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家防線,營帳內。
“母親,父親他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常極右神情猶豫,嘴唇蠕動了半天,這才問出心中最想問的話。
他沒有見過常山陰一面,當年常山陰母親身中劇毒,常山陰與哈突骨死戰時,常極右還只是肚子里未出生的嬰孩。
他的母親倪雪彤,滿是愁容地嘆了一口氣,用深情和懷念的語氣道:“我的孩子,你的心動搖了嗎?別忘了我們現在的處境。不要擔心你的父親,他是北原的傳奇,當年一己之力斬殺哈突骨馬幫,為民除害的大英雄。”
常極右打斷母親的話:“阿媽,你說的我早就聽膩了。從一出手開始,我就聽著這些故事長大。我走到哪里,做過什么,身邊總會有人說‘看,果然是常山陰的兒子’。父親就像是天上的雄鷹,飛在天上,將巨冇大的陰影投在地上。過不了幾天,我就要見到他了,我這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就是想聽聽他…”
常極右的話沒有說完,營帳的門簾就被掀開,走進一位精悍逼人,威勢凌厲的中年男子。
正是常家當今的族長,常山陰曾經的兄弟,四轉高階的風道強者常飚。
“拜見義父大人。”常極右連忙施禮。
“我的孩子,你先出去吧,我和你的母親有話要說。”常飚溫聲地開口道。
“是。”常極右只好離開了營帳。
門簾被放下,又有護衛把守著,營帳中就只剩下常飚和倪雪彤二人。
“夫君!”倪雪彤投入常飚的懷中,雙眼流下柔弱無助的淚水。
“唉,這些天,我知道你心里很不好受!”常飚將倪雪彤抱在懷中,輕輕地撫摸著愛妻的秀發。同時催動蠱蟲,隔絕聲音的外傳。
倪雪彤低泣著道:“右兒又向我打聽常山陰的事情,我該怎么說?你知道嗎,就在剛剛,我心里涌動著沖動,差點要告訴他真相,告訴他:他根本就不是常山陰的親骨肉,而是我們倆愛情的結晶!”
常飚身軀一顫,他的心中何嘗不是糾結,充滿了痛楚?
他沉聲道:“這都是我的無能!當年我們青梅竹馬,是常山陰橫插一腳,覬覦你的美貌,在我們成婚的那天,將你搶走。我不是他的對手,只好暗中和你來晚,有了常極右這個孩子。可是一旦常極右冇出生,檢測血脈,查出真相,那就完蛋了。于是我和哈突骨商議,最終將常山陰陷害。”
“后來我以常山陰兄弟的名義,將你娶回來,將常極右納為義子。這些年來,部族雖然境況不好,但卻是我們最幸福快活的日子。常極右也被我成功地立為少族長。但正是因為如此,你才更不能將這個秘密吐露啊。”
一旦將這個秘密吐露,常飚、倪雪彤二人就成了眾矢之的,背負“奸夫yin婦”的罵名,一生都抬不起頭來。又陷害親族強者,為一己之私,不顧大局,可謂罪孽深重!
而常極右,也會成為被人不恥的“私生子”。不管是他的少族長之位,還是常飚的族長之位,都會岌岌可危,被野心家算計動搖。
正道有正道的游戲規則。
一直以來,常飚照顧亡兄的妻子,對義子視如己出。這樣的義氣,叫人佩服。這樣的美德,叫人贊頌。
正是因為如此,常飚才以微弱的優勢,成為常家的新任族長。
一旦這個真相暴露了,他就什么都沒有了。部族中蠢蠢欲動的野心家,不會放過他。為了招攬常山陰,但有一絲可能性的劉文武,也不會放過他。
到那時,他唯一的出路,就是和倪雪彤,帶著自己的親骨肉常極右一起私奔,成為魔道蠱師。被正道唾棄,被部族追殺。
“為什么?為什么!長生天要這么對待我們!我們明明是真心相愛的,卻淪落到如此的境地!明明常山陰才是兇手,是惡徒,為什么卻受到贊揚。而我們只能活在面具下,連自己的兒子都要蒙騙?”倪雪彤痛哭流涕,情緒十分jī動。
這些天,她的心理壓力大極了。
自從“常山陰”重新出現,她就再也睡不好覺,曾經的夢魘再度復蘇,令她陷入深深的困擾和憂慮當中。
“你說,劉家盟主是不是想招攬常山陰?如果常山陰答應,我們是不是要過以前的那種日子?常山陰這次四處宣揚報復,是否發現當年是我們合力算計他的?他要真的重歸部族,我們該怎么辦?”在愛郎的懷中,倪雪彤仰起脖子,連連發問。
“不會的,不會的。你不要把事情想得這么嚴重啊。”常飚溫柔地寬慰他這一生最愛的女人。
“首先,常山陰應該沒有發現我們就是兇手。要不然,依他的性子,早就直接宣揚,令我們名譽掃地了。他只是懷疑常家有內鬼,但不確定究竟是誰。”
“劉家盟主的確是想招攬常山陰,他到底是狼王,奴道大師,沒有哪路大軍的盟主不想得到他的幫助。但劉文武公子絕非庸人,他心中雪亮,明白招攬希望渺茫,行此計的最大目的是離間,還有動搖狼王的斗志。”
“你想想看,常山陰還不知道常極右的真正出生,心中認定這是他的兒子。身為一個父親,他會有什么想法?這可是血濃于水的親情啊,一想到常極右可能被他的狼群殺死,在將來的大戰中,他還會全力以赴嗎?”
