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黑袍修士自船艙走出,拂袖一揮,將那激射而來靈光拿在手中,低頭看去,眉頭便是微微一皺。此人極為年輕,面部線條棱角分明,頗是俊秀不凡。
“咦?”身旁瘦小老仆看到他手中所握古境,忍不住面露訝色。
年輕修士目光微閃,“怎么,你識得此物?”
老仆縮了縮脖子,不禁有些后悔起來,反正這寶物又落不到自己手里,何必多此一事。但很快他又想到,再過不久等自己翻身當家做主,這煞星身上的東西,還不全都是自己的,這才又有了精神,急忙道:“回稟主人,奴才確實有些印象,給我一些時間一定能辨識出來。不過奴才可以肯定,這寶鏡絕對不凡,如今既然落到了咱們手里,可萬萬沒有再還回去的道理。”
年輕修士不置可否,但手掌卻是微微用力,將銅鏡握緊。他這名仆人來歷神秘,一直來在他眼中,也多有神秘之處,如今既如此看重這片銅鏡,顯然是極其貴重。
這兩人,正是離開浩陽界,一路趕回位面的莫語、興財。
而此刻,那王姓修士身影,也已來到船外,看著被莫語拿在手中的銅鏡,眼角微微向上挑起,露出幾分狠厲。但他仍舊耐著性子,拱手道:“這面銅鏡乃是在下寶物,還請兩位道友歸還,作為回報,在下愿意支付十方神晶以表謝意。”
年輕修士氣息不顯,但他身邊山羊胡老頭,卻是一貨真價實的神將階,若非是這樣,他早已殺人取寶,豈會多做耽擱。
但如今,王姓修士聲音方才落下,身后方向,便是突然傳來一聲冷笑。那李姓修士一臉嘲諷,高聲開口,“兩位道友切勿聽信此人滿口胡言,這寶鏡是自一處遺跡中自行飛出,我兩人一直爭奪至今無果,眼下既是落入到兩位道友手中,自然便是兩位之物,哪有交出讓與他人的道理。”
說話間,此人眼底異色微閃,以其修為,他絕沒有可能,將青銅古鏡帶走,但如今局勢,卻又給了此人幾分希望。只要來者貪戀寶物,必然會與王允此人發生沖突,到時他坐壁上觀,自然也就有漁翁得利的機會。
若非如此,這李姓修士,豈會將寶物拋來。
果然,王允聞言臉色一變,眼眸驀地陰沉下去,一絲絲寒意自體內散發出來,“青銅古鏡本就是王某之物,請兩位道友速速歸還,否則,便休怪在下不客氣了。”
言及后來,已是煞氣騰騰,威脅之意十足。
李姓修士眼中,不由閃過幾分喜意,事情似乎正在往他預想中的方向發展,但此刻他卻聰明的保持了沉默,以免引來另外兩方的注意。
莫語沉默不語,興財以為他不愿多事,心中不由大急,這寶鏡他越看越是覺得熟悉,定然是一件強大寶物,而且最為重要的是,它注定最終是要落入自己手中,怎能眼睜睜的看著,莫語將它拱手送人,當下怒吼一聲,伸手一指罵道:“你這沒臉的東西,遺跡飛出寶物,自是有緣者得之,豈能任你一張嘴,便歸到自己名下。現在銅鏡已經有主,你還不速速退下,莫非是想要找死不成!”
