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解先是帶著山字營闖進叛軍大營,先是將前營迅速的劈開然后立刻往中軍方向沖,成功將鄭多金倉促組織起來的人馬都吸引了過去,陳定南帶著的寒騎兵恰到好處的趕來,從側翼將叛軍勉強組織起來的防御方陣崩開一個缺口。當殺人見血之后,那些寒騎兵就越發的勢不可擋。
鄭多金被方解一箭射死,這個頗為勇武的漢子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鄭多金一死,叛軍立刻就慌了。
寒騎兵從后面卷過去,如當初蒙元人從后面偷襲大隋西征軍那樣,在將叛軍的潰兵兜住一陣截殺。方解的山字營面對的叛軍數量立刻大減,對潰不成軍的敵人,若是不乘勝追擊就對不起這形勢。
“別急著往前沖,每五十個人一個小隊,散開,繞著圈子把叛軍的潰兵往后營趕!”
方解大聲的約束著就怕沖的太快反而失去優勢,傳令兵立刻吹響號角。
隨著號角聲響起,山字營的騎兵每五十人為一隊分散開。耙子一樣在叛軍中軍大營之間來回梳理,逼著叛軍的潰兵不停的往后跑。后營的叛軍騎兵留下的人數本來就不多,被自家敗兵阻擋著根本就支援不過來。潰兵就好像潮水一樣往回蔓延,執法隊的人試圖阻止卻根本就沒有作用。
本來叛軍還擁有著人數上的絕對優勢,可兵敗如山倒,不是一兩個還能保持清醒的叛軍將領可以阻止的。
殺到興起的陳定南在看到叛軍騎兵遙遙出現的時候,立刻變得更加興奮起來。屠殺潰兵遠比不上和騎兵交手更讓人覺著刺激,他立刻撥馬朝著叛軍騎兵的方向沖了過去。北遼地的寒騎兵論性子比他還野,而且天生就喜歡和敵人的騎兵交手。他們甚至看不起蒙元人的狼騎,這種與生俱來的野性是他們戰無不勝的最大依仗。
在他們看來,殺這些已經幾乎算是放棄抵抗的叛軍沒有什么感覺。雖然叛軍的騎兵比不上蒙元狼騎,可這個時候做選擇的話,寒騎兵自然會選擇殺更能讓他們滿足的對象。
不足千人的叛軍騎兵還沒來得及從自家敗兵里抽出身來,就被洶涌而來的寒騎兵撞了個支離破碎。
用叛軍的話說,和北遼地的蠻子廝殺,永遠都會錯覺這是在和一群野獸搏斗。
到了這個時候,方解也不再去刻意干預寒騎兵如何廝殺,叛軍的敗局已定,除非出現什么奇跡,不然就算兵力雄厚也難以再組織起像樣的反擊。山字營的騎兵以小隊縱橫穿插的戰術清理落在最后面的叛軍,不停的對潰兵施壓。這種態勢一旦形成,神仙也救不了。
方解回頭看了一眼吩咐道:“讓陳搬山派人把叛軍的輜重營控制下來,再分一批人守著轅門。另外,派人去夾子溝那邊,讓陸封侯原地駐守,告訴他,天黑之前我就帶隊回去。”
“喏”
親兵應了一聲隨即出去傳令。
方解停住赤紅馬,看了看戰局滿意的笑了笑。前天夜里的時候,孫開道和他在大帳里一直商議到了快天亮的時候。孫開道的預計果然沒有錯,一切都在計劃之內。從大犬帶著飛魚袍去夾子溝探查回來之后,孫開道就覺得有些不對勁。方解也覺得于理不合,所以但孫開道提起的時候,方解立刻就找到了共鳴。
這個決定不可謂不膽大,方解堵上的是整個山字營。
對于方解來說,這是拿身家性命在拼。
但方解從一開始就沒有什么忐忑,他是一個果決之人,既然做了決定就不會再猶豫。而要完成他的想法,只靠一個山字營絕對不夠。突襲,要求速度至上,陽字營的步兵用不上而且還要守著夾子溝這條退路,所以方解去求了完顏重德借三千寒騎兵。完顏重德連問都沒問就借給了他,方解的把握更大了些。
接下來,方解就是等著給敵人最致命一擊的時候了。
他等的時間并不長。
就在寒騎兵砍瓜切菜一樣將叛軍那為數不多的騎兵屠盡之后,一片濃烈的煙塵從轅門外面卷了進來。當方解聽到那嘹亮的牛角聲,看到飛獅旗出現在視線里的時候就知道,今日這場大勝算是定局了。
趕來的是完顏重德親自率領的寒騎,不少于七千騎兵。
完顏重德看到方解的將旗所在,立刻催馬朝這邊沖了過來,看到方解停馬站在那里微笑著看著自己,完顏重德忍不住贊嘆道:“謀大人跟我說明的時候簡直把我心從嗓子里嚇的跳出來,我無論如何也沒想到你跟我借三千寒騎竟是打算突襲叛軍大營!昨天夜里我要是問清楚你打算干嘛,今天也不至于驚成這樣!”