“是這樣…”倪雪彤聽了這番話,漸漸平靜下來。
“好了,不用擔心,一切有我呢。”常飚滿臉柔情,輕輕地拍撫倪雪彤的背。
營帳中,充滿了溫馨的氛圍。
但是這樣的時刻,還能持續多久呢?
不管是常飚,還是倪雪彤的心中都沒有底氣。
一道身影,破開大蜥屋蠱的窗口,直接橫飛出去。
狽君冇子孫濕寒栽倒在地上,鼻青臉腫地爬起來,驚怒中夾雜著怨毒和慌張,他立即嘶聲大叫起來:“狼王動手了,狼王對我動手了!他要反叛了,他要殺人了,救命,救命啊!”
孫濕寒乃是黑樓蘭身邊的紅人,他的求救聲很快吸引了許多蠱師圍觀。
方源冷哼一聲,順著窗口跳出來,對準孫濕寒又是一腳。
孫濕寒不敢首先催動蠱蟲,只能躲閃。
但方源及時變招,右拳橫掃,打在孫濕寒的鼻梁上。
孫濕寒慘叫一聲,剛從地上爬起來,就再次栽倒在地上。他滿臉是血,鼻梁被方源直接打斷,門牙也掉了兩顆,好不凄慘。
但尋聲而來的蠱師們,卻沒有動手,反而暗暗松了一口氣。
不管是方源,還是孫濕寒,都沒有催動蠱蟲。這就沒有壞規矩,頂多算是口角。
人和人相處,總會有些摩擦和矛盾。相互之間發生口角,也相當正常。只要不催動蠱蟲內冇斗,就不算觸犯違背了毒誓。
“常山陰,你太囂張了!你的妻兒都在敵軍陣營,我只不過是來好心勸你,你居然惱羞成怒,毆打我!你這是心中有鬼!”孫濕寒爬起來,嘶叫著,聲音尖銳刺耳。
這話不禁讓周圍的蠱師們,竊竊私語起來。常山陰和常家的聯系,眾所周知,這些天來也被黑家大軍上下議論紛紛。
看著孫濕寒看向自己的得意而又陰毒的目光,方源不屑的一笑,根本沒有回答,而是直接再次揮動了拳頭。
砰砰砰!
方源招招勢大力沉,孫濕寒雖然也有點力道底子,但哪里比得上方源在力道上的巨冇大投資?
幾下招架之后,他再次被方源打倒,躺在地上,被方源亂拳圍毆。
“狼王厲害啊,雖然是奴道大師,但力道底蘊也很強。”眾人驚異。
“打得好,狽君子這個賤冇人我早就想揍了。”又有大軍高層暗中稱快。
“常山陰,你真當我好欺負的!”孫濕寒被揍了一通,渾身無處不痛,腦袋也昏昏沉沉,但內心充斥著巨冇大的憤怒和羞惱。
“你居然還有力氣說話。”方源冷哼一聲,再度出手,一揍。
孫濕寒被打得滿臉開花,口吐鮮血,門牙全部掉落,后槽牙都陣陣搖晃。
“狼王好兇殘啊…”
“孫濕寒說到底,也是是四轉強者,居然被打得毫無還手之力,也太遜了吧。”
“笨!這是他發了毒誓,不敢催動蠱蟲。真正要論近身戰,狼王可是奴道大師,還要被孫濕寒壓制呢。”
眾人議論聲漸大,不管是常山陰還是孫濕寒,都是位高權重的大人物。現在他們居然徒手相搏,這種場面可是稀罕的,眾人看得雙眼都發亮。
孫濕寒依稀聽到耳畔的議論聲,巨冇大的恥辱感,讓他差一點要咬碎牙齒。
盡管他的牙齒已經所剩不多。
他當然想反抗,但不管是力量還是招數,都不是方源的對手,只能被他按在地上狠狠暴揍。
“忍住,我一定要忍住!我如果催動蠱蟲,那我就真正輸了。只要挨到盟主到來,就能為我主持公道,讓常山陰好看!!”孫濕寒在心中瘋狂的吶喊。
“盟主來了!”
“拜見盟主大人!!”
