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咖啡與搖籃曲(二十)

　　蝎與蜘蛛是近親，但走上不同進化之路的兩種節肢動物除了外觀上的差異外，習性上也多有不同。

　　譬如說：進食。

　　兩者都擅于用帶毒腺的器官蟄咬獵物，但蜘蛛會用消化酶分解食物組織，然后吸食。蝎則是麻痹獵物后，切成細小碎塊，吮吸體液進食。

　　“神創造的生命是美好的，充滿了光輝。我發自心底的認同這一點，可大多數人沒察覺到這件事呢，這不是很可惜嗎？”

　　彎刀和鋼索掀起風暴的中心，蝎深深嘆息，轉眼，黯淡的表情又明亮起來。

　　“所以呢，有必要讓生命的光輝綻放，讓謳歌生命的音樂傳頌下去呢！”

　　啊啊啊啊啊！！

　　噫噫噫！！

　　嗚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蝎胸口的天晶吊墜閃起亮光，用特別術式記錄編纂出來的恐怖樂章撕扯著凌晨的冰涼空氣，那一陣陣的嘶吼已不似人類的聲音，更貼近原始的響聲。是能令聽者自行描繪出鮮血從喉中噴涌的景象，釋放出超越人類的痛苦與恐怖極限的炸裂音。

　　（其實就是次聲波了）

　　“神經蝎毒會促使獵物肌肉收縮和呼吸不暢，讓人體迅速麻痹，同時保持意識清醒。在此期間，我會用各種工具進行分解，當蝎毒麻痹效果結束，感覺恢復的一剎那，從極限中解放出來的人類會展現生命中最美麗的光輝，奏出最動人的音符。將這美好的剎那收藏起來，是我的娛樂方式。”

　　白色豹紋長外套向左右兩側拉開。噩夢般的內襯曝露在空氣中。

　　人的臉。

　　成人的、老人的、小孩的、男人的、女人的臉孔，臨近死亡最后一刻時的悲傷、絕望、憤怒、屈辱、茫然、不甘全部注入臉孔。然后剝下來縫進大衣內側。黑色馬甲背心上則固定著不計其數的剪刀、鑷子、探針、手術刀、注射器、鋼線鋸——全是些讓人看了就覺得疼的工具，每一件都閃爍著懾人的光芒，不難想象平時蝎有精心保養過這些心愛的工具，防止用來肢解時運作不暢。

　　“你也加入我的收藏行列吧，先讓我聽聽從你嘴里會奔放出什么樣的音色！神圣之刃！！”

　　刀鋒加速至極限，掀起巨大暴風襲向法衣少女，蝎所吟唱的的咒文化作閃光加持于鋼索和刀具之上。

　　這種擁有亞爾夫海姆100原創自主知識產權的最新型術式不但會令附著的刀劍加速，加持該術式的刃具接觸物體的瞬間還會產生超高速振動。哪怕對方是加持魔法的多重鎧甲、城堡的堅壁，在加持“神圣之刃”的武器面前，也與黃油無異。

　　（電磁振動刃的切面并不光滑，震動本身是為了破壞防具的分子結構，使得切割部分變得脆弱。單純以切割效果而言不如單分子切割器）

　　少女揮出全部6把鍵刃，朝著蝎擲出。

　　沒什么好說的，對方早就瘋了，剩下應該做的，就只有超度她前往地獄這一件事而已。

　　追加在鍵刃上的術式恰在此時發動。高速飛行的刃開始分裂，1變2，2成4。眨眼都沒余地的瞬間里，24把鍵刃的暮光籠罩蝎的前后左右，直撲而來。

　　雙方都無比確信自己的勝利，但勝利女神只對準備充足者微笑。

　　嘰噫噫噫噫噫噫——！！！！

　　金屬的尖叫徑直刺進耳朵。理應不存在任何東西的夜幕中綻放6朵火花，對應數目的半實體化利刃被一劈為二，剩余的鍵刃全部穿過蝎的身體，消散在空氣中。

　　沒有讓蝎流下一滴鮮血，那些鍵刃就這樣消失了。

　　操作系術式“幻城”。用幻影遮蔽自身，用于潛入敵營、埋伏的術式。也有這樣的用法。

　　法衣少女用幻影遮蔽真正的鍵刃，若蝎被幻像擾亂視線，做出錯誤應對，此刻已經被貫穿頭顱、肩膀、心臟而死。

　　如果蝎是靠眼睛觀察世界的話，一定會如此。

　　“還真狠吶。”

