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南嶺縣石花大酒店的大套房里,付大木、陶玉鳴、薛金龍與胡曉麗、付二林、付三森等人聚在一起,商量著下一步的對策。
按照慣例,每年的大年初一,付大木都會把圈子里的人召集在一起,好好地整一頓酒,讓付二林給眾人發一個厚厚的紅包,算是給他們鞍前馬后辛苦了一年的犒勞,順便也要總結過去一年取得的成績,策劃新一年的行動方針和目標。
付大木靠在沙發里,端著茶杯看著付二林給陶玉鳴等人發紅包,這才意識到在座的人當中少了白存禮、彭寶鑾和高大全,不由得暗生悲涼。
薛金龍也注意到了這個情況,自然而然地涌上來一股兔死狐悲的傷感,心頭禁不住打了一個寒顫:才一年不到的時間,小圈子里的人就少了三個,下一個又會輪到誰呢。
紅包發完了,眾人說了幾句感謝的話。
過去的一年,成績根本談不上,付大木不好總結,話題一下子打不開,只得先拿薛金龍開涮:“金龍啊,你可是我們的小諸葛,現在倒好,成了楚天舒的狗頭軍師了。”
薛金龍知道付大木指的是牽頭做規劃的事,趕緊賠著笑臉解釋說:“大縣長,你不要上火,我也是沒有辦法,楚天舒非要讓我拿什么綠色生態發展的規劃,我總不好公然抗命吧,再說,我參加碰頭會,也是你提議的嘛。”
“老薛,你不要拿這些亂七八糟的話為你辯解,我看你根本就忘記了你是誰的人。”付三森把端起的茶杯往茶幾上一放,十分火氣地說道。
這家伙被付大木趕到浮云山的礦區呆了好些天,直到過年了,才被允許下山回縣城與家人團聚,整個人都快憋瘋了,見誰都有氣,聽到付大木嘲諷薛金龍,立即就開始火上澆油。
薛金龍對付大木的嘲諷不敢爭辯,但被付三森訓斥,老臉就掛不住了,他氣鼓鼓地說:“老三,照你這樣說,我成內奸了。”
“我看差不多。”付三森沒好氣地說。
“那我還有臉拿什么紅包,我走。”薛金龍說到氣頭上,把手里的紅包往茶幾上一摔,站起來就往外走。
胡曉麗趕緊把薛金龍拉住。
“要走就讓他走,反正礦場一關,明年也沒錢發紅包了,他可以去楚天舒那里邀功請賞,哼,可別有命拿,沒命花呀。”付三森怒吼道。
“三弟,大過年的,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胡曉麗沖付三森使了眼色,強拉住薛金龍勸道:“薛主任,大縣長最近心情不太好,你也該體諒體諒,不要往心里去啊。”
陶玉鳴對付三森的狗仗人勢也頗為不滿,他見薛金龍不強扭著往外走了,跑到付大木跟前,勸道:“老大,你消消氣,薛主任也有他的難處,再說,這是什么時候,哪能容得我們兄弟之間斗氣發火呢。”
經胡曉麗和陶玉鳴兩邊的一番勸說,付大木和薛金龍都默不作聲了。
幾個人人坐在套房里抽著煙,足有半個小時誰也不說話。
這是他們幾個人頭一回如此沉悶,如此沮喪,如此一籌莫展。
這個年過得太不爽了。
接二連三的失利,讓付大木十分的懊惱,而年前的書記碰頭會上,楚天舒堅決而明確提出來要關閉全縣所有的礦場,更讓他異常震驚,感到了危機的加重。
大通公司被先鋒客運擠得快走投無路,付家兄弟并不是太著急,畢竟,像周伯通之流愿意充當馬前卒的人在南嶺縣大有人在,可浮云礦場是他們的錢袋子,命根子,也是付家兄弟發家致富起源地,一旦被關,付家的經濟支柱就轟然倒塌了。
而且,一旦楚天舒發展綠色生態農業的計劃成功了,那他就在南嶺徹底站穩了腳跟,他們的日子就更難過了,再想扳倒楚天舒就幾乎沒有可能。
所以,分析完形勢,付大木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惴惴不安地在房間里來回踱步,等著薛金龍和陶玉鳴等人提出對策。
陶玉鳴和薛金龍腦子里也是空蕩蕩的,除了悶頭抽煙,便是唉聲嘆氣,一樁樁,一件件地訴說著一年來如何被楚天舒整的七葷八素。
付三森此前對大形勢關注得不多,今天聽付大木和陶玉鳴、薛金龍談起各種不利的消息,其中還包括石花大酒店被罰款和停業整頓的事兒。
