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云寨曾經在整個大隋的江湖中都有一定的分量,這里雖然稱之為山寨但是個名符其實的宗門。不過這個宗門卻不是純粹的修行之地,有專門的俗家弟子經營著屬于山寨的產業,連云寨曾經擁有七家商行數千畝良田。
連云寨寨主丘燕來雖然不是九品的大修行者,但在江湖上也有很大的名氣。此人武藝不算出類拔萃,但人品極好,過往的江湖客若是遇到什么麻煩事缺了銀子,只要登門拜訪留下自己的姓名,丘燕來都會送上一筆銀子解燃眉之急。
不過正因為如此,也有不少人來騙吃騙喝。丘燕來也不揭穿,依然好好招待。長此以往,反而讓大部分打著來騙銀子主意的自己不好意思起來。連云君子丘燕來之名,在江湖上也就越發的響亮。丘燕來交游廣闊,朋友遍天下,據說和不少大宗門的掌教交往甚密。所以他雖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卻也沒有多少人敢來連云寨鬧事。
丘燕來最大的手筆,就是在十幾年前的八月十五他生日的前一天,遍邀親朋好友到連云寨賞月,吃海鮮席。在沿海各郡,吃海鮮不是什么稀奇事。可在西北內陸,要想吃到海鮮可不是件容易事。丘燕來為了顯示連云寨的實力,硬是準備了超過三百桌席面。
據說當時不少江湖豪客應邀而來,在連云寨連飲四天四夜。不少名門大派不是掌門親至,就是派了得力弟子來。據說那幾天聚集在連云寨的江湖客超過了兩千人,其中大部分都是接受過丘燕來接濟的江湖客,有人雖然窮苦可哪怕只是帶了幾個壽桃也不遠千里趕來,當時連云寨張燈結彩,賓客如云,可謂一場盛會。
據說鹽城郡郡守都派了人來道賀,當地的縣令縣丞等官員更是親自到場賀壽。
只是誰也沒有想到,就在宴席將要結束的當天。剛剛上任的山東道總督袁崇武,親自帶著五千郡兵,還向右驍衛李遠山借了八百騎兵,將連云寨圍了個水泄不通。當時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就連丘燕來自己都覺著,不過是這位新上任的總督大人要立威,生氣于自己沒有孝敬。
所以他也沒太在意,備下上萬兩銀子的厚禮,派人給山下的袁崇武送了過去。結果袁崇武下令將送禮的人當場砍了腦袋,然后派人通知丘燕來當日下山投降,不然就將連云寨連根拔掉。
當時在場的許多江湖客都憤怒了,以為袁崇武是在仗勢欺人。
當時聚集在山上的人總數不下三千,真要是打起來,袁崇武帶來的人馬未見得能輕易取勝。江湖客伸手不俗,軍隊訓練有素裝備精良,各有千秋。當然,也不是每一個人都愿意為了丘燕來得罪朝廷。
丘燕來考慮再三,決定下山投降詢問袁崇武到底為何兵圍連云寨。
結果他才下山,就被袁崇武的人直接綁了當場砍了腦袋,連話都沒有問一句。然后袁崇武派人上山宣布罪狀,說丘燕來陰謀造反。
這可是重罪,株連九族。
山上的江湖客立刻就震驚了,誰也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大罪。有人理論,但袁崇武下令凡是為丘燕來說情者皆按同謀論處,連云寨的人總計一千一百人全都被拿下,其中三百多丘燕來的徒子徒孫都被砍了。
江湖客們再仗義,也不敢和謀逆的人牽扯在一起。只是誰也想不明白,丘燕來一個江湖中人怎么就和謀逆聯系到一起了?
直到幾天之后,左候衛在萬里之外的江都城動手,一口氣屠了三個世家,人們得知消息之后才恍然大悟。
丘燕來…出自江都丘家。
就這樣,曾經顯赫一時的連云寨徹底煙消云散。當年的寨子一直荒廢著,年久失修也大部分都破敗了。叛軍在黃牛河北岸建立大營之后,殷破山派人在大營四周建了幾十個小寨子,以為哨所。
連云寨因為占地極大,又在高處視線良好,所以殷破山派了一團三百名士兵駐守,站在山上最高處用千里眼觀察,三十幾里外的左前衛大營若有兵馬調動也盡在眼底。按照道理,段邊豹早就應該派人這里拔了,不然大營只要有兵馬調動就會被人先看了去。但左前衛顯然沒打算和叛軍交戰,所以哪怕是雙方的斥候擦肩而過也是誰也不理誰。
山字營的人馬過了河之后,找了處林子進去休息,兩天沒有動。
這期間,方解派出了大量的斥候出去探查,將連云寨附近的地勢摸了個清楚。這是山字營過河后的第一戰,大部分士兵才不會去考慮主將的命令是對是錯,他們只等著拿刀子殺人,一個個摩拳擦掌。
陳搬山雖然擔心,可看著方解云淡風輕的樣子就知道他必然成竹在胸。問了幾次,方解只說動手的時候就會告訴他,他也不好繼續再問。
到了山字營過河后的第三天,方解派大犬帶著人出去了一趟,半日之后才回來,和方解低語了很久。
當夜,方解將手下校尉以上的軍官都召集了起來。
“今夜咱們突襲伏牛山連云寨。”
方解直截了當的開口,雖然軍官們都知道了消息,但每個人心里還是忍不住緊了一下,有興奮也有擔憂。
“陳搬山”
方解看了陳搬山一眼,陳搬山連忙出列:“屬下在。”
“今夜你帶山字營在伏牛山下十里處候著,見我信號行事。若沒有信號,不許輕舉妄動。”
“將軍…你要親自上山?”
