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外已經百年沒有烽火連天,雍軍百萬圍城聲勢浩大,克了衛城直逼長安,隋軍連戰連敗。羅耀火燒衛城,燒死守城隋軍九千余人,造六百架拋石車打算轟開城門,結果沒等到拋石車運到陣前,城門卻自己開了,自城中出兩萬鐵甲兵,一個大將軍。
不避不閃,橫沖直撞。
羅門十杰之一朱權領兵五萬迎戰,一鋒,朱權死,五萬軍敗。
羅門十杰之一崔倫海率軍兩萬支援,一鋒,崔倫海死,兩萬軍敗。
羅門十杰段邊豹段邊熊兄弟率軍三萬迎戰,鐵甲軍直入段氏兄弟軍中,為首那大將軍一槊刺段邊熊于馬下,再一槊卸掉段邊豹左臂,段邊豹退走,三萬軍敗。
只一ri,羅門十杰損了三人傷了一人。
那大將軍沒有繼續追擊收兵回城,留下一地的殘骸。城外雍軍士氣低迷,連退十五里。次ri,羅門十杰之一葉近南率領收攏的前一ri戰敗之兵約八萬人在長安城外擺開陣勢,還沒等到叫陣,長安城大門再次開啟,這次卻只出來一萬鐵甲軍,前一ri那領兵的大將軍也沒出來,而是換了一個騎黃牛的黑瘦小子,背一柄大蒲扇,用一對銅錘。
葉近南修為九品,即便在江湖中也有資格開創一個宗門。
可只一招,就被那騎黃牛的黑小子一錘震落馬下,若不是他手下親兵拼死救護,葉近南也要隕在這里。雍軍再次大敗,八萬人被一萬鐵甲追的狼狽而逃,兵不似兵,陣不是陣。
第三ri,雍軍不攻。
第四ri,雍軍不攻。
第五ri,雍軍不攻。
第六ri,長安城門開,一萬鐵甲軍出直奔雍軍大營,羅耀下令以拋石車和箭陣抵御,大石砸入鐵甲軍中,那騎黃牛的小子單手接住數百斤巨石,破口大罵,催老黃牛向前疾奔,那老黃牛竟是還瘸著一條腿,跑起來顯得格外滑稽卻速如奔雷。巨石砸死鐵甲軍數百人,箭陣卻對渾身包裹著厚重鐵甲的隋軍毫無作用。
羅小屠迎戰。
長槊對銅錘。
戰半個時辰,羅小屠一槊刺中黑小子肩膀,卻不見血,那黑小子暴怒,一錘砸碎了羅小屠戰馬,羅小屠大驚而退回頭看時,卻見那瘸腿老黃牛正在啃食戰馬的殘尸。雍軍以弩車連環陣阻擋鐵甲軍上前,那些鐵甲兵卻完全不畏生死一般繼續前壓。長安城中有鐘聲飄蕩而出三十里,那騎黃牛的黑小子隨即率軍回去,臨走前朝著雍軍大陣方向啐了一口濃痰,站在高處觀戰的羅耀臉se平靜但眼神里怒意浮現。
他喃喃說了四個字。
還是晚了 誰也不知道那鐵甲長槊的大將軍是誰,不知道那騎黃牛的黑小子是誰,更不知道那兩萬殺人機器一樣的鐵甲兵什么來路。雍軍中將領本就是隋將,卻從不曾聽說過長安城有這樣一支雄兵。若是這支人馬早出,雍軍又怎么可能輕易入江南過江北直闖京畿道?