“抱歉!”
方解抱了抱拳道:“我本不該隱瞞,但因為事前沒有多少成算,若是說出來的話我怕連你都不敢借給我騎兵。”
完顏重德倒是不在意,點了點頭道:“沒錯,若是知道你這般大的膽子,我是斷然不敢借兵給你的。我本以為你要走夾子溝,借我的寒騎兵做支援。誰想到你謀求之事根本不是夾子溝,而是孟萬歲的老巢!”
方解笑了笑:“還得勞煩殿下帶著人往叛軍后營沖,不能給叛軍喘息之機。”
“明白!”
完顏重德點了點頭,一招手帶著寒騎兵往叛軍后營壓了過去。新趕來的寒騎兵見到之前已經廝殺超過一個時辰的同伴每個人收獲都不小,立刻就覺得眼紅起來。這些人狼群沖進羊群一樣,不停的揮舞著馬刀殺人。
方解看著狼騎兵那勢不可擋的士氣,看著他們殺人時候猙獰的樣子,臉色卻變得逐漸凝重起來。
這是一場勝利,可是協助自己殺人的是北遼地的異族,而被殺的雖然是敵人,卻同宗同源。
看著人群中那面飛獅旗,方解若有所思。
等到隋軍大隊步兵殺到的時候,叛軍大營就變成了一片地獄。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向心慈手軟的謀良弼對待叛軍卻一反常態,廝殺之后俘虜的叛軍超過一萬六千人,他居然臉色都不變的下令殺盡。
這個命令,讓之前對他頗為不滿的隋軍將領瞠目結舌。誰也不明白,這個前幾天連李孝宗那一百多名親信都不愿殺的文人,在對叛軍的態度上竟然如此狠戾。
連方解都有些詫異,仔細想了想才明白其中的緣故。而想明白的那一刻,方解的心忍不住往下一沉。
謀良弼這個人是個典型的忠君文人,他骨子里對于叛賊持的態度就是絕不容忍。在他看來,李孝宗的那些親兵,畢竟多是當初滿都旗慘敗之后幸存下來的人,殺之,于心不忍。可叛軍在他眼里已經不是隋人,是敵寇。而且他怕殺了那些人會引起其他叛軍將領的反感,誰知道卻適得其反。
而且這個人的冷靜之處在于,他知道留下這些叛軍毫無益處。一萬多名俘虜,根本帶不走。這些人和隋軍相比素質相差太遠,且隋軍對于俘虜必然抵觸,就算留下也很難融合在一塊,本就是生死不容的仇敵,忽然變成了同袍只怕誰看誰都不順眼。
而且大軍立刻就要后撤,帶著這么多俘虜,對于山寨來說壓力也太大了些。一旦這些俘虜有人和叛軍勾結,山寨的安全都沒有保證。
而最重要的。
是他有私心。
他在大牢里被關了十幾年,才出來做官就被委以重任,本是平步青云的時候,一場慘敗卻把他從云頭打落到了凡塵。兵部尚書的職位被宗良虎取代,而他身上還有西北兵敗的罪責,即便他有些戰功,但皇帝也不好再安排官復原職,那樣的話,將宗良虎置于何處?