圍觀的眾人一陣紛亂,迅速地讓開一條道路。
黑樓蘭以及浩jī流等人,來到場中。看到這一幕,黑樓蘭大皺眉頭,冷聲質問方源道:“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孫濕寒渾身一顫,不知從哪里涌現出一股力量,讓他掙扎著爬起來,大叫道:“盟主啊,請你為我主持公道啊…”
撲通。
他還未刷完,就被方源一腳踩在頭部。這一腳用力是如此之猛,孫濕寒的整個臉,都被埋到土里去。
黑樓蘭厲聲大喝:“住手!狼王,你這是做什么?!”
“榻,要煩!榻要飯…”孫濕寒大叫,嘴里被塞著泥土,口齒很不清晰。
方源冷笑一聲,腳下出力,公然連踩三次,將孫濕寒的叫聲徹底掩埋在泥土里。孫濕寒口鼻都被堵住,頭顱也被重擊,一陣陣發暈,感到強烈的窒息,四肢在瘋狂的掙扎,但奈何不了方源的巨力。
黑樓蘭的臉,徹底黑成了煤炭。
方源目光如刀鋒,冷冷地注視他,以及他身后的眾位蠱師強者:“我做什么,你們還看不清楚?當然是揍他了。”
黑樓蘭怒視方源,低喝道:“狼王,今得把話解釋清楚。你為什么要揍他?!難道你真的想通敵反叛不成?”
方源不屑地冷笑一聲,慢條斯理地道:“黑家族長不用動怒,我若想反叛,又何須如此大張旗鼓呢?”
說著,他松開腳。
孫濕寒失去了壓制,立即翻身仰躺,喘若風箱,拼命地呼吸著新鮮空氣。
但方源旋即又踩下去,踩在他的右邊臉頰上。
孫濕寒拼命用雙手,推舉方源的小腿。但他已經力乏,雙手軟弱無力。在大庭廣眾之下,他就這樣被人踩著臉面,大半輩子的名聲都丟盡了。
方源慢條斯理地道:“我雖然沒想過通敵反叛,但也不想對妻子兒子有什么陰謀暗算。來日大戰,我自會全力出手,盡我的本分。到那時,若他們死于我手,死在戰場上也是榮耀。我狼王既然參加了黑家的大軍,自然不會為了兒女情長,而動搖了立場。不過…”
說到這里,他微仰頭顱,傲然一笑:“你們懷疑,那都是你們的事情,跟我沒有關系。我若能得到異獸狼群等等支援,也是我用戰功換取而來,這是一場公平的交易。我從來不欠你們什么。黑家族長,如果你懷疑我,大可扣下異獸狼群,不交由我指揮。將來大戰,我以狼王之名擔保,仍舊會盡全力便是。”
“你…”黑樓蘭心中大怒。
方源絲毫不受他的威脅,反而掉頭來直接威脅他們。
你們懷疑你們的,也可以不把異獸狼給我。但如果大戰輸了,那就是你們的責任。
黑樓蘭能不給嗎?
他是大力真武體,就算用暗度仙蠱的力量,也漸漸壓制不住。非得需要力道仙蠱,才能成功晉升蠱仙。
而且,現在狼王當眾大鬧一番,誰都知道了這茬。如果不給異獸狼群,全軍上下會怎么想他?恐怕都會認為黑樓蘭空有狼王,而不用。所謂疑人不用,用人不疑,若大戰失利,大家都會怨懟他黑樓蘭。
“好,狼王你好的很。”黑樓蘭的目光充滿了寒意,他怒極反笑,“我當然知道狼王你的忠心,但你暴揍孫濕寒,又算什么?他可是你的戰友,大敵當前,你公然內冇斗,這是要干什么?”
“呵呵呵。”方源輕輕地一聳肩,“這都是我的錯。孫濕寒這東西長得太丑,我越看心里越是不舒爽。所以把他揍了一頓,為他整理了容貌,果然我覺得好看多了。這是我的個人行為,此事我一力承當。按照規矩,我要賠償孫濕寒一萬戰功。沒有關系,我賠!”
孫濕寒聽了這話,氣急攻心,當場噴出一口鮮血,直接暈了。
這話一說出口,當即有蠱師強者憋不住笑。
太解恨了!
早有人看孫濕寒,這個道貌岸然的奸詐小人很不爽了。
方源此次出手,給他們出了一口惡氣。
便是太白云生,看向方源的目光,也流露出了欣賞之意。覺得這個常山陰,雖然狠辣了一點,但沒有向親人動手,又保持立場和大義,很有底線,不失真性情。
黑樓蘭的臉色更黑了。
孫濕寒是他的人,方源當中毆打孫濕寒,也就意味著再打他的臉。
方源說得真輕巧,他的戰功現在還都是賒的!
但黑樓蘭又能怎么辦呢?
要對付劉家大軍,他還真得依靠狼王的力量!
威脅狼王,也是要讓他背負屠戮親族的罪名,聲名下降,方便他黑樓蘭的駕馭。
但現在既然威脅沒有效果,那黑樓蘭能選擇的只有一個,那就是妥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