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初靜靜的看著沈元青,似乎想在他的眸中窺探出他此話是否真心。劉姨娘是他的生母,此事,明面上看起來,劉姨娘是受害者,而她卻要證明母親才是那個受害者,劉姨娘卻是施害者,身為人子,此般行為乃大大的不孝。
更何況,沈元青從來都不相信劉姨娘會存了如此歹毒的心思。一直以來,他心中歹毒的人,是母親寧氏,是她這個仗勢欺人的惡毒嫡女。
可是,如今沈元青略帶疑惑的眼神,他近來忽的改變的態度,讓她心存一絲希望。或許,青哥哥本性并不壞,在他心中,是有黑白之分的,加上這么些年以來先生的教導,應不是顛倒黑白之人,只是這些年來被劉姨娘的耳濡目染所誤導了。
抱著這一咪咪的希望與僥幸,沈靜初決定堵上一把。她當然不會將所有希望押上,畢竟她還不確定這青哥哥到底有幾分靠譜,但如今他的態度,卻讓她意識到或者他能成為他的盟友,或許至少不是敵人。
沈靜初尋思了片刻,緩緩開口道:“妹妹知道哥哥相信劉姨娘不會做出一些傷天害理之事,妹妹也希望劉姨娘不曾。妹妹只有一個小小的請求,若是錦苑有丫鬟私底下與劉姨娘或是劉姨娘身邊的丫鬟見面,青哥哥可否告知錦苑那丫鬟是誰?”
其實沈靜初自己也有幾分把握能找得出那只鬼,當然若是沈元青愿意幫忙,便是會提早找到那人。即使沈元青愿意幫忙,她也不可能將所有賭注都押在他身上,更不可能寄望于他會相信劉姨娘才是那個大奸大惡之人,他會親手抓住劉姨娘的把柄毀掉劉姨娘的幸福。不,這不現實。
而內鬼一事。不過是需要沈元青稍微留心一下,也許有,也許沒有,也不會揪出劉姨娘的致命錯誤――頂多是劉姨娘想知道夫人寧氏的動靜,讓丫鬟多加留意罷了,反而能試探出沈元青究竟有幾分可信。
沈元青聞言微愣。他以為她會提出一些極其過分的要求,不料卻并非如此。只是,這表面只是兩苑之間丫鬟的勾搭,內里,或許還不止吧。
他沉吟片刻。應道:“好。我答應你。”
沈靜初微喜,暗淡的月光與燭火之光照的她眸光晶瑩閃亮,猶如暗夜中的星星一般的光彩奪目。瞳眸中似乎有些秋水在逐動著。沈元青心神微動,不禁也放柔了目光,淡淡含笑的看著她。
沈靜初福了福身,施禮道:“妹妹在此謝過青哥哥了。”
那一聲柔柔軟軟的“青哥哥”,更是叫沈元青心中蕩漾不已。臉上卻是淡淡的應道:“初妹妹不必客氣。”
再聽得沈靜初低低的說道:“那妹妹先回屋子里了。”悠長的目光癡癡的送著她纖細的背影入內。直至隱沒不見。
沈元青好半晌才回了回神,心頭卻是悵然無比。為何他不是從母親的肚皮里出來的?為何他不是她的親哥哥?若他是沈元勛而不是沈元青,那該有多好!
沈靜初自是不知,她回了屋,理清了思緒,忽然覺得有些問題變得不棘手了。連沈元青也如此好應付了,這個世界變得太美好了。
雖然懷著滿腹思緒,她依舊是美美的睡了個好覺。不好好睡一覺。如何能養足精神打日后的硬仗呢!
次日,寶音在主子尚未睡醒之前,將錦苑的丫鬟們召集了起來訓示了一番。這種訓示類似某店在清早開業前,總要將所有員工集齊一堂,總結經驗教訓。批評有錯的員工,稱贊有功勞的員工。再順便喊個“xx精神,服務人群”一類的口號,對于錦苑的丫鬟們來說,倒成為了一個晨起的日常。
在說完一如既往的例如“昨日誰誰誰打碎了什么什么”、“誰誰誰手腳不利索”、“誰誰誰很機靈,夫人特意稱贊過”、“好生伺候著主子們,不許有任何差錯”一類的話以后,寶音這回在結束語的時候簡單的加了一句:“夫人憐恤咱們這些丫鬟,特意吩咐了這兩月來月事的丫鬟們皆可賞一碗血燕滋補身子,誰來了月事的要吃血燕的,給我說一聲即可。”
下面的丫鬟有著不大不小的騷動聲。血燕啊!那可不是她們這些丫鬟平常可食之物。雖然夫人時常有賞,廚房里頭也偶爾會煲些甜品當作福利,可是像燕窩這般矜貴之物,她們只有眼饞的份,哪有享用的份啊!更何況,血燕可不是一般普通的燕窩呢!