而他現在不敢招惹是非,若是日后被人在皇帝面前說,他對叛軍心慈手軟,難保不會斷了他重新回到朝廷的路。
“不能久留”
謀良弼下令屠殺俘虜之后,立刻吩咐士兵們將叛軍的輜重營清理一遍。
“孟萬歲的援兵很快就會回來,必須盡快將輜重帶上撤走。”
手下人喏了一聲,分別去安排人搬運糧草輜重。
“大人,您怎么會猜到孟萬歲不在大營?”
一個隋軍將領欽佩的問道。
謀良弼看了他一眼淡淡笑了笑道:“李孝宗被殺,孟萬歲不會不知道。既然他知道李孝宗已經死了,所以他也就沒有必要再執行和李孝宗之前的約定。如果李孝宗是為了在夾子溝殺我而讓孟萬歲在夾子溝設伏,那李孝宗死了,孟萬歲必然會想他和李孝宗的約定會不會已經泄露?如果泄露,那么夾子溝的埋伏還有什么用?”
“可咱們的人探查之后發現,夾子溝還有叛軍的蹤跡,這樣毫無意義的事,孟萬歲為什么做?”
謀良弼微微昂著下頜說道:“因為他就是不想讓咱們走夾子溝,夾子溝的伏兵,是他故意讓咱們的人看到的。夾子溝地勢險要,他只需派一些疑兵在那里擺著,咱們心疑必不敢走,而是選擇走大道繞過侯武山回去。孟萬歲此時只怕帶著大隊人馬,早就在大道上設伏了,張開口袋等著咱們去鉆,所以…叛軍西大營里必然空虛。”
聽他說完,隋軍將領明白過來,看向謀良弼的眼神也再也沒有了前幾天的輕視,都是敬佩。之前他們對謀良弼不如何服氣,但這一場大勝讓他們不得不服氣。
“當然,此次大勝還因為方將軍的勇武。”
謀良弼淡淡的說了一句,然后轉身往遠處走:“命令人馬再快些,然后立刻往夾子溝方向撤離,我已經安排人馬在夾子溝接應,天黑之前必須趕到!”
崔中振看著謀良弼遠去的背影,眼神里的怒意越來越炙熱。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忽然長長的嘆了口氣。
神情落寞 方解帶著隊伍走在最前面,回頭看了一眼跟上來的崔中振笑了笑:“這是怎么了,一臉的不高興。”
崔中振冷笑道:“我現在才算看明白,人心有多叵測!”
“這是誰惹著你了?”
方解問。
“你別裝傻!”
崔中振道:“我就不信謀良弼的居心你沒有看出來,就不信你心里能痛快…這場大勝從頭至尾都和他沒什么關系,皆是你安排的。可是他對那些將領只字不提,就好像全都是他籌謀的一樣。從踏營到安排退路,哪一件是他想的?現在那些將領對他贊不絕口也真心敬服,費了這么大的力氣,和你倒是沒關系了。”
方解搖了搖頭:“謀大人…呵呵…畢竟官路多輒,所以想的多了些。”
崔中振嘆道:“雖然我知道這是朝廷官吏慣用的伎倆,也從小就被人教授這些東西,可是現在看起來我果然還是不適合做官,見到這等齷齪事就氣不過。這場仗打完,老子就回家去!寧愿種田,也不想再看這等的丑惡嘴臉!”
“你這性子,倒是比以前火爆了不少啊。”
方解拍了拍他肩膀,掩飾住自己眼神里的壓制的很好的怒意。
PS:欠三章了,我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