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前二十,開火!)
羅耀看著方解緩緩的嘆了口氣:“我知道這件事讓你接受起來有些困難,但這就是事實。我步入不惑之年才有了你,對你自然疼愛。但你天生體質異于常人,這對你來說既是福分也是禍根。當年我那樣做確實有些懦弱,可我不能為你一人犧牲全家。”
“你的意思是,我必須坦然接受這個故事?”
方解問。
聲音有些冷。
“這不是故事!”
羅耀上前一步道:“這是真實發生的事,你身上流著的血和我身上的血一摸一樣。你是我羅耀的兒子,這就是你追尋這么多年來的答案。你可以不接受我,但不能不接受這個事實。無論你將來在哪兒,天涯海角,你都無法否定你是我羅耀的兒子!”
“其實你應該有所察覺了,你到大將軍府,你娘對你如何?這么多年她都沒有見過一個生人,唯獨對你那么熱情。以你的性子,到雍州來之前和到雍州之后,必然查過許多關于我關于你娘親的的事。我說的這些是真還是假,你心里其實早有判斷,不是嗎?”
方解深深的吸了口氣,然后轉身看向羅耀:“我要回去了,累了。”
羅耀一怔,然后點了點頭:“先回去休息也好,我不急著你給我答復。”
方解沒再繼續說話,打了個呼哨后赤紅馬從遠處飛奔而來,他躍上馬背打馬而去,自始至終沒有回頭看一眼。
羅耀一直等到方解的身影從他的視線里消失之后才走了回去,在回到左前衛那些將軍們面前的時候他的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
“傳我軍令,自今日起方解有自由進出大營的特權。”
他淡淡的吩咐了一句,然后上馬離去。
一眾將軍面面相覷,誰也不知道之前那段時間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回來之后大將軍就下了這樣一條軍令,不得不讓人深思。文小刀下意識的看向詹耀,詹耀卻沒有任何表情。他從地上將大旗拔出來單手擎了,騎馬追上羅耀。
文小刀皺了皺眉頭,低聲說了一句事出反常必有妖。
方解沒理會山字營的人,直接回到了雍州城里的住所。沉傾扇和沐小腰看見他樣子有異,立刻就跟進他的房間里。
“告訴你們一個很令人愉快的消息。”
方解笑了笑,眼神里的苦楚卻那么清晰:“羅耀說我是他兒子,我有一個擁兵四十萬坐鎮一方的大將軍爹,他的一言一行可以左右朝局,他的一舉一動可以影響江山,有這樣一個爹真是一件很拉風的事對吧?”
他問。
然后他看到了沐小腰和沉傾扇臉上的關切。
“你們為什么不祝福我一下?”
坐在椅子上的方解笑的聲音越來越大:“我有一個這么牛逼的老子,這是一件普天同慶的大事啊。”
“方解…”
沐小腰低聲叫了他一聲,然后走過去抱住他。
沉傾扇從另一側將他抱住,心口緊緊的貼著他的頭。
“我現在覺得小腰前幾天說回去的提議不錯了呢…咱們回長安,要不找一個沒人能找到咱們的地方…出海怎么樣?東楚的商人有大海船,他們經常到大海的另一側,據說那里也有許多國度,風土民情與大隋截然不同。到了那里沒人認識咱們,咱們也沒必要再提防誰,佛宗的人就算再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找的到海外去。”
“對”
沐小腰柔聲道:“你是個做生意的天才,可以去賺那些海外蠻夷的錢啊。到時候咱們找一處仙境一般的海島住下來,想想就覺得很美好。”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后抿著嘴唇說道:“哪兒也不去!”
“羅耀今天肯定沒有跟我說實話,即便有實話也隱瞞了一大部分。”
方解將眼角的一滴眼淚在沐小腰身上蹭掉,臉色已經恢復了平靜。即便他骨子里是一個現代人,即便他本不該屬于這個世界,但當真相到來的時候,他也無法做到無動于衷。身世之謎,無論在哪個時代都能讓人心情動蕩。
方解將羅耀說的話對她們兩個講述了一遍,說完之后原本有些粗重的呼吸也已經平穩了下來。
“將卓先生請來,我有話想問他。”
沐小腰嗯了一聲,轉身出去。
不多時,卓布衣跟在沐小腰身后進了方解的房間。他身體上的傷勢已經基本痊愈,看起來氣色好了許多。
“覺曉,什么事這么急?”
