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的注視之下,陶玉鳴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打開了免提鍵,手機里傳來了付大木的咆哮聲:“陶玉鳴,你說,今晚上的突擊行動是不是你下令搞的。”
“是。”陶玉鳴答應了一聲。
付大木罵道:“你他媽的是不是又整多了。”
陶玉鳴馬上否認道:“沒有。”想想又不對,他看了楚天舒一眼,趕緊補充道:“大縣長,不是我個人決定的,是書記碰頭會集體研究決定的。”
付大木愣了一下,質問道:“書記碰頭會,為什么不通知我參加。”
陶玉鳴說:“薛金龍說,你在市里還沒回來。”
付大木正要火,一直側耳聽著對話的胡曉麗在背后掐了他一把,付大木總算徹底清醒過來了,他壓了壓火氣,問道:“老陶,我家老三犯啥事了,郝局長的兒子郝爽又犯啥事了,你們為什么把他們也抓了。”
啊,不僅是陶玉鳴,整個會議室里的人包括楚天舒在內都大吃了一驚。
這事搞大了,楚天舒未動聲色,心里卻在暗暗埋怨杜雨菲,明明說好了只是打擊一下付大木等人的囂張氣焰,怎么就對付三森下手了,還扯進去一個郝爽。
“大縣長,這可能是個誤會。”陶玉鳴頭上冒出汗來,他顧不得楚天舒等人就在旁邊,直接告訴了付大木實情,他說:“我和縣領導班子成員都在縣委辦公樓的小會議,具體情況還不清楚,等我搞清楚之后再向你匯報。”
付大木拍了拍胡曉麗的臉,馬上用平緩的口氣說:“老陶,麻煩你轉告楚書記,我家老三不爭氣,該罰的罰,該判的判,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這個道理我付大木懂。”說完,就把電話掛了。
付大木想唱高調,只可惜,他竟然把付三森比作王子,立馬讓這高調唱的完全變了味。
楚天舒一直鎮定地坐在座位上,他說:“今天的碰頭會就開到這里,散會,老陶,你和我回公安局,我們了解一下專項行動的具體情況。”
石花大酒店的豪華套房里,胡曉麗在勸慰付大木:“老大,消消氣,我看你是不是個楚天舒打個電話,早點把老三撈出來。”
“憑什么。”付大木氣鼓鼓地說:“他媽個比的打了我的左臉,未必你還要我把右臉給他送過去。”
“唐市長說過,小不忍則亂大謀呀。”胡曉麗苦口婆心地說:“不給楚天舒個臺階下,老三怎么出得來。”
付大木點了顆煙,說:“他不給我面子,我為什么要給臺階。”
胡曉麗說:“老三在里面,怕是要吃苦頭呢。”
“活該。”付大木沒好氣地說:“我跟他說過多少回了,讓他夾著點尾巴做人,別他媽像過去那樣囂張跋扈了,這小子硬是不聽,這苦頭是他自找的。”
胡曉麗有點不高興,說:“老大,他可是你的親兄弟。”
付大木滿不在乎地說:“哼,老子就不信,他楚天舒敢把老三怎么的。”
胡曉麗問:“他要真怎么的了呢。”
付大木滿臉狐疑地看了胡曉麗一眼,說:“老子就跟他撕破臉皮,看他怎么收場。”
胡曉麗撇撇嘴,說:“萬一老三要熬不住,把什么都說了,我看你怎么收場。”
付大木被噎住了,他咧咧嘴,伸出捏了一把她滾圓的屁股,似笑非笑地問道:“哎,曉麗,怎么回事,你怎么比我還心疼老三啊,是不是…啊。”
胡曉麗扭著腰躲閃了一下,又輕輕擰了他一把,嗔道:“你看你,這是你當哥的該說的話嗎。”
付大木“嘿嘿”地笑了。
胡曉麗抓過付大木的手機,舉到他的面前,一臉認真地問道:“老大,你打不打。”
“不打。”付大木把手機推開,說:“老子丟不起這個人。”
胡曉麗把手機往床頭一扔,起身下床開始穿衣服。
付大木問:“曉麗,大半夜的,你干什么。”
胡曉麗反手扣上了胸衣的帶子,說:“你丟不起這個人,我去。”
“你瘋了。”付大木叫道:“你以為你能搞得定楚天舒。”
胡曉麗堅決地說:“搞不搞得定,搞了才知道。”
“麻痹的。”付大木罵了一句,沒再做聲了,他看著胡曉麗拎著小包出了房門,把手里的半截子煙按在了煙灰缸里,又猛地一巴掌,把煙灰缸掃下了床頭柜,揚起的煙灰灑在了雪白的床單上,星星點點的刺痛了他的眼睛。
胡曉麗趕到縣公安局的時候,楚天舒和陶玉鳴剛剛聽取完各行動小組的匯報。
專項突擊檢查取得了出想象的戰果。