　　蝎冷笑著準備結束戰斗，再過1秒，少女的頭就會被斬下，身體變成一塊破抹布。在瘋狂班的劇痛下，會是一張怎樣的面孔呢？

　　突然，她的表情僵了一下，接著變得極為不快。另一邊的蚰蜒也和肅清者拉開距離。

　　幾個白色鐵罐蹦蹦跳跳到了兩撥人中間，還沒等肅清者們弄明白那是什么，柱形鐵罐噴出濃烈的白色煙霧，眼、耳、鼻、舌接觸到煙霧的瞬間，火燒一樣的灼痛直達腦髓。盡管靠著信仰心強忍住劇痛，維持著應戰姿態，但不斷涌出的鼻涕眼淚還是讓他們無力追擊敵人。

　　抓住這個機會，蝎和蚰蜒拖蜈蚣和虎甲的尸體脫離了。

　　經過手術強化的感官捕捉到人耳聽不見的超低音暗號，兩只蟲立即閉住呼吸開始撤退程序，肅清者陷入混亂時，她們已經逃出包圍圈外。

　　法衣少女亦沒有追擊。

　　盡管追著足音擲出鍵刃，傳回來的卻是刺進墻壁的冷硬聲音。少女緊握鍵刃，警戒四周。

　　通道風吹過，摻入刺激性氣體的煙霧不到一分鐘便散盡，恢復的視野里只剩一群活的、死的肅清者，少女依舊繃緊身體，維持一觸即發的臨戰狀態。

　　呼——

　　對方退卻了。

　　感受到黑暗中某人窺伺的視線收回，一直纏在脖頸上灼熱兇惡的野獸吐息也漸漸散去。少女仔細審視過現場后，收回了鍵刃，指揮肅清者清理現場。

　　她沒有追擊的打算，連繼續任務的想法也沒有。

　　敵人在撤退路線上必定有準備，貿然追擊只會自討沒趣。即使戰力齊全，她也不考慮現在再戰。

　　敵人人數不多，但擁有完全不像人類的特異能力和異常性格，而且比他們更適應在城市里的作戰，再次交戰…

　　更何況現場的敵人有4人，但還有一個躲在暗處觀察戰局的家伙存在，讓她不得不分出一半精力戒備哪個看不見的對手，眼下和那個真面目不明的敵人交戰，并沒有絕對的勝算。

　　“短期內不會交手嗎…”

　　扛著尸體，整理完現場的肅清者分列兩隊等待指令。朝遠方投去一瞥后，少女帶著人偶般同步行動的肅清者消失在夜幕之下。

　　“呵——腦筋很靈光的樣子嘛。”

　　遠處大樓的天臺上，穿水手服的少女贊嘆著。額前劉海剪成整齊的一條斜線，小麥色肌膚凸顯少女的南方血統，雙手手甲隨著握拳動作發出清脆悅耳的聲響。

　　“不能交手真是遺憾，不過既然還活著，總還有下一次嘛。”

　　天真無邪的面孔浮現笑容，那笑容沒有絲毫陰霾，不帶半分作偽，幾乎讓人忍不住想要去相信人性的善良純真。

　　“下一次，一定要好好較量，看看你能不能成為我的朋友啊。”

　　展露天使般笑容的女孩有著“巨針蟻”的代號，亦有著凌駕“最速”、“最毒”、“最強”之上的別稱。

　　——“最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