卓布衣在方解對面坐下來后問道。
“前陣子請先生查一件事,關于羅耀妻子和那個做死人生意的鋪子有什么聯系,可有進展?”
卓布衣搖頭道:“奇怪就奇怪在這里,只要是個鋪子,只要做過生意,尤其還是那樣特殊的一個鋪子,按照道理不可能一點消息都查不到。我派人問過許多當地人甚至紇族人,沒有人對這樣一個鋪子有一點印象。”
“不過…倒是查到了一點關于你說失蹤孩子的事。這件事說起來有些蹊蹺,對于丟孩子的案子雍州許多人都記憶猶新。這十幾年來,基本上沒有出現過丟失孩子的事。倒是十幾年前,具體多少年那些他們已經記不清了。雍州附近,方圓三百里內丟了不少孩子,足有近百個,小的才滿月,大的兩三歲,都是男孩。”
“當時這案子驚動了朝廷刑部的人,還曾派人來協查過。那個時候我還在監牢之中,所以沒有耳聞。這些孩子,都是在一個月之內被人偷走的。當地官府和刑部的人查了很久也沒有查到蛛絲馬跡,最后連大內侍衛處的人都動用了還是沒有查到真兇。這件事大內侍衛處里應該有案底卷宗,你若是想要我派人飛鴿傳書,讓人加急從長安送過來。”
“后來呢?”
方解問。
“后來就不了了之了。”
卓布衣道:“那個月之后,就再也沒有丟過孩子。那個真兇就好像化成了風一樣消失無蹤,一點線索都沒留下。刑部和大內侍衛處的人在雍州停留了半年,實在查不到什么只好返回。但對外宣布,那個偷孩子的人已經被抓住凌遲處死了。”
方解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整個晚上方解都沒有睡,他腦子里將羅耀對他講的事一遍一遍的過濾。然后試圖從中找出什么漏洞,想了一整夜他才找到一點頭緒。羅耀的話聽起來大部分都很合理,想從中找出什么破綻很難。
一開始方解以為,羅耀當年不可能對佛宗的人那么妥協。按照羅耀的性格,多年之前他就吃過佛宗的虧,多年之后他已經是當世最強大的修行者之一,而且身為大將軍,手下兵馬無數,戰將數百,對佛宗已經沒有必要忌憚到連反抗都沒有的地步。
但是后來方解又想到,羅耀實力再強,也未見得是天尊的對手。他手下兵馬確實很多很強,但不可能讓所有將領帶兵為他看家護院。而他本身即便實力驚人可以對抗天尊,但他畢竟只有一個人。總會有照顧不周的地方,那個時候羅文也就才三四歲,而他的妻子楚氏從現在打聽的消息來看,似乎沒有什么修為。
以羅耀對她的珍愛,當初放棄方解也情有可原。
畢竟當初因為羅武的事,羅耀寧愿派人將他的父親殺了湊夠三十二個人數,也不愿讓楚氏牽扯進去。由此可見,羅耀對楚氏的感情很深很深。
佛宗既然能找到羅耀,對羅耀肯定也很了解,知道楚氏就是羅耀的軟肋,以此來威脅是很正常的事。
想到這里的時候,方解忽然有個疑問從腦子里冒了出來。
羅耀說過,方解之所以是天生的金剛不壞之身,是因為羅耀也是這樣的體質,只是最初沒有人發現。他那個不知名的江湖客師父,雖然看得出來他是個難得一見的好苗子,但金剛不壞這種說法源自佛宗,料來那個江湖客也不會明白。既然是因為羅耀體質特殊所以方解的體質才特殊…那么羅文也就是羅耀和楚氏的孩子,為什么不是?
羅武死的太早,已經查無可查。
但羅文肯定不是這種體質,不然當初羅耀要面對的選擇就不是如何讓方解逃過佛宗的眼睛,而是你該把羅文交出去還是把方解交出去。
羅文不是這樣的體質,方解是…
方解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這是很值得懷疑的事。
想到這里,方解再次發現了疑點。
如果羅耀是這種體質,而這種體質對于佛宗來說極為重要。那么當年羅耀小時候,為什么佛宗的人沒有找到他?即便當時明王還沒有老不需要繼承者,但這種體質的人一旦帶回大雪山大輪寺,那就相當于佛宗又多了一個天尊級別的高手。這樣的人,佛宗不可能放棄…
而當初釋源天尊竟然將羅耀的氣海擊碎…
這是最可疑的地方!