方解點了點頭:“夜里突襲,騎兵的用處不大。若是一不小心,還會損失了人馬。所以山字營大部分人都只在我制定的地方候著,我自帶精銳上山。”
“將軍,帶多少人?”
陳搬山急切問道。
“我身邊十個親衛,再加上二三十精銳悍卒就夠了。”
麒麟現在是方解的親兵隊正,他看了陳搬山一眼道:“陳將軍不必擔心,我自會帶著親兵護著將軍。”
陳搬山還是不放心:“不如我上山攻打連云寨,將軍帶兵接應!”
方解笑著擺了擺手:“這種仗打起來,你不如我擅長。這段日子以來我一直特別訓練了那五十個親兵,為的就是這種小規模的仗。你無需擔心,不只是山字營,我還有別的后手,所以此戰萬無一失。你們切記,沒有我的信號,只管在十里外等著。”
“喏”
陳搬山應了一聲,還是覺著只帶幾十個人上山太過冒險了。
伏牛山地勢并不如何陡峭,當初丘燕來選在這里建立山寨,是因為這里距離黃牛河不遠,山下就是官道,水路陸路都暢通。當初建造山寨的目的,也本就不是將這里建成什么堅不可摧的堡壘。
從整體來看,這山寨更像是一座大莊園。
山寨的木墻已經簡單的修理過,將箭樓瞭望塔都重新立了起來。叛軍一個團三百名士兵在此駐守,整日也都無所事事。自從左前衛的人馬過了河,這里的士兵們才算有些事可做。每天白天,站在瞭望塔上觀察左前衛大營的動靜。
可左前衛的人馬已經過河了這么多天,從來就沒有大隊人馬調動過。叛軍們私下里也都議論,據說是大將軍殷破山和羅耀之間有什么協議,并不會真的打起來。本來左前衛大軍開到,四十萬人馬浩浩蕩蕩遮天蔽日,叛軍們每個人心里都有些發顫,唯恐號稱羅屠夫羅蠻子的羅耀帶兵過河。
可是這段日子過來,雙方相安無事讓叛軍士兵們心里也踏實了不少。
木墻上當值的士兵有二十幾個,兩個箭樓里也有四個人,最高的瞭望塔上有兩個人,其他人來回巡視。不過因為沒有戰事,士兵們也都懶散了。箭樓和瞭望塔里的人習慣了上來就睡,負責來回巡視的士兵也都懶得動彈。
月光如水般灑下來,難得一個月明星稀的好天氣。
叛軍們已經安逸了太久,誰也沒有想到一群殺神正在悄悄靠近。方解帶著給事營的十個人站在山林暗影處看著,臉色平靜。麒麟帶著三十個親兵站在一側,方解伸手往前指了指,麒麟隨即點頭,轉身打了個手勢。
他身后的三十個親兵立刻開始檢查自己的裝備,長刀一柄,短刀一柄,三棱鋼刺一柄,連弩,繩索,信號煙花,毒藥,鐵爪這些東西每個人都配備的很齊全。
二十秒鐘之后,麒麟貓著腰率先沖了出去。月色下草叢里,三十一個人分成六隊迅速的靠近連云寨。草叢里一陣波動,就好像游龍在海中留下的波紋一樣。但這些人腳底下很輕,幾乎沒有發出聲音。
麒麟帶著六個人到了木墻外面,其他五組親兵在十幾米外蹲下來候著。麒麟往上指了指,然后雙手搭扣扎下馬步蹲好。一個親兵抬腳踩在麒麟的雙手上,麒麟猛的往上一松,那士兵身子輕如鷂鷹一般掠了上去,半空中雙手在木墻上一按,落地無聲。
他將背后的繩索摘下綁好順了下去,下面的其他人開始攀著繩索陸續爬上來。麒麟最后一個登上木墻,看了看幾處亮著燈火的地方,打了幾個手勢,六個手下親兵立刻分散著跑出去。
兩個親兵順著箭樓的梯子慢慢往上走,盡量不發出一點聲音。到了箭樓上發現四個叛軍弓箭手睡的正香甜,沒有一點反應。兩個親兵從最近處動手,握著睡著了的士兵口鼻,然后用短刀將脖子切開。兩個人殺掉四個弓箭手,前后沒用兩分鐘。
兩個箭樓上的弓箭手在極短的時間內清理掉,這時瞭望塔上也有黑影站直了身子擺了擺手,示意上面的兩個叛軍也已經料理掉。
六個親兵殺人之后,重新回到麒麟身邊。麒麟指了指寨門,六個人從里面順著梯子下去,悄悄將寨門打開。外面候著的五組親兵立刻進來,就如同一群獵豹一樣,悄無聲息中帶著冷冽的殺氣。
方解在林子里站著,默默的計算著時間。
大約一個小時之后,遠處有黑影快速的奔了過來,一個身穿黑衣的親兵單膝跪倒,用沾滿了鮮血的雙手抱拳:“將軍,清理干凈了!”
方解微微皺眉,看起來竟是不太滿意。
“用的時間稍微久了些,下次再這么慢每個人自己領十軍棍。”
那親兵面有愧色:“屬下謹記!”
方解往前指了指道:“走,咱們進去。去個人告訴陳搬山,事情做完了。”
他說話的語氣如此平淡,心里卻十分高興。這幾個月來的訓練沒有白費,這五十個親兵特種作戰的第一次戰績其實讓他很滿意。三十一個人,殺了包括雜役伙夫在內三百多人,只用了不到一個小時,平均每個人要殺十個人以上。
最讓方解滿意的是,這些士兵們不驕不躁,還有提升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