哪壺不開提哪壺,在公安局受的屈辱可是付三森心中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他氣得太陽穴血管突突亂跳,吼道:“大哥,先下手為強,后下手遭殃,干脆,找幾個人,把姓楚的干掉算了。”
付大木瞪了他一眼,說:“老三,你懂什么,楚天舒不是馬興旺,他背后有人撐腰,把他干掉了,大家都別想活。”
“操他媽的,狗卵子們都欺負到咱臉上來了。”付三森想起了從公安局出來時被包俊友扇過的一耳光,他拍案而起,叫道:“大哥,我們總不能坐以待斃,看著他把刀架在我們的脖子上吧。”
“你瞎吵吵啥,除了添亂,你還會干什么。”付大木嚴厲地質問道:“難道我們幾個老家伙,還不如你一個小b崽子。”
付三森被罵了,急眼道:“大哥,你看看他們,都快被楚天舒嚇破了膽了。”
見付三森口無遮攔,一竿子把全船的人都打翻了,付大木氣急敗壞,指著門,大聲喝道:“滾出去。”
付三森愣了一下,見眾人都低著頭不說話,只得一跺腳,憤憤然摔門而出。
付大木臉色十分的難看,他盯著付二林,問道:“老二,浮云礦場要關閉,黃老邪是什么態度。”
付二林不滿地說:“大哥,過年前我去試探過,他說他就是個生意人,礦場關不關是政府的事,他又做不了主,擺明了是想置身事外,坐山觀虎斗。”
“他媽的,這個黃老邪狡猾得很。”付大木罵道:“怪不得礦場關閉傳出了風聲,他個狗卵子一點動靜都沒有。”
付二林不做聲了。
付大木的目光在薛金龍和陶玉鳴的身上掃過來,掃過去。
再繼續保持沉默,付大木肯定會有想法。
薛金龍惶惶然開了口:“大縣長,我談談我的想法。”
付大木的臉色稍稍好看了些,只擺擺手,示意薛金龍繼續往下說。
“第一,想辦法制造點事端,讓楚天舒顧頭不顧尾,沒時間和精力來管那個什么規劃,等到一開春,礦場照常開工,他的規劃也就泡湯了。”
“嗯,第二呢。”
“第二,想辦法在黃老邪與楚天舒之間制造矛盾,把黃老邪拖下水,讓他們狗咬狗,我們可以坐收漁利。”
“這個想法不錯,還有呢。”
“還有,想辦法請上面的領導出面給楚天舒施加壓力,得不到上面的支持,他的那個規劃就是一紙空文。”
“好,金龍,你繼續說。”
“嗯…如果最后實在沒轍了,楚天舒非要搞那個什么規劃,我們就想辦法把主動權奪過來,由我們的人去搞。”
前面說的三點是薛金龍打出來的幌子,最后這一點才是他的落腳點。
所謂制造事端、拖黃固下水、領導施壓等等都只是泛泛而談,并沒有具體的措施,未必實施得了。
薛金龍認為,楚天舒鐵了心要做的事情,估計很難阻止得了,所以,他預先給自己留了條退路,到時候讓付大木把自己推出去,就可以達到離開政府辦這個非之地的目的了。
的確,付大木現在手里的牌不多了,如果真要派人去爭奪實施規劃的主動權,唯一的人選也就是薛金龍了。
付大木又問陶玉鳴:“老陶,你覺得金龍的想法怎么樣。”
“我覺得很好。”陶玉鳴有勇無謀,想都沒想就回答說。
“好是好啊,可是,具體怎么實施呢,我們總不能坐等楚天舒成功,再去搶什么主動權吧,唉。”付大木又著急又犯難地說。
薛金龍吃了一驚,難道付大木看穿了自己的心思,他稍稍遲疑了片刻,陪著笑臉說:“嘿嘿,大縣長,找上面的領導我們說不上話,只有靠你了;拖黃老邪下水,這事看老二能不能想轍;至于制造事端嘛,就應該看老陶的了。”
薛金龍一下子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凈,陶玉鳴也看出來了,他搶著說:“老薛,這些我們都做了,到時候搶奪主動權,那就要看你的了。”
薛金龍偷著樂,但絕對不能表露出來,反而沉著臉說:“老陶,你不要長別人的威風,滅自家的志氣,我認為,只要前三步走好了,就走不到最后那一步。”
看薛金龍和陶玉鳴的思想統一了,付大木躺在沙發上,長長地舒了口氣,事已至此,不妨先按薛金龍設想的方案一步一步走著瞧,如果不能成功,那就徹底丟掉幻想,采取斷然措施,先下手為強,來一個你死我活的魚死網破,送楚天舒上西天。
想到這兒,付大木興奮得情不自禁地拍了一下沙發背,喊道:“好,就這么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