火狐城外隋軍損失二十萬,那可是隋軍最后可以調動的主力戰兵。若這兩萬鐵甲出城在火狐城迎戰,敗的就有可能是雍軍。這兩萬鐵甲,看起來只有重弩和拋石車可以殺傷,那身上足有一指厚的鐵甲根本就是刀槍不入,也不知道是哪兒找來的這么多壯闊之人才能將這身鐵甲穿起來。
羅耀麾下的雍州兵這么多年來,一直靠殺戮養著殺氣本已經是人間至兇之兵,可在那鐵甲軍面前,孱弱如才會踉蹌學步的嬰兒。沒有人懷疑,如果這支鐵甲軍人數再多一些,足可橫掃天下。
這支鐵甲軍殺出長安城的消息一傳出去,各方都安靜了下來。
才勉強殺到京畿道外圍的高開泰和王一渠在得知之后,竟是下令退兵百里,只留下大批的斥候。
大部分人都不理解,既然朝廷手里攥著這樣一支雄兵,為什么非要等到這個時候才拿出來用?有那般雄武的大將軍,有那般驍勇的戰將,有那般無堅不摧的軍隊,只需再調撥二十萬軍隊配合,早些出長安的話,莫說羅耀,當初西北的亂子都未必能起的來!
世人皆知,長安城中最精銳的軍隊,就是皇帝身邊的那八百給事營。可從穿著來看,出城作戰的鐵甲軍士兵身材素質不遜于給事營精銳,而且更懂得如何殺人。給事營的士兵身穿明光鎧,手持大陌刀。這些鐵甲兵身穿的鐵甲初看起來有些粗糙,但仔細想想也就釋然,這樣厚重的鐵甲,能打造出來樣式已經殊為不易了。
雖然材料不及明光鎧,但堅固沒有一點不如。
相同的是,這些鐵甲兵手里用的也都是能人馬俱裂的大陌刀。
城內城外,僵持下來。
就這樣又過了四五ri的一個晚上,當夜月圓星稀。雍軍斥候忽然示精,隋軍夜襲,整個雍軍大營如臨大敵,所有人都爬起來準備迎戰。可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隋軍進攻,然后人們發現,大營里不知道什么時候進來了一個人。
穿鐵甲,持長槊。
他站在那里,就好像一位天神下凡。
羅耀自大帳里走出來,看著這個比自己要高一個頭的雄武男人,忽然有一種似曾相識的錯覺,不是這人,而是這場面。他曾經就這樣走進過隋軍大營,直面大隋皇帝。也曾經這樣走進過護大營,連斬龐霸等數百人。
今天,他的大營,被別人這樣直截了當的走了進來。
“你覺得沫凝脂能搞定羅耀的那個姘頭?”
項青牛從懷里摸出來一個油紙包,捏了一塊糖果丟進嘴里。方解伸手從他手里搶了一塊嘗了嘗:“還會一餓就頭昏?”
“不”
項青牛搖了搖頭:“只不過吃習慣了。”
方解笑了笑:“當初在長安城的時候,沫凝脂的魅惑之法幾乎讓我著了道。那個時候的她才剛剛進入修行之道,現在的她只怕更加可怕了。而且她的魅惑不只是對男人,相比于卓先生的讀心,沫凝脂的辦法是引誘,誘惑著對手將自己內心最深處的東西說出來。我現在需要對羅耀更多的了解,哪怕是他是不是天天洗澡換襪子這樣的小事。”
“希望她能幫你問出些什么來。”
方解沉默了一會兒問項青牛:“萬老前輩有沒有跟你提及過,如何對付根本就殺不死的人?”
“殺不死?”
項青牛重復了一遍,眉頭鎖的很深。
他仔仔細細的回憶了一遍,然后搖了搖頭:“我算是師尊最不成器的弟子,而且也是在師尊身邊時間最短的弟子。大師兄他們入門很久之后我才進演武院后山,可沒過多久二師兄便西行離去,我就偷偷跑了出來一路尋他,這么多年來也沒機會聆聽師尊教誨。若是你問問三位師兄,或許有些幫助。不過大師兄在西方大草原還沒回來,也不知道在干些什么。二師兄已經去了…三師兄…”
“我問過”
方解道:“你三師兄就在朱雀山,你們沒見到?”