這話說的又快又急,尖酸刻薄,分明半點沒有將此人看在眼中。
王允胸口一悶,隨即快速起伏起來,臉上因為憤怒,而微微漲紅。以他的修為,縱橫位界向來極少有人膽敢招惹,何時被人這般當面辱罵過。心頭一陣發狠,暗道也罷,既然你們找死,那便成全了你們。
他毫無預兆探手,一把狠狠抓下,“轟隆”聲中,一只大手憑空出現,直奔船頭上…莫語拿去。
此人雖恨極了興財一張破嘴,恨不得將他殺之后快,但卻沒被怒火沖昏了頭腦。如今除了面前這兩人外,還有李姓修士在后虎視眈眈,一個不慎就有可能出現意外。所以他才會對莫語出手,這小子氣息不顯沒有太大威脅,卻顯然是面前兩人中為主之人,只要將他拿下,還怕旁邊那老家伙不乖乖服軟,順便著,還能將李賢那陰險貨色的漁翁之計一并破去。
想到此處,他對自己的心思靈敏不由大感得意,只是那口舌奇毒的老家伙反應卻有些奇怪,眼見他出手,竟是根本無動于衷。雖說自己出手極快,但以他神將階修為,總也能反應過來的,這樣來,卻是讓他準備好的一些手段,無法再施展出來了…而且,他眼中,怎么會有嘲弄之色…
心底閃過一絲困惑及淡淡不安,但事已至此,卻已沒有收手的可能了。王允低哼一聲,那抓來大手散發氣息,卻是驀地更強了幾分。
莫語面無表情,激蕩而來狂風,將他身上黑袍掀動,滿頭黑發在腦后激蕩,身影動也不動。直到那大手距離他不足數丈時,這才突然抬手,向前拂袖一揮。
轟——
虛空一震,隨即有那磅礴力量直接生出,翻涌之間,便似那海中疊浪滔滔,悍然拍落。
抓來大手猛地一顫,轉眼竟,竟被生生撕碎,疊浪毫不停頓,呼嘯卷來。
王允眼珠猛地瞪大,露出難以置信,口中卻是尖叫一聲,雙手在前狠狠一撕。這一撕瞬間,他體內氣息剎那間激漲,卻是已爆發出所有修為,赫然達到神將巔峰。
但如此,卻仍舊是徒勞。
嘭——
一聲悶響,此人胸口驀地凹了下去,傳來一陣清脆的骨骼斷碎聲,口鼻間鮮血狂噴,身體向后遠遠拋飛。
但不等落地,這修士便狂吼一聲,體外“噗”的爆發出一層血焰,化為一道血色驚虹,呼嘯逃向遠方。速度竟是極快,轉眼間,便消失無蹤。
莫語眉頭微皺,緩緩收手回來,卻是沒有追殺。
隕石帶處,李姓修士臉色蒼白,強忍著心頭恐懼,行禮道:“道友好修為,這王允膽敢與你爭奪寶物,當真是自取其辱…這,如今寶物已有明主,在下還有其他事情,這便告辭了。”
語落,他轉身就要離開。
“哼!”輕飄飄一道冷哼傳來,“道友費心施下鷸蚌相爭之計,如今就想這么走了嗎?”
李姓修士身體一僵,猶豫一下,終是不敢冒險逃走,一臉苦相轉過身來,澀聲道:“在下一時糊涂,還請道友寬宏,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莫語面無表情,目光卻是掃來一下。
興財品出他的的意思,不由“嘿嘿”一笑,“主子放心,事情交給奴才就好。”他轉身看去,眼珠子泛著綠光,嘴角那份笑容,怎么看都透著濃濃的猥瑣。
李姓修士身體一顫,看著那陰笑靠近的干瘦老頭,心頭突然生出一股寒意,卻偏生不敢動彈。
片刻后,全身上下,只剩下最后一件貼身白衣的李姓修士狼狽退走,眼中猶自有著無法遮掩的恐懼。
興財意猶未盡的收回目光,看著手中的儲物戒,撇嘴道:“真是一個窮鬼,堂堂神將階修士,竟只有這點家產,實在是丟人。”口中嘀嘀咕咕著,他轉身飛回,將儲物戒雙手奉上,“主子,所有收獲都在這,請您收下。”
他努力讓自己表現的平靜,但微微抽搐的眼角,還是表明了他在心疼。這可是整整一個神將階的儲物戒啊,雖然是比較窮,但也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就這樣交出去,這份痛苦誰能承受的住?誰能?至少興財大爺就不能!但就算是心頭滴血,他也不敢生出一絲,將這儲物戒貪墨下的念頭。
莫語目光微閃,確實沒有想到,興財居然還有如此吝嗇的一面,他對財物…似乎有著出乎意料的偏執。若是這樣,日后拿捏他的時候,便又能多了幾種手段。
心思一轉便已放下,他擺手,道:“儲物戒你自行留下就是,有關他們口中遺跡一事,你可詢問清楚了?”
給我了?