方解站起來在屋子里來回踱步,越發的覺得羅耀的話里有太多東西被隱瞞了。即便自己真的是他的兒子,也有很多隱情在內。而要想知道這些隱情,直接去問羅耀顯然不智。而要想知道自己的身世到底如何,楚氏必然是一清二楚的。要想知道羅耀和佛宗到底有什么瓜葛,釋源必然也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要想從這兩個人嘴里得到真話,很難。
天亮的時候,方解罕見的沒有出來修行。沐小腰和沉傾扇都很擔心,她們兩個坐在方解方解外面,都有些手足無措。就在這個時候,崔中振快步走了過來。
“見過兩位姑娘…覺曉還沒起來嗎?”
他抱拳行禮后問道。
“他…昨夜沒睡,此時剛剛睡下。”
沐小腰起身回答道。
“能不能…能不能見覺曉?我有要事和他商議。”
沐小腰剛要拒絕,房門吱呀一聲從里面推開。方解站在門口說道:“崔兄有事進來說就是了,我還沒有睡著。”
崔中振歉意的看了沐小腰她們一眼,然后快步走了進去。
“昨夜從西北傳來了消息,我本想連夜就來找你的,但又怕別人看出什么,所以一直挨到了早晨才急急忙忙趕過來。”
崔中振急切道:“我派去的人,算算日子還沒有回到旭郡王身邊。旭郡王的消息先到了這里,肯定是在我來雍州之后不久就派人來了。”
“什么事?”
“旭郡王和北遼地的大汗完顏勇,商議好了準備發動一次對叛軍的大規模突襲。我離開狼乳山的時候,旭郡王和謀大人派兵準備襲擊李遠山的鐵礦。昨夜來的消息說,他們大獲全勝,從鐵礦里搶奪來不少兵器甲械,旭郡王將這些東西分了一大半送給了完顏勇,請他出兵協助。”
“完顏勇的兒子,北遼地世子完顏重德就在旭郡王身邊,他和旭郡王一同勸說,完顏勇終于答應。派一萬北遼地寒騎,配合旭郡王手下的人馬突襲叛軍西大營。旭郡王派人來催我,讓我促使羅耀率軍北上。這樣就能逼迫叛軍分兵,無暇顧及他們。叛軍的西大營有至少二十萬人馬,雖然其中大部分是西北三道的郡兵,但還是太冒險了些。不過,只要打下西大營,王爺就能揮師收服一道江山!”
“只要將山東道搶回來,到時候就能和朝廷的援兵內外夾攻。”
“所以我急著來見你,看看你有沒有什么辦法促使羅耀盡快北上。”
聽他說完,方解微微皺眉:“幸好…旭郡王他們沒有心急,若是不等到羅耀北上就對叛軍的西大營動兵,只怕咱們的人十之七八要損在那了。李孝宗這個人不得不防,你派回去的人見了旭郡王之后,也能防止李孝宗勾結李遠山。”
“嗯”
崔中振點了點頭道:“但我還是不放心,如果李孝宗真的是李遠山特意安插進來的,那他的心機城府也太深了。即便我派人回去,我怕王爺并不相信。畢竟在此之前,王爺眼睜睜看著李孝宗立下不少功勞。”
“別擔心。”
方解搖了搖頭道:“正因為李孝宗城府太深,所以他不會輕易和李遠山勾結的。他在等,等一個更大的時機。”
“什么?”
“等朝廷的援兵到了。”
方解道:“朝廷援軍到了之后,旭郡王必然會派人和朝廷大軍聯系,一左一右夾擊叛軍,而這個時候李孝宗再出賣旭郡王的話,對朝廷人馬的士氣打擊才是最大的。而且李孝宗這個人左右不定,他還等著的另一個原因就是。若是朝廷的人馬看起來勝券在握,他就不會繼續和李遠山勾結,將李遠山徹底甩開。如果叛軍占了優勢,他才會毫不猶豫的將王爺賣了。”
“無論如何,還是要盡快出兵的好。”
崔中振道。
“嗯!”
方解點了點頭:“或許…可以先向羅耀討要一支人馬,虛張聲勢?”
崔中振一怔:“他肯借兵?”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道:“你給我幾天時間,我處理了一些私事之后給你答復。如果我真的去借…他應該不會拒絕了…”
崔中振一喜,卻無論如何也體會不到方解這句話中復雜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