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進擊的戰車(七)

　　將機要文件鎖入保險柜，尼德霍格從酒桶里拿出一瓶冰鎮過的紅酒，血紅色液體注滿玻璃杯，咂巴了一下拉圖酒莊的佳釀，保存了300年的液體黃金口感真的很不錯，眼角的余光轉到放在辦公桌上的幾個箱子。

　　這里是王都，想辦成什么事情，打點疏通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如果你事情辦砸了，往往不是因為你能力不足，而是你出不起能辦成事兒的價錢。

　　公司不缺錢，隨便一個部門經理都能從兜里掏出一疊綠油油的紙片把人抽個半死。不少官員直接從公司里領取第二份工資，是故，公司和政府官員間用“金錢和暴力”筑起一層牢不可破的友誼。

　　為了讓星塵作戰能夠順遂，給那些“友誼”增加一些金閃閃的潤滑劑是必不可少的環節。在李林坐鎮大本營指揮星塵作戰，布倫希爾這樣的心腹在亞爾夫海姆維穩的此刻。聯系、協調政府官員，確保王都方面的政局穩定職責就交由尼德霍格負責。

　　整打的純金、純銀、白金鑲琺瑯工藝打火機，數百年的超高檔紅酒，裝在手提箱里碼放的整整齊齊的鈔票和興奮劑，停在總部大樓地下車庫里，隨時準備駛入別人家的紫檀木包金殼馬車…在大把真金白銀的推動下，查理曼的官員們發揮出他們坐上各自職位以來從未有過的高效率，全心全意的幫助推動著星塵作戰。

　　對金錢和權力間不怎么遮遮掩掩的自由交流，尼德霍格并無反感之情。他是理智的黑龍，不是中二憤青。在王都里呆了這么些年后，尼德霍格已經很了解人類社會的運作機制。

　　根據查理曼法律，貴族和官僚階層除了封邑之外。還有一份年金可領取。雖然如此，對于渴望能更上一層樓的家伙來說，錢依然不夠花。

　　對他們來說，只是出點小力就能得到一大筆錢的買賣很劃算，公司也為甩出一筆小錢就能把事情辦成而高興。

　　皆大歡喜的雙贏。沒什么不好。

　　舌頭伸進酒杯，慢慢攪拌佳釀，臉上微微浮現得意和不屑。

　　龍族有著縱情享受的天性，尼德霍格也不例外。以前還在堆滿鈔票金幣的泳池里游過泳，晚上在寶石堆上睡覺。對放縱奢侈，這位尊貴的古代種毫無意見。他所不喜的，是人類那種自鳴得意，自命不凡的臭毛病。

　　人類諸國——聽上去像是個團結穩固的聯盟陣營，實際上只是一個比羅斯聯合公國那種部族集合體好上一點點的松散聯盟，各個國家之間，國家的內部都充斥了大量難以調和的矛盾，稍微一個火星。矛盾就會被激發，像個炸藥包一樣爆開。

　　現在這個松散聯盟還能繼續維持運作，全是依靠常年以來的構架慣性。在絕大多數人抱著看戲的心態去觀賞這場戰爭的虛假表象時，維持人類諸國協作的深層架構已經出現了激烈動搖，當前人類之中，對此察覺的恐怕不超出10個，更多的人仍舊沉迷在日子越過越好。異教徒終有一天會被消滅的迷夢之中。拿錢辦事的則一邊干著齷鹺勾當，一邊觀望事態發展，為自己選擇一條后路…

　　這就是人類，可愛、可憐、可恨、可鄙的生物。

　　尼