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靜初趕緊端正坐好,沈弘淵才松了口氣,靜初笑成那般,又是纏著寧氏,那般一抖一抖的,若是傷著寧氏肚子里的寶寶那就不好了。
寧氏聽到他的問話,也不回答,眼眸淡淡的看向別處。沈靜初被沈弘淵訓了幾句不敢發話,還是沈元勛恭敬的答道:“我們在說母親肚里的是弟弟還是妹妹,父親喜歡弟弟或是妹妹?”
沈弘淵聽得是這個話題,斂去了臉上的嚴肅,露出淡淡的喜悅:“弟弟妹妹都好,只要你母親身子安康,順順利利把孩子生下來便是好的。”
寧氏聽得沈弘淵這么說來,怔了怔,依舊不去看他。
沈靜初知道寧氏倔強的毛病又犯了,趕緊喚了寶音布菜。寧氏不看沈弘淵,反倒笑著對沈元勛道:“昨日沒見著勛哥兒,勛哥兒可知母親與靜初昨日去了一趟葉府?”
沈元勛微愣,旋即想起之前所言,笑了笑道:“母親不是前兩日才說起這事?這般迫不及待的想當婆婆了?”
寧氏笑道:“葉衣衣這孩子不錯,當然需得早些定下來才好。更何況,靜初的婚事不能越了你的去,你的婚事早些定了下來,母親才好張羅靜初的婚事嘛!”
沈靜初聞言嬌嗔道:“母親!”
沈元勛聞言不由得朗聲笑道:“母親所言極是!”
寧氏瞅了沈靜初一眼道:“母親看中了明家的二公子,過幾日便讓你舅母去探探明家的口風,若是明家也愿意,只待你的婚事敲定了,你妹妹的婚事大抵也成了。”
沈靜初惱羞道:“母親!”
寧氏不理會她的惱羞,只當她還是小女兒的害羞罷了,沈元勛倒是笑的開懷:“明二公子么…不錯不錯…為兄瞧他既是玉樹臨風。又是文武雙全,品行也不錯,母親好眼光!”
寧氏得意的揚揚眉道:“那是自然!你們兄妹倆的婚事,我自是放在心尖上的!”
沈弘淵適時插話道:“你母親自然是好眼光了,否則當初怎么會選了我這個如意郎君。”
場面頓時安靜了下來。
寧氏心中恨恨的罵了一聲“好不正經”、“好不要臉”,仍是不去看沈弘淵,沈靜初與沈元勛兩人卻是驚詫了。
沈弘淵在他們心中素來都是正經八百嚴肅無比的形象,什么插科打諢跟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完全沾不上邊,今日怎么地竟然說出這么不符合他嚴父形象的冷笑話?!
這樣的話。不就是傳說中的枕邊密語么?父親,竟然當著他們的面就說了出來?
沈靜初與沈元勛兩人偷偷的瞄了瞄了沈弘淵,只見沈弘淵神色自若。竟沒有半分的不自然。
寧氏卻道:“寶音,今日你怎地如此磨蹭?還不能開飯么?餓壞了靜初與勛兒,可得仔細著了。”
寶音聞言不氣也不惱,仿佛早就看透了寧氏心中所想,只是有條不紊的指揮著丫鬟們將晚膳端上。
待沈弘淵坐定。仔細一瞧桌上的菜式,不由得皺眉。往常,即便他不曾告知寧氏他要來錦苑用膳,寧氏所準備的菜式中,總有幾個是他喜歡吃的,而今日的晚膳。全是勛哥兒初姐兒或是寧氏喜愛吃的菜式,卻半分沒有顧及到他的感受。
寧氏毫不客氣的坐下道:“老爺,若是錦苑沒有老爺喜歡吃的菜式。還請老爺移駕香苑,那里必定有老爺所喜歡的。”
“母親…”沈靜初輕輕拉了拉寧氏的衣擺,心中嘆息。母親就是性子太倔,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收斂了一下,這下受了莫大的冤屈。倔性子又犯了,這可怎么是好?跟父親硬碰硬。總是不好的。父親雖誤會了母親,顧忌著母親肚子里的孩子仍是百般容忍,可是男人的容忍總是有個度的啊,若是母親一而再再而三的觸碰父親的底線,難免會惹父親生氣,倒是不值得了。
寧氏依然倔傲著,絲毫沒有要放軟話的意思。沈靜初心中無奈,嘴上卻勸著:“父親,母親有了身子骨,忘性自然是大了些,還請父親切莫責怪。寶音,還不趕緊讓小廚房準備幾個父親喜歡的菜式來!”
寶音應聲退下。沈弘淵聽沈靜初這般說來,臉上不悅減少許多,反倒笑了起來道:“我以前聽你祖母說,一孕傻三年,看來此言不假啊!”
沈靜初與沈元勛兩人一怔,有些傻眼了。什么?父親在說啥?他們沒聽錯吧?
