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北方之形勢,袁尚即將覆沒,其地盤被曹操、劉備和袁譚瓜分,乃是已成定局。
根據目前的戰爭發展情況,戰后的格局將是,劉備據有青徐兗三州,外加半個冀州,從中獲利可謂最大。
袁譚已據幽州,今再得半個冀州,以及并州北部數郡,獲利雖不及劉備,但也勉強可以接受。
唯有曹操,攻洛陽不下,只得了半個貧瘠的并州,所得利益最少。
如此看來,整個北方將形成三強并立的局面。
三路之諸侯,劉備地盤雖最大,但其麾下精兵猛將,不及曹操精良,而且缺乏騎兵之利。
而曹操平定涼州之后,獲得了產馬之地,可進一步增強自己的騎兵優勢。
至于袁譚,同樣擁有幽并鐵騎之利,兵力和地盤雖不多,但因占據由北向南的地形之利,實力亦不可小覷。
三路諸侯盤根錯節在兩河一帶,為爭中原,拼個你死我活只怕再所難免。
相對而言,顏良跟這三路諸侯的直接利益沖突,就要少很多。
目下顏良雖然滅了孫權,據有了荊揚豫三州之地,純論地盤的話,堪稱當世第一。
但因顏良地盤偏南,除了許都、梁國等部分統治區外,大部分的地盤都地處偏南,非是兩河腹心地域,非是兵家必爭之地。
若攻曹操,有秦嶺之險,若攻劉備,中間又隔著一個周瑜。總之都不是太順手。
當然,顏良也可以選擇從許都進兵。在淮南未奪的情況下,直接進軍兩河,但那樣一來,他就可能面臨到劉備和曹操兩面夾擊的不利局面,而且肆機以待的周瑜,也可能趁機發兵南下,威脅江東。
權衡利弊,經過與眾謀士的商議之后。顏良最終定下了接下來的方略,還是要先取淮南,解除周瑜這個礙眼的禍患,然后再看是對劉備,還是對曹操動手。
大的基調一定下,顏良旋即開始進行向淮南用兵的準備。
眼下江東方平,還需要一些時日來鎮撫。而秋收在即,也不宜在此時抽調青壯勞動力,不惜影響收成,倉促的對淮南發兵。
故在發兵北上前,顏良至少還有一個多月的準備時間。
欲平淮南,必先取合肥。
身為穿越者的顏良。自然不會不清楚,合肥之于淮南,有多么的重要。
曾經的歷史中,東吳與魏國從曹操時代起,就在合肥不知進行了多少場爭奪戰。結果,卻無一例外的以失敗而告終。
合肥。就像是一道無法逾越的屏障,一次次的斷絕了東吳進取淮南的夢想。
不過,現在形勢卻不同了。
曾經的歷史上,東吳難以攻下合肥,那是因為吳人不擅步戰,又沒有騎兵,故而才會被張遼以八百騎兵,擊破十萬吳軍,成就名震逍遙津之不世之功。
但現在形勢卻逆轉,據有合肥的周瑜反而不擅步戰,又沒有騎兵。而處于進攻方的顏良,恰恰步戰是其強項,且顏良的騎兵雖然不多,但縱橫江淮平原還是沒有問題的。
顏良現在所需要的,只是時間。
隨著秋末臨近,大批的神行騎開始從荊州方面,陸陸續續的東調,顏良的水陸兵馬,也開始暗中的向廬江一線集結。
只等秋收一結束,顏良即刻便將發兵北伐淮南。
壽春城,大都督府。
昏暗的廳堂中,周瑜和諸將的表情,都異常的凝重。
退守淮南的周瑜,時時刻刻都在關注著江東之戰的局勢,根據周瑜的設想,以魯肅的才能,以及應天城的堅固,只要孫權能決心固守,守個一年半載還是沒有問題的。
而那個時候,顏良師老城下,恢復士氣的周瑜,便可率軍南下,從背后給予顏良沉重一擊。
再然后,顏良敗歸荊州,孫權實力大損,那時的江東,便將憑由他周瑜縱橫。
但令周瑜震驚的卻是,顏良僅僅用了不到數月的時間,就輕松的攻下了固若金湯的應天城,這驚人的攻堅能力,自是令周瑜極為忌憚。
而不久后,余杭失陷,孫權被斬首示眾的消息傳來,整個壽春城更是一片震怖。
周瑜雖然恨孫權對他的猜忌,但畢竟主臣多年,而今舊主為仇敵顏良所害,周瑜豈能不感到些傷感。
至于他麾下的將士,他們雖然選擇了忠于周瑜,但這些到底也與覆沒的孫權和江東諸將,出于同源,此時聽聞孫權被斬,周泰、陳武等將戰死的消息,不免有些兔死孤悲。
“江東已滅,近日據細作回報,顏良正在向廬江一線集結兵馬,大有北犯淮南之意,照顏良這般攻城的能力,連秣陵城都擋不住他的兵鋒,只怕合肥一座孤城,實在抵擋呀。”
闞澤表現出了憂心忡忡之意,其余諸將,多也表示同感。
周瑜踱步于堂前,眉頭深凝,久久不語。
不時,周瑜還會干咳幾聲,那是因為前番氣血攻心所致內傷,至今尚未能痊愈。
