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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定州

  定州此時,卻不如人們心中所想的那般風聲鶴唳。

  雖然停戰,但無論慶朝還是達瓦族,都不敢掉以輕心,還是隨時做好開戰的準備,定州西側十五里的碼頭,人來人往,不少掛著沐家旗子的貨船停留,前一日運送過來的糧草布帛還沒有歸置妥當,新的車船就又涌了進來。

  這到也能看得出,近些年休養生息,還是有些成果在。

  雖然亂的厲害,可老百姓的日子還是照常過,只是廟里的香火,比往常旺了些許。

  就在碼頭附近,有一座萬佛寺,這座寺廟的名頭,雖然聽起來很響亮,可畢竟地處偏遠,它實際上只是個破舊的小廟宇,廟里有一個看著道行高深的老和尚,帶著三個小徒弟。

  以前香火不旺,那點兒香油錢,也就夠師徒三人吃上一口熱飯,這幾年天下太平,定州老百姓的日子也好過了,他們廟里才多了人氣,近幾月又是戰爭,又是瘟疫,鬧得人心惶惶,求神拜佛者漸多,老和尚覺得,再過兩個月,他們不但能給菩薩鍍個金身,說不得還能翻修下廟宇。

  清晨,天還沒有大亮,又有船隊到此。

  不一會兒,一座看起來像戰船的二層船上,就下來一隊人。

  一群身著甲胄的侍衛包圍中,兩個丫頭,扶著一個一身獵裝的美麗婦人,看見這一行人,本是匆匆忙忙的人們也有不少忍不住駐足,著實因為那小婦人太美麗,就連她身邊的丫頭。面貌雖然尋常,可只看氣度,也是定州不常見的佳麗。

  老和尚端著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樣,笑瞇瞇地把這一行人讓去偏殿。想著剛才那足足有十兩銀子重的香火錢,心里簡直笑開了花。

  可惜啊,這種好事兒不可能常常碰見。要不然,他早就把廟托付給徒弟,去頤養天年,哪里還用得著天天辛辛苦苦地誦經念佛,吃齋茹素。

  顧婉扶著寶笙,寶琴的手,在偏殿里坐下。

  這偏殿實在差了些。梁柱腐朽了不說,就連桌椅坐墊上,也積滿了灰塵,寶笙和寶琴收拾半天,才勉強收拾出個能坐人的地方。

  顧婉到不在意。她是養尊處優慣了,卻也不是吃不得苦,自己動手點燃了燈火,笑了笑:“不知沐七到了大營不曾?”寶笙用洗干凈的杯子,給顧婉奉了杯茶,才低聲道:“王爺比咱們早出發兩日,就是在涯州耽誤些時候,這會兒怕是也到了。”

  昏暗的燈光,古舊的桌椅。斑駁的佛像,這一切,仿佛構成一幅充滿神秘感的圖畫,連顧婉都覺得,身在這般環境中,她的心。也跟著變得靜謐。

  “不如,上一炷香。”既然到了廟里,顧婉一時興起,從寶琴手里接過香燭,供于案上,雙手合什,低聲念道了幾句。

  寶笙好奇:“王妃求什么?”

  顧婉一笑:“求國泰民安。”

  寶琴愕然,努努嘴,到底沒說話,顧婉知道,這小丫頭大約是以為,自己求的該是大哥和沐七,所有的親人都平平安安之類的,像‘國泰民安’這樣的愿,許得未免太大,有些不合時宜。

  顧婉深吸了口氣,入鼻的是奇妙的檀香味,不難聞,相反,她還有些喜歡。

  她其實沒有那么大的心,考慮什么家國大業,她也只想一家人快快活活,平平安安地在一起,可是,沐七那樣的人,除非國泰民安,否則,他自己又怎么可能安,便是大哥,也是心懷大志的。

  顧婉想起前世,顧安然一說起豐朝攻陷曲澤時,大周朝殉城而死的謝長安,就一臉贊嘆,只說大丈夫應當如是!

  謝長安不過一介文弱書生,做縣令也才三年,豐朝大軍,連屠十九城,兵臨城下,大周朝軍隊潰敗,師爺勸他投降,他只長嘆一聲道:“要是投降,能保我曲澤百姓周全,就是有違君臣大義,我也只能降了,但敵軍殘暴,所過之處,寸草不留,我若是投降,豈不是把曲澤百姓送入虎口?”

  話畢,謝長安組織義軍抵抗了整整半個月,糧草耗盡,后援全無,城破之時,他淚滿衣襟,跪在滿城百姓面前磕了九個響頭,滿心愧疚,自刎而死。

  顧安然一向把謝長安這樣的人當成學習的榜樣,上輩子他光有滿腔的雄心大志,沒有機會也沒有力量去做什么,這一世,要他遇見困難,遇到危險就縮頭,也太為難他了!

