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阿爾比昂的騎士(二)

　　蒙特朗西小姐在別離時顯得依依不舍，李林也像一位護花的紳士一般，做作了禮節。轉身之后，嬌娃的面孔和她那滿腦子銅臭和明哲保身思想的父親已經被遺忘的干干凈凈。

　　為家族利益和報答父母養育之恩，這位小姐抱定了覺悟，其欲拒還迎的表演藝術完全能抱個小金人回家。但對已經被放到政治交易祭品清單里的蒙特朗西伯爵來說，這份付出和努力注定是一場空。

　　舞池里的喧囂漸漸從背后剝離，肅立在通道盡頭的兩個黑西裝墨鏡光頭男人打開沙龍的大門，神情冷峻，看上去病怏怏的紅衣主教正慢條斯理地對著限量版極品藍山咖啡運氣。

　　“實在是抱歉，居然勞首相大人久候。招待不周還請您多多見諒。”

　　“好說。”

　　對徒具形式的彎腰行禮還以相對應的冷淡，查理曼王國首相、紅衣主教黎塞留淡淡地說到：

　　“我不太喜歡喧鬧的地方，那是你們年輕人的專利。”

　　這話至少有一半是真的，大主教在生活上確實非常節制，和他所在的那個地位完全不相符。

　　兼具雷霆的氣魄，天神的意志以及秩序創造者的神圣責任感，為人嚴酷無情又極為清廉節儉，生活簡直有如苦行僧；身為瑪法正教會的樞機主教，卻把國家利益看得比信仰更重要——黎塞留身上矛盾的特點如此之多，足以讓人感嘆人性的復雜，同時也不得不承認，母神在名為黎塞留的容器里注入了一個首相所有必需的特質。

　　他一點也不像人們映像中的“查理曼貴族”，也不像個瑪法正教會的主教。倒是和李林手下的技術官僚團隊頗為像似。

　　現在紅衣主教望著李林，彬彬有禮，目光冷硬。

　　“‘開膛手杰克’事件終于結束了，善良的市民不用多說，我們這些身在王都的商人也能松口氣了。”

　　故作舒心的話語挑動了一下首相的眉毛，之后又恢復平靜。

　　李林絲毫沒有因此感恩懷德，也沒有就此停下，藏著骨頭的話鋒還在繼續。

　　“王太子殿下終于要從拉普蘭前線回來了。感謝母神，賜予吾等一位為捍衛信仰而戰的王儲，國家的安泰可以高枕無憂了。”

　　一瞬間，主教的眼睛幾乎能冷得死人，可身為一位能成大事者，黎塞留最終依靠過人的自制力壓抑住砍人的沖動。不管怎么說，他今天來是為了與李林達成妥協而來，不是來客串古惑仔的。

　　基于同樣的理由，李林也停止了他的小花招，話題轉向實物層面。

　　“請見諒，在下無意置評王太子的信仰心，也不打算對已經發生的那些事情多嘴。可是，首相大人，在下是一名商人，第一要務是確保資本的流動性，并從中獲利。因此，商業環境是否穩定直接影響到利潤和企業生存。”

　　戰亂地區其實也不乏商機，可和平環境下，基礎設施、物流、成本，勞動力素質、客戶的支付能力等客觀條件肯定要好得多。因此就算為了傾銷軍火，大資本集團也會把戰場設定在遠離自己的地方，而不是家門口。同理，在侵吞巨額財富的同時。V.E.公司同樣也在維護著查理曼的穩定。

　　“‘龍騎兵運動’在破壞這種微妙狀態，查理曼國內的政治安定似乎不再那么牢靠，我們對此不得不感到擔憂。”

　　路易王太子是一名虔誠的瑪法正教會信徒，他對教皇更甚乃父的恭順態度充分體現了這一點。他認為，在他將要統治的國土上。人人都應該信仰瑪法正教會的正統派教義，這也有利于他對國家的掌控。于是調動了龍騎兵駐扎進胡格諾派教徒聚集的勃艮第地區。

　　王太子的本意或許是勸說那里的人們改信正統派，龍騎兵只是保證勸說順利的必要武力威懾，但在得了雞毛當令箭的地方官吏，堅信死刑是凈化異端的必要手段的正統派教士操縱下。實際執行過程中完全沒有進行溫和勸說，淪為軍隊、地方官和正統派教會任意掠奪、打砸搶燒胡格諾派教徒的暴行。

　　如果這僅僅只是下面人亂搞一通，也不至于引起李林的關注，可接下來的事情，就不再是一場單純迫害新教徒的宗教斗爭那么單純了。

　　路易王太子很快就得悉事情真相，經歷了最初的萬丈怒火后，手頭缺錢的殿下很快被金銀珠寶、地契鈔票堆滿眼前的景象所吸引。與V.E.公司的一系列對抗中，充分體驗到對手充沛財力帶給自己的巨大壓力，對金錢變得格外敏感的王儲為了將對抗賽繼續下去，直到最終獲勝。加上他一直以來非常良好的自我感覺，王太子非但沒有收手，反而放縱部下手下恣意妄為，更準備將“破四舊”的龍騎兵運動向全國范圍推廣。

　　“根據我的情報，殿下對首相大人您的宗教寬容政策似乎有些意見，大臣中也有人提議頒布一條新的敕令對200年前亨利四世陛下簽署頒布的《南特敕令》做出修正。”

　　李林的話又一次挑動了黎塞留的無名之火，這一次卻是朝王太子和那群上竄小跳的鉆營小人燒過去的。

　　主教大人年輕時主持過鎮壓拉羅歇爾的胡格諾教徒叛亂的軍事行動，曾親自下令把這些無視中央王權的異端叛逆吊滿大樹。但紅衣主教最終還是和這群精通商業、手工業的倔驢們達成《阿萊斯和約》，用鞭子和甜棗讓胡格諾們為國家利益服務。

　　路易王太子大概是是把自己信仰捍衛者的形象太當真了，加上一點錢財上的誘惑，年輕的王儲居然利令智昏到想廢除促使正統派和胡格諾派和解的《南特敕令》。

　　一旦這個確定國家安泰，有機會發展為冠絕世界的一等強國的基石被毀，眼下和鄰國，們關系不大融洽的查理曼會迎來怎樣的命運，用腳趾頭都能想出來。提出廢除《南特敕令》的家伙如果不是因為難產被產道夾壞了腦袋，就一定是一個陰險的阿爾比昂間諜。

　　火歸火，但那位怎么說也是正統的王位繼承人，假如因此被廢黜，與V.E.公司穿一條褲子的博納的王子得以上位，我們的黎大主教更hold不住。

　　為了不發生這種可怕的事情，最近一段時間內，主教大人都在忙于抹消“龍騎兵運動”的痕跡，冒著讓王太子極度不爽的風險，對勃艮第地區進行撥亂反正，總算是在胡格諾們再次發揚造反的光榮傳統之前，把事情給維穩下去了，可接下來的“開膛手杰克”事件，結結實實殺了首相一個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