刑偵大隊大隊長郭順強帶隊的這一組收獲最大。
他們在“南嶺風光”私人會所抓到了從臨江市過來溜冰的省內兩位演藝明星,在光明大酒店的客房里抓獲了縣電視臺副臺長與一位過氣女主播通奸,在周邊的廊和洗腳房里抓到了一群站街女和小混混…
杜雨菲和包俊友帶隊去了石花大酒店,只在洗浴中心抓到了幾對茍合的男女,順手牽羊把飛揚跋扈的付三森帶回來了。
陶玉鳴耐著性子陪著楚天舒聽完了匯報,迫不及待地問道:“小杜,付老三在哪。”
杜雨菲說:“審訊室。”
陶玉鳴又問:“郝爽呢。”
“在接待室賴著呢。”杜雨菲說:“我們沒抓他,是他自己非要跟著來的。”
陶玉鳴抬起屁股說:“這么回事啊,楚書記,我去看看啊。”說完,也不等楚天舒同意,便急不可耐地出去了。
小會議室里只剩下楚天舒和杜雨菲。
楚天舒說:“雨菲,今天你有點沖動了。”
“我這么做還不是為了你嗎。”杜雨菲說。
“為了我。”楚天舒說。
杜雨菲給楚天舒的杯子加了水,坐在他的對面,說:“老楚,付老三仗著付老大的勢力,長期在南嶺縣胡作非為,橫行鄉里,把他剪除了,就等于砍了付老大的一條臂膀。”
楚天舒說:“那你也太魯莽了。”
“老楚,你知道包俊友和郭順強他們怎么說的嗎。”杜雨菲停頓了一下,看著楚天舒,說:“付老三逍遙法外一天都是我們警察的恥辱。”
楚天舒聽了這番話,心里涌出一股溫暖和感動,他打心眼里感激和欽佩杜雨菲,她在陶玉鳴的陰影之下,還能帶出一支充滿正氣的警察隊伍,太難能可貴了,他本來還想批評杜雨菲幾句,說她打亂了預先的計劃,這會兒卻開不了口,只問道:“審得怎么樣。”
“還沒問出什么來。”杜雨菲黯然搖頭,說:“這小子剛進來,囂張氣焰還沒打下去,我估計,還得花點功夫。”
付三森知道自己是因為洗浴中心涉嫌賣淫嫖娼被抓的,這也不是刑事案件,再說包俊友郭順強他們壓根沒問賣淫嫖娼的事兒,他叫囂了一陣之后也終于想明白了,警方這是借著“掃黃”的名義在挖他的老底,于是,他干脆挑明了說:“你想別借著‘掃黃’的名義說事兒,老子明告訴你,與洗浴中心無關的任何問題,老子一概不回答。”
杜雨菲最后說:“據我們了解,南嶺縣許多違法犯罪的事都與付三森有關。”
楚天舒說:“可是,證據呢。”
杜雨菲說:“給我幾天時間,我就不信撬不開付老三的嘴。”
楚天舒望著杜雨菲,沉思了好一會兒,說:“雨菲,我們手頭上沒有確切的證據,這么耗下去不是個辦法,付大木也不會善罷甘休的,我看,還不如先放了他。”
“放了他。”杜雨菲有些驚訝,說:“老楚,你什么意思。”
楚天舒說:“現在付三森的問題只是治安問題,你關不了他多久,我覺得付大木和陶玉鳴也不會讓我們這么干,我們還不如將計就計,放他回去,讓他繼續表現。”
“放虎歸山,再抓就更難了。”杜雨菲心里沒底。
楚天舒說:“付三森可不是那種懂得見好就收的主兒,我覺得,他吃了這么一個大虧,放出去之后,非但不會收斂,反而會變本加厲地繼續胡作非為,這么一來,更有利于我們踩住他的狐貍尾巴。”
杜雨菲陷入了沉思,她了解楚天舒,也能想得通他這么做的理由,只是,包俊友和郭順強他們肯定想不通。
“我知道,就這么放了他,包俊友和郭順強他們會情緒很大,你好好做做他們的思想工作。”楚天舒說:“雨菲,在這個特殊的時期,你們不但要時刻保持清醒的頭腦,還要注意斗爭的策略,更要保護好與他們斗爭的有生力量。”
杜雨菲臉色凝重,點了點頭。
這時,女警小范進來報告說,石花大酒店的經理胡曉麗來投案自,請求見杜副局長。
楚天舒與杜雨菲對視了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杜雨菲說:“小蔡,請她過來。”
胡曉麗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門口,她一眼看見了楚天舒,故作驚訝地說:“楚書記,您也在。”
楚天舒看到素面朝天的胡曉麗,漆黑的眼眸里隱隱流露一觸即碎的脆弱感,和平時的妖冶狐媚大相徑庭,不由得暗暗驚嘆,她混跡在付大木這伙俗不可耐的人中間,還能保持這份表面上的純凈,實屬不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