“沒”
項青牛搖了搖頭:“才到朱雀山還沒進門,就被你的人攔住讓我們直奔雍州。要是知道三師兄在朱雀山,或是要耽擱幾ri才到,沒準就誤了你的事。”
“羅指揮使說過,老爺子曾經提到過這世間諸多奇異體質,其中就包括一百二十八處氣穴全開的絕頂天才,也包括如你二師兄那樣明明平凡無奇卻最終走到最高處的奇跡,他說老爺子卻不曾說過,這世間有殺不死的人。”
“羅耀殺不死?”
項青牛問。
方解點了點頭:“之前羅耀的妻子告訴我,羅耀根本就不是一個人。他的身體雖然是人的身體,但靠的不是吃喝呼吸來維持生命,他的身體只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軀殼而已。也就是說,他的肺臟不是用來呼吸的,胃臟不是用來消化食物的,肝臟不是用來排毒的,統統都是擺設,支撐他的是最純粹的內勁。”
項青牛詫異:“你的意思是說,哪怕你毀了他的身體碎了他的內臟,他也不會死?”
方解道:“聽起來,是這樣。”
“那么…”
項青牛沉默了好一會兒后嘆了口氣:“似乎就只有一個辦法了…將他體內的內勁消耗光,和他拼內勁!”
方解忍不住笑了笑:“等于沒說,他有大輪明王一半的內勁,雖然因為身體的緣故那些內勁只是存儲而不能發揮百分之百的威力,但畢竟那是幾百年的沉淀,我和他拼內勁…基本上行不通。”
“未見得!”
就在這時候,忽然有個人聲音很輕的在不遠處說了一句。方解抬頭看了看,見是桑颯颯不知道什么時候出現在不遠處。
“你來。”
桑颯颯對方解招了招手。
“我有話對你說。”
房間里 沫凝脂在阿莫薩面前不遠處的椅子上坐下來,看了一眼阿莫薩那光禿禿的手腕,卻沒有說話。她只是靜靜的坐在那里,不時看一看阿莫薩的斷臂。
“不許看!”
就這樣過了足足半個小時,阿莫薩終于忍受不住:“雖然我現在受了傷,但還沒忘了怎么殺人。如果你再看我的手,我就殺你了。”
“你的手?”
沫凝脂似乎是錯愕了一下,然后很認真的問阿莫薩:“你的手在哪兒?”
阿莫薩的臉se驟然一變,下意識的看向自己的雙手。是啊…手根本就不在了,只有光禿禿丑陋的手腕。她抬起頭yin狠的盯著沫凝脂,眼神里的殺氣開始不可抑制的往外溢了出來。
“你不漂亮。”
沫凝脂將視線從阿莫薩的斷臂上離開,停留在阿莫薩的臉上。
明明是一句很平淡的話,卻讓阿莫薩幾乎忍不住沖過去和沫凝脂廝打。
“或許這正是你的心結?”
沫凝脂對阿莫薩笑了笑,傾倒眾生。
“你愛的人是個蓋世英雄,看起來他也應該愛你才對。好像一直有個說法,英雄和美人才是完美的一對。他是英雄,可惜你卻不是美人…所以你一定會經常自卑,經常會擔憂惶恐,會不自信。你會去想,他那樣的人物,到底愛你什么?還是僅僅利用你?可你又已經離不開他,所以你每天都在這惶恐自卑和擔憂中度過,于是你更加賣力的為他做事,希望可以讓他總是注意到你?”
沫凝脂微笑道:“這樣做沒錯,你是個聰明人。”
“你再多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
阿莫薩咬著嘴唇說道。
“女人千萬不要自卑,哪怕面貌普通一些也不能。”
沫凝脂卻不理她,自顧自的說道:“太自卑,就會迷失自己,成為他的一個影子…是啊…只是一個影子。你沒了自己,只是他的影子。”
她看向阿莫薩,眼神里有些東西深深的鉆進了阿莫薩心里。
阿莫薩頓住,憤怒慢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