嫣眼中也忍不住流露出幾分不滿。這明公子對初姐姐的關注也太多了吧?
沈靜初微微嘆氣。明明她都極力置身事外了,為何這家伙總是不肯放過她呢?
襝衽施禮道:“靜初須得更衣,先行告退了。”
沈靜蓮、楊梓嫣心中暗自高興,明佑宇略有失望,卻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美人纖細的背影漸漸消失在琉璃花房之內。
出了花房,沈靜初才松了口氣。遠離那個是非之地才是明智的,再呆下去,遲早要被幾個妹妹們撕成碎片。
沿著青石小路。走到一處涼亭,吩咐暖雪道:“我們在此處歇歇吧。”
暖雪奇道:“小姐不是要更衣么?”看著沈靜初似笑非笑的表情,才恍然大悟:“原來小姐并非想去更衣,而且是躲開…”
沈靜初的嘴角彎了一個好看的弧度:“暖雪跟著我久了,總算變聰明了。”
暖雪卻是不解:“夫人不是替小姐說明公子的親么?其他幾位小姐即便是愛慕明公子又如何?更何況。奴婢瞧著明公子倒是頗為仰慕小姐的。”
也許明佑宇是個良配,也許母親真能與明家說成這門親事。但在一切尚未定論之前,她不想淪為幾個姐妹的炮灰。更何況她心中對明佑宇的評價一般,當然,若是果真定了親事,依著明佑宇的性子,她與他,應是能白頭偕老,舉案齊眉的。
重生以后,她再也不敢去相信前世少女心跳如鼓之感,也遇不到能讓她小鹿亂撞之人。大抵是前世那只小鹿在她心中已經撞死了罷。若是必須嫁,不得不嫁,事實上,明佑宇是個極好的選擇,更何況,她一時之間也想不出更好的選擇。
沈靜初道:“此處倒是陰涼舒適,就在此處坐坐罷。”
暖雪掩嘴笑道:“也好。奴婢瞧著十一小姐看小姐的眼神快要噴火了呢!”
沈靜初笑道:“你也覺得?”
“奴婢還覺得明公子瞧著小姐目不轉睛呢!”
暖雪正是打趣著自家小姐,忽的聽見有什么聲音從遠處飄來:“雪表妹真是個聰敏之人…”
沈靜初忙示意暖雪噤聲,暖雪乖乖的閉上嘴,又聽得一個女聲道:“靜雪不懂楊家表哥說的是什么意思…”
沈靜初與暖雪坐于涼亭之內,前方密布的樹木擋住了兩人的視線,兩人看不見來人,來人也見不到他們,只聽得他們的聲音。
“蓮表妹平日里便是這般驕橫跋扈吧,雪表妹平時明面上應是吃了不少虧的…”
沈靜雪低低道:“靜雪原就是個命苦之人…”
楊加望笑的爽朗:“可是那蓮表妹,暗地里可應是吃了不少啞巴虧才是!”
“靜雪不敢…”沈靜雪仍是柔聲。
好半晌,楊加望才嘆了口氣道:“我與你,又有何不同呢…”
沈靜雪抬頭望去,楊加望眸中淡淡的哀色轉瞬即逝。她自小喪母,要看著繼母臉色做人,他剛出生便死了姨娘,仰著嫡母的鼻息生存。內宅的陰暗,她如何不知沒生出嫡長子的姑母雖讓底下的姨娘生了庶子,又怎么可能容忍姨娘的存在?她雖是嫡女,活的卻是窩囊廢,在繼母與嫡妹的眼皮底下,只得假裝溫婉賢淑,不能惹其反感,更須博得祖母同情,他如今雖是名義上的嫡子,未來也當是鎮國公府的世子,卻難掩生母是姨娘,不過是個庶子的事實,還需恭嫡母為母親,一世孝順著,不得對生母有半分怨念。
他與她,也不過是同病相憐之人罷了!
沈靜雪怔了怔,眼中的防備之色卸去,里頭多了幾分柔軟,楊加望低聲道:“雪表妹好生珍重。”
說罷,快步向前邁去,與她拋下好長的距離。
她知道,他這是在避嫌,免得落人口實。
我與你,又有何不同呢…
仍自發呆,忽聽得沈靜初的聲音從旁邊傳了過來:“雪妹妹,衣裳可換好了?”
抬頭看見沈靜初的笑顏從一旁的涼亭出現,沈靜雪心中一縮,初姐姐幾時在這的?她聽了多少去?
沈靜初心里頭發誓她不是故意要偷聽的,她只是恰巧在這歇息而已。怕沈靜雪心中隔閡,笑著道:“方才更衣去了,路過此處便歇息了片刻,雪妹妹快走吧,幾位妹妹等著雪妹妹呢。”
絲毫不提楊家表哥,也不追問所聞,仿佛不曾看見任何人,聽到任何話似的。
沈靜雪見沈靜初神色無異,也恢復如常,淡淡的笑道:“好。”
“楊家表哥給我們準備茶去了呢,不知準備的如何了,雪妹妹喜歡吃什么茶?”
沈靜雪心中微驚,看向沈靜初,沈靜初的表情卻只是純凈的詢問意思,她斂了斂神道:“大紅袍。”
沈靜初笑道:“原來雪妹妹喜歡喝烏龍茶。我不喜歡喝青茶,平日里倒是愛喝祁紅。我屋里頭有些私藏的大紅袍,甚少喝的,改日給雪妹妹送去。”
沈靜雪一邊道:“謝謝初姐姐。”一邊暗自琢磨著沈靜初的表情,始終看不出什么端倪,終是松了口氣,與沈靜初手挽著手回了琉璃花房。
沈靜初暗自舒氣,悄悄轉頭對暖雪眨眨眼,暖雪會心一笑,小姐這招先發制人果然是厲害的,七小姐如今應是不會起疑了。
回了花房,沈靜蓮與楊梓嫣初見沈靜初時臉上一僵,心中暗道為何初姐姐更衣如此快便回了,怎么也不去久些時候。明佑宇倒是笑得和煦如暖風。楊加望見兩人一同前來,望向兩人,眼波不動,淡淡道:“兩位妹妹來了。”
倒也不曾有任何異狀。
兩人應了一聲,沈靜雪裝作沒有聽到楊加望方才的感嘆,沈靜初假裝沒聽見兩人的對話。
楊加望引著眾人朝花房里頭的小亭子走去。鎮國公愛花,也愛在花間品茗,愜意人生,故此在花房中部建造了一個小亭子。一邊走著,一邊提醒著大家注意腳下:“各位妹妹們的裙擺須得小心著了,若是碰著這些花,怕是要弄臟了妹妹們的衣裙了。”
空氣中忽的飄來了一陣異味,眾女皆是掩鼻,心道這般刺鼻的臭味如何還能賞花品茗?
征詢的望著楊加望,楊加望解釋道:“這些是肥料,小亭子那里倒沒有這般的異味。”
眾人點頭,繼續前行著。沈靜蓮卻忽的放慢了步子,走到原本最后的沈靜初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