兄妹倆直覺的將頭齊齊轉向寧氏,果然,寧氏滿臉怒容,險些摔了碗筷,怒道:“沈弘淵,你說誰傻!”
心中不由得怒罵,你才一孕傻三年!你全家都一孕傻三年!
連自己也是他家人,自己那可愛的寶貝女兒也是家人的事兒忘得一干二凈。
聽得寧氏直呼父親姓名,兄妹倆更是大駭,這下卻是齊齊轉向沈弘淵,一臉緊張的等待沈弘淵發難。
直呼姓名,那可是大不敬啊!
沈弘淵似乎沒注意到這個細節,臉上仍有絲許微笑,似乎在滿意著什么:“夫人有了身子,可莫要動怒,不然以后孩子生出來,也是容易動怒的。”說罷,還體貼的往寧氏碗里夾了往常寧氏最愛吃的牛肉。
寧氏被沈弘淵這般一噎,反倒不好意思再發脾氣了。心中卻仍是不滿,他不是怒自己弄沒了劉姨娘的孩子么?即便她現在懷了身孕,也不至于將功抵過,如今他這般的體貼又是為何?害她心中有些亂感動的。
一頓飯下來倒也相安無事。飯后,沈靜初趁沈弘淵更衣的空檔,勸道:“母親,你這般與父親置氣又是為何?女兒知道你心中受了委屈,可是污蔑你的人不是父親,而是劉姨娘啊!若是母親還是這般任意妄為,豈不是將父親往劉姨娘身邊推么?豈不是正正遂了劉姨娘的意?母親難道甘心讓劉姨娘得逞?”
沈靜初所言,句句直中寧氏要害。這些年來,寧氏與劉姨娘的斗爭,也非一天兩天了。
寧氏嘟囔著道:“當然不愿意,可是你父親…他、他卻如此不相信我的清白…”
沈靜初勸道:“父親并非不相信母親,只是事實擺在面前,父親,太理智了些罷了…”
雖是這么勸著,心中卻想,若是以后她的夫君,遇著了這般的事情,在所有的證據都不利的指向她之時,她的夫君,會不會選擇義無反顧的相信她?
眼前模糊的閃過前世的一些片段,終是搖頭,也許,也如父親一般罷了。
而父親明明誤會了母親是謀害沈家骨肉的兇手,仍愿意這般寬容忍耐,已經是母親的福氣了。
心中一酸,忽然有些不平,為何女子與男子的差別竟有這般大?若是男子,便無需這般忍氣吞聲。若她是男子,她便可以像哥哥那般去學堂上課,可以憑自己的力量考取功名。若她是男子,她定不會三妻四妾,更不會叫自家夫人受這般的委屈。
可是,她終究只是個女子啊。
寧氏似乎被沈靜初說動了,只是嘆息了一聲道:“我如何不知…”
沈弘淵對她已是改觀許多,以前劉姨娘告狀說她虐待小妾的時候,沈弘淵可不是如今這般的態度呢。
待沈弘淵更衣回來,沈靜初知趣的回了自家的屋子。寧氏不再像方才那般的怒目而視,卻終究擺不下心中的郁結。
沈弘淵見她態度好轉了許多,雖仍是冰冷著,不像往常那般細心體貼,心中仍是高興,吩咐著橘紅準備妥當,便去了凈房洗漱不提。
沈靜初退出了寧氏的屋子,走到房門口,卻見沈元青高大挺拔的背影,在皎潔的月光投下淡淡的陰影。
她上前兩步,輕輕喚了一聲:“青哥哥,你找靜初有事?”
事到如今,她還是沒有看透眼前這個青哥哥。一直以來對她怒目以視懷恨在心的青哥哥,怎么會忽的轉了性子?她始終沒有想明白。
沈元青轉過身子,眸中帶著幾許沉痛的悲傷:“為什么!”
沈靜初看著他眼中的悲傷,還夾雜幾分說不清的復雜情緒,鎮定自若道:“青哥哥,母親沒有做過。”
“沒有?”沈元青嘲諷的笑道:“若是沒有,為何姨娘在服用了母親送的血燕,便小產了?若不是祖母顧全母親的顏面,此事又怎么會被按了下去!”
她的辯解蒼白無力,或者他本就不該希冀什么。他本就知道,她與她母親一般,是個蛇蝎心腸,嫉妒成性的女子,才會傳出那般不堪的名聲。
沈靜初幽幽的嘆了口氣:“青哥哥,我若說此事是劉姨娘給母親設的陷阱,你是斷然不信的。只是你想想,若母親如此嫉妒劉姨娘,又怎么會有你與嵐姐姐的出生!”
沈元青震驚道:“不可能!姨娘不會做出那般的事情!那可是她的親生骨肉!”
沈靜初嘆息道:“我知道青哥哥不會相信靜初所言,只望青哥哥給些時間靜初,讓靜初來證明母親的清白。青哥哥若真是想查明此事,靜初還希望青哥哥能助靜初一臂之力呢!”
沈元青不可置信的看著沈靜初,嘴上卻問道:“如何助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