興財眼珠一瞪,似是沒有聽清或者仍在難以置信,手上卻已下意識的用力,將儲物戒緊緊攥住,靈光一閃直接送入儲物戒中,生怕他反悔一般。
“這…這…奴才多謝主子賞賜,您盡管放心,奴才方才,已經把您想要知道的消息,全部都問出來了,保證那姓李的小子不敢耍花槍。”
“說重點。”莫語擺了擺手,皺緊的眉頭,露出幾分不耐。
興財馬上住嘴,老老實實將知道的一切完整道來。
原來,距離此處不遠的地方,不久前出現了一座遺跡,最初此事也很平常,畢竟茫茫位界之中,遺留下來的各種修士遺跡不計其數,每天都不知道有多少被發掘出來,真正有寶物的卻是極少。
但當第一批進入遺跡的修士,只有一個人活著離開后,此處兇名頓時大漲,而且這唯一活著逃出修士所得到的一把長劍寶物,竟是一神將階神器,更是造成了極大的轟動,引來各方修士前來探索。隨著時間流逝,雖然修士死傷慘重,但所得到的收獲,卻足以讓他們通紅著眼珠不顧一切。
漸漸的,遺跡外禁制被破壞的越來越嚴重,開始有寶物不時從中飛出,而莫語手中這面青銅古鏡,便是不久前突然飛出的三件寶物之一,被李姓修士趁亂得到,不想卻沒有擺脫王允的追殺,糾纏至此最終落入到莫語手中。
興財講述完畢,停頓了一下,這才小心翼翼開口,“主子,據奴才推測,這處秘境肯定不凡,若能進入其中,必然能有一番收獲。”
他心里小算盤“啪啪”作響,如今這煞星不管收取多少寶物,日后都是他的,等同于是在幫他積攢身家,這種好事,當然不能錯過。不然,他哪里會多言。
莫語目光微閃,突然道:“你似乎很想要我去這遺跡?”
興財心中一跳,額頭生出一層汗珠,暗說難道被這煞星察覺到了不妥,不由一陣暗暗叫苦,口中卻道:“奴才只是不想主人錯失提升實力的良機,這處秘境中,竟連山河鏡都有存在,顯然是極其不凡的。”
“山河鏡?”莫語眉頭一皺,“你說的是我手中的銅鏡?”
興財一怔,臉上露出茫然,“我說了什么?”
見他神態不似作偽,莫語眉頭一皺,停頓了一下,突然低吼道:“狗奴才!你明知此鏡如何操控,卻偏生不告訴與我,莫非真的以為,我不舍得殺你嗎?今日,莫某便讓你知道,對我隱瞞的下場,究竟是什么!”
他一指點落,興財眉心處,頓時有一道烏黑符文浮現,如活物般扭動著,分外猙獰。
難以形容的驚恐,剎那間縈繞心頭,濃郁近乎化為實質的死亡氣息,讓興財通體冰寒。他極為清楚,此刻只要莫語心念一動,就可讓他即刻死去。
在極端驚恐狀態下,他腦海中,突然多了一股信息,他不知道這是什么,口中卻下意識的尖叫起來,“山河鏡為一件兩體寶物,分為山鏡與河鏡,唯有將兩者集齊,才能以精血溫養七七四十九日,完成認主,否則的話,即便得到,也無法使用。主子,奴才真的不是有意隱瞞,請主人饒命!”
他涕淚交加,面龐扭曲著,對于死亡,竟似有著遠超常人的恐懼。
莫語眉頭一皺,但抬起手指卻未放下,低頭看了一眼手中樣式古樸,表面猶自帶著幾分綠色銅銹的古鏡,聲音越發冷厲尖銳,“說,山河鏡此寶有何來歷?威能如何?”
興財面龐扭曲的越發厲害,“山河鏡是山河道人的成名法寶,施展之時可將敵人攝入鏡中世界,非超出操控者修為一個大境界以上無法脫身。”
他咬牙說完,不知是恐懼還是痛苦,悶哼一聲雙眼翻白,竟直接昏死過去。
莫語皺眉看來,眼中一陣陰晴不定,不時有凌厲寒芒閃涌。以他觀察所得,興財身份絕不尋常,如今他已強硬手段將其掌握,日后極有可能遭受反噬。最好的辦法,無疑是趁現在,他還能掌握一切時,將他直接殺死,以絕后患。
不過此刻,看著他蒼白而枯瘦的面龐,莫語終是難以下手,口中輕輕一嘆,將心頭殺意緩緩壓下。
但就在這時,一股恐怖氣息,突然降臨到此處空間,無形無質卻重逾山岳!