“夫人對下人可真好,竟然賞賜血燕給咱們!這回可有口福了!”丫鬟a說。
“據說這血燕可是養顏的上上之物,你看夫人如今三十有一了,看起來還像是個十八歲的青春少艾,據說就是吃了這燕窩的功勞呢!”丫鬟b道。
“這燕窩是什么?莫不是燕子筑的巢?那玩意兒也能吃么?我家門前還有一個呢,哪有這般矜貴!”丫鬟c問。
“你這沒見識的鄉下丫頭!這燕窩可不是普通的燕子窩,這燕窩乃是金絲燕的唾液,可不是普通的燕巢!”丫鬟d答。
“啥?燕子的口水也能吃?還這般名貴?改明兒我讓牛哥給我捉幾只燕子吐些口水拿去賣好了!”丫鬟c驚異。
丫鬟d啐了一聲:“說了是金絲燕,與那普通的燕子怎可相比!那金絲燕可是在懸崖邊筑巢的!”
丫鬟c郁卒:“你說這燕子的口水怎么這般值錢?下輩子我也當只燕子好了,到時我來給你們吐口水!”
丫鬟們笑成一團,卻聞得有丫鬟低著聲音道:“你們可知夫人為何如此大方,將這些血燕賞給我們了?”
眾人搖頭,見有八卦可聽,皆噤了聲,一臉期待的等著那丫鬟的回答。
那丫鬟神秘的壓低了聲音道:“上回劉姨娘小產,據說就是服用了夫人送去的血燕,大夫說血燕里頭有紅花粉,但是老夫人卻道是劉姨娘自個兒不小心,將此事壓了下來…”
眾人皆是掩嘴驚呼“夫人竟做了這般下作之事?!”,只聽得那丫鬟又道:“大抵是這血燕觸了夫人的霉頭,所以夫人才拿來賞了我們罷了。”
眾人一臉恍然,無怪乎夫人忽然有如此好的福利了。大抵是見著那些血燕又想起那般的糟心事,不如眼不見為凈,才賞了她們的吧。
丫鬟們還想問什么,只聽得莊嬤嬤嚴厲的喝了一聲:“你們還在這里碎什么嘴?若是讓我聽見你們說夫人的閑話,仔細著你們的嘴!”
眾丫鬟向來懼怕嚴厲的莊嬤嬤,被莊嬤嬤這般一喝,趕緊作鳥獸散。
寧氏倒沒聽到下人這些閑言碎語,她將沈靜怡婚事的瑣碎打點妥當以后,忙著請未嫁時的閨蜜輔國公夫人楚夫人做保山,向葉家提親去――素來大家之人提親不會直接尋人保媒,反倒會事先請人試探對方是否有婚配且是否有意與自家結親,否則若是貿然提親,成了自是好的,若是卻遭拒,面子上肯定是過不去的。寧氏與葉夫人向來熟稔,自是知道葉衣衣尚未婚配,也約莫也覺得葉家也有這么個意思,所以為表誠意,寧氏自行拜訪去探了葉夫人的意思,如今只需請個地位與寧氏相當的夫人保媒即可。寧氏原本是想麻煩自家嫂子的,不過她還有另外一事相求。
這另外一事,自然是沈靜初與明二公子的親事了。寧驍武功高強,善于帶兵作戰,那明王爺功夫也不弱,兩人經常切磋武藝,還有些交情。上回寧驍也透露了明二公子不錯,與靜初相當般配之話,若是由自家大嫂幫忙活動一番,先不說能不能成,至少也能有這么一個機會。
這頭楚夫人爽快的答應了寧氏的請求,此等好事楚夫人自然是樂見其成,又聞葉家的嫡長子葉文宣生的英俊瀟灑,吟得一首好詩,便“順便”帶上自家女兒楚云霓、楚云裳一同前去拜訪。
那頭寧夫人自是高興的應了此事。寧夫人做事也是爽快之人,馬上寫了邀帖靖王府,邀請靖王妃過來飲飲茶,賞賞花,聊聊天,嘮嘮嗑。靖王妃亦是欣然應允,道最近幾日府中有些要事,過幾日空閑了便來將軍府拜訪寧夫人。
寧夫人很快便將此事告知寧氏,道敲定了日子,自會通知寧氏。寧氏心中欣喜,沒有別的事比兒女的婚事都進行的異常順利來的讓人高興了,雖然她不曾謀害劉姨娘腹中骨肉一事尚未查個水落石出,而她與沈弘淵仍是尷尬著相處著,幾乎恢復了以往的相敬如冰。
寧氏這廂在忙碌著,老夫人那廂也不得閑,姑奶奶楊夫人自壽宴以后心中仍是惦記著她的侄女兒的養成計劃,楊夫人總覺得沈靜秋太愛出風頭,不易養熟,寫信道掛念老夫人,若是老夫人得空,望能到鎮國公府小住幾日陪陪她這個女兒。
老夫人自然知道從她肚皮鉆出來的女兒心中所想,回信了道,她也想念沈氏,過幾日與幾個媳婦帶上侄女們過來鎮國公府賞花,楊夫人自是大喜過望。
沈靜初絲毫不知大人們的這些活動,明日,她便要去拜見東方卿了,心中不免有些緊張。羅曉韻帶給她的幾本醫術,她早已翻透了,書中知識爛熟于心。只是她知,即便背熟了書中所言,也不能討得東方卿的歡喜。
這個傳聞中神龍見首不見尾,才高八斗學富五車的東方先生,究竟是怎樣的一個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