  “王妃,用些齋菜吧。”

  只片刻工夫,兩個身穿甲胄的護衛,就把熱氣騰騰的齋菜送了過來,寶笙和寶琴走過去接下,為顧婉擺放在略有些破舊的桌案上。

  顧婉笑了笑:“你們也輪班休息一下,吃點兒東西,只是莫要喝酒。”

  兩個護衛恭恭敬敬地答應。“王妃暫時委屈一下,最近定州城里太亂,各路人馬匯聚,這個廟別看小,可那個主持不一般,又和齊爺關系密切,住在他這兒,安全無虞。”

  沐七選派來護送顧婉到定州的護衛,都是當年沐家軍中出來的好手,當年在大庸,沐七和水波交手的時候,他們都在,后來,顧婉救了沐七,又于軍中傳授醫術,這些人對顧婉相當熟悉了,他們對這個王妃的恭敬,并不只是因為她的身份。

  顧婉點點頭:“別擔心我,你們要小心些,我一路上交代都需注意,雖然沒聽說定州城鬧瘟疫,但小心駛得萬年船,千萬別粗心大意,出了差錯。”

  這些用不著顧婉交代,一路上,寶笙,寶琴和這一群侍衛,可是如臨大敵的。

  離京時,沐七再三交代,要小心保護王妃,他們哪里敢有半點兒怠慢之處。

  一開始,顧婉接到陳昊所謂的信息時,沐七非常驚訝,跟顧婉一樣,相當懷疑信息上寫的應該是王爺,而不是王妃,根本就不想讓顧婉去定州。

  就是顧婉自己,也不大想去。

  一是根本不確定所謂的解藥到底存在不存在。至少按照劉承風的說法,當年師曼只做出個毒藥,根本沒弄出解藥來,當然,這么長時間過去,很有可能師曼已經把解藥給研制出來了。

  二來,顧婉覺得,既然陳昊這家伙非要自己去,肯定有目的,她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去了只能添亂,就算是有解藥,她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如約乖乖地把解藥給貢獻出來。

  還不如讓沐七他們調查一番,只要確定有解藥,以沐家的能耐,威逼也好,利誘也罷,總有機會。

  可惜,陳昊那家伙音信全無,簡直就像是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沐七和自家師父派出了手底下所有的力量,一點兒線索都沒找到。

  洛紅纓那邊兒干脆對安意刑訊逼供,也不知是不是因為洛將軍對刑訊這個活兒,一點兒都不熟練,安意一口咬定,他根本不知道什么毒藥,解藥,也不知道什么師曼是岐山先生的再傳弟子,他來定州,只是為了殺敵報國,只是為了在沐延曄這個主子面前盡忠。

  鬧到后來,連洛將軍都覺得,安意大概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疫情越來越嚴重,顧安然的病情也逐漸加重了,顧婉能不管沐延曄的死活,對她大哥,她可狠不下心。

  顧婉在家思量許久。

  結果,她還動作,一連數日,寫了字的紙鳶隨風而落,渾身臟兮兮的小乞兒登門送信,連家里負責采買的丫頭出門買個菜,都能帶回一張墨漬一看就很舊的紙條來。

  陳昊這般堅持,留下這么多線索,可沐七的人,陳文柔的人,甚至是沐延旭的人,愣是找不到陳昊。

  顧婉嘆息,覺得若是某一天,陳昊企圖改朝換代,沐家還真不一定能玩得過他,為了大哥,即使知道是冒險,這個險,也不能不冒,只好收拾行裝,隨著開赴定州的‘后勤’大軍一起出發了。

  簡單地吃過齋菜,顧婉借著燈光,取出陳昊最后送來的信――‘定州,桐城,虎跳崖’

  寶笙和寶琴都看見了,面上不覺帶出幾分憂慮:“王妃,虎跳崖的路崎嶇難走,不適合大軍行動,帶的人少的話,太過危險,您真要去?”

  顧婉苦笑:“我是真不想去,誰樂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可都到了這個地步,若是不去,豈不是前功盡棄?”

  “說不定,說不定四王爺和大郎都能吉人天相,轉危為安的…”

  “你們也說了,只是說不定。”顧婉按了按眉心,難道她能去賭這‘說不定’?

  其實,顧婉心里雖然擔心,并不太怕,陳昊的確身在暗處,占據優勢,但他再聰明,再厲害,也只是一個人,可顧婉不一樣,她是王妃,洛紅纓的沐家軍就在附近,該怕的,是陳昊才對。

  “虎跳崖?”顧婉讓寶笙拿出地圖,仔細看了看,地形確實夠復雜,路也不好走,她也只能看出這么點兒東西,畢竟,對排兵布陣什么的,她是外行。

  “寶琴,你把孫叔請來,我們商量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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