興財眼眸突然張開,平靜而漠然,他樣貌沒有半分變化,但整個人的氣質卻是大變,舉手投足間,多了一種睥睨天下的霸道。
他低頭,猶若實質的目光緩緩落下,淡淡道:“若你方才膽敢出手,此刻便已經死了。”
莫語臉色狂變,身體一動這才發現,他全部修為竟似消失了一般,根本無法調動半點。
興財嘴角露出一絲嘲弄,“在孤面前,你這點修為,根本無用。”
他眉頭一皺,豁然抬首,看向遠方虛無,眼眸之中露出森然。
虛無中,那磅礴威壓,剎那間暴漲。
莫語口中悶哼,嘴角處,有殷紅血跡留下,竟是被生生震傷。
“該死的東西,若非孤修為沒有恢復,定要出手,將你撕成粉碎!”暴虐低吼中,興財收回目光,看著莫語嘴角的血跡,眉頭微不可查的一皺,“你修為實在太弱,如此,怎能成為孤的護衛…罷了,孤的時間不多,在我沉睡時,你好好照看著孤的肉身。另外,你最好收起多余的念頭,若讓孤再感受到心中殺意,我必定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語落,他眼眸緩緩閉合,自其體內散發出的恐怖氣息,也是一點點的收斂干凈。
莫語身體猛地一松,隨即大口大口喘息起來。
興財眼睛茫然睜開,看到他此刻的模樣不由大驚,失聲道:“主子,究竟發生了何事,您怎么會受傷?”
他表現的驚怒惶恐,但眼珠子卻咕嚕嚕的轉著,顯然是心口不一。
莫語死死看著他的眼睛,終于確定,他確實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眉頭不由皺緊,露出陰沉之色。興財體內,竟沉睡著一名恐怖如斯的強者,那宛若星辰大海般的氣息,讓他根本無法揣測,其修為境界,必然高的難以想象。只是那意識口口聲聲說著,這是他的肉身,那興財又是怎么回事?
眼見莫語神色陰沉,興財不由心中惴惴,縮了縮脖子,擺出一副低眉順眼的模樣,生怕一不注意便給自己招來橫禍。
莫語抬頭看了他一眼,心頭不由生出一股怪異,看著他此刻的模樣,實在難以想象,他之前竟會散發出如此恐怖的氣勢。
不過,看那意識之前的表現,似是在躲避著什么…莫非,強橫如斯的存在,也有著無法抵抗的敵人?
微微吸氣,將混亂念頭壓下,莫語神色恢復平靜,深深看了他一眼,低喝道:“我們走。”
興財急忙稱是,發動了寶船,小心站在船尾處,略一感應體內修為,他頓時喜上眉梢,原本突破在即的感覺如今變得強烈無比,只怕再有一段時間,他就能一舉突破到神君境,到時莫語那小子,還不得乖乖的任憑自己拿捏!
只不過,剛才究竟發生了何事,為何莫語那煞星會如此狼狽,而且他的修為,也會突然大漲。腦海中,隱隱約約有些圖影,但任憑他怎么回想,卻都無法看的清楚。
“管他怎么回事,只要知道,很快興財大爺就能翻身,這就足夠了。”
他看了一眼莫語的背影,想到他如今還不知道自己馬上就要大難臨頭,心中便不由的生出一股興奮,同時暗暗告誡著自己,在突破之前一定要老老實實的,千萬不能在最后關頭招惹這煞星以免功虧一簣。
船首,莫語眉頭緊皺,但很快,眼中便露出堅定,不管怎樣,都要等到救醒琴清兒后,才能放興財離開…
而且,在他心底深處,隱約間還有另外一個念頭,或許他可以從興財身上,得到極大的收獲。
這不是莫語的無端設想,而是在那沉睡意識覺醒時,他體內蠢蠢欲動隱有亢奮的血脈,所給予他的提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