周瑜雖乃顏良深恨,但此時的他,卻再不敢輕視顏良的用兵能力,他很清楚,倘若顏良當真大舉來攻,僅憑他手頭現有的兩萬兵馬,能否抵擋得住,實在是沒把握。
苦思半晌無解,周瑜目光轉向了闞澤:“那依你之見,本督現下當如何以應。”
“依澤之見,想要抵擋顏良的侵略,眼下唯有一條路可選。”闞澤語氣肅然起來。
“哪一條路?”周瑜精神微微一振。
“向劉備求援。”
聽得此言,周瑜的眼前頓時一亮。仿佛豁然開朗了一般。
但隨即,周瑜興奮的眼神。卻又黯然下去。
“劉備織席販履之徒,本督豈能向他低頭求救。況且,前番本督水淹壽春,親手從劉備手中奪下了淮南,那劉備必是懷恨在心,就算求他,他也未必會出手。”
周瑜乃世家大族出身,對于出身卑微的劉備。自有些看不起,更何況,此前劉備還曾敗給過他。
闞澤卻勸道:“此一時彼一時,今顏良勢大,我方勢弱,借劉備之手對抗顏良也是為顧全大局。況且劉備與顏良乃宿敵,他必也不想看到淮南落于顏良之手。使其兗徐之地,直面顏良的兵鋒。故我相信,只要都督愿意,劉備必會不計前嫌,發兵來援。”
闞澤這一席話,深得諸將之心。眾人紛紛稱是。
孫權的覆沒,周泰等將戰死,這些已足以驚怖淮南諸將之心,他們現在可不愿步孫權的后塵。
周瑜陷入了沉思。
面子,里子。利與弊,在周瑜的腦海中糾纏翻騰。
“劉備這個織席販履之徒雖然卑微。但卻不及顏良那狗賊可恨,他奪我愛妾之仇,如何能不報…”
念起舊仇,周瑜心中怒火漸燃。
沉思半晌,周瑜目光陡然一聚,毅然道:“就這么辦吧,本督心意已決,聯合劉備,共敵顏良狗賊!”
鄴城,魏王府。
府門處的那面巨大的匾,幾天前已經被換下,換成了左將軍府。
換的僅僅只是一塊匾,內中的一切,卻原封不動。
這是當年擁有八州之地的袁紹,調集了四萬精壯,耗時一年修建而成。
宏偉,壯麗,精致之處,絲毫不亞于許都的那座皇宮。
空蕩的大殿中,燈火通明,將內中的雕欄玉砌,諸般華麗照得清清楚楚。
劉備負手走在那長長的殿堂間,環視著周圍的華麗,那灰白的臉上,一種不易覺察的得意,在時隱時現。
他走上高階,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張巨大的王座。
按照漢之律制,每一級諸侯的坐榻,都有著嚴格的規定,天子的御座,更是天下獨一無二。
袁紹雖自立為魏王,但他那王座卻分明是按著天子的規格所制。
“這個袁紹,當真是野心勃勃,幸虧他死得及時,若不然,我漢家的天下,只怕還真的要為他篡奪去了。”劉備口中喃喃的數落著袁紹。
然而,那一張王座,卻仿佛有著某種魔力,吸引著他一步步的走了上去。
遲疑了一下后,劉備瀟灑轉身,擺出一副威儀之勢,屁股緩緩的坐了下去。
終于,他坐穩了。
高坐在了王座上,俯視著眼前寬闊雄偉的大殿,一股前所未有的自信與快感,如潮水般涌上心頭。
“原來,坐在這里俯視下面的感覺,竟是如此妙不可言…”
劉備的臉上,漸漸流露出了興奮之色。
忽然之間,腳步聲響起,殿外處,諸葛亮也不經通傳,搖著羽扇便徑直步入了大殿。
自正愜意的劉備,眼見有人進來,忙是從王座上站了起來,趕緊離開數步,仿佛要跟那王座劃清界限一般。
而此時,諸葛亮已大步走上了階來,俊朗的臉上帶著幾分笑意。
“袁紹此賊當真是斗膽包天,怎敢用此天子御座,軍師為何還沒有把此座換下去,虧我發現得早,若不然誤坐下去,豈非犯了大逆不道之罪。”
劉備怒瞪著那張王座,顯得很是氣憤。
諸葛亮愣怔了片刻,方始反應過來,便是笑道:“是亮一時疏忽,亮這就命人將此座撤去。”
劉備這才滿意,臉上那份故作的怒意,也消了下去。
“軍師,看你一臉喜色,莫非是有什么好消息嗎?”劉備這才注意到諸葛亮的表情。
諸葛亮輕搖著羽扇,淡淡道:“亮此來,乃是有一件好消息,和一件壞消息要稟知主公。”
“先聽壞消息吧。”劉備習慣了先做最壞的打算。
“孫權被顏良殺了。”諸葛亮很平靜的道出了這個消息。
劉備神色微微一震,一抹陰霾很快籠了臉龐。
沉默了片刻,劉備又問道:“那好消息又是什么?”
“好消息是,周瑜求降了。”諸葛亮的眼眸中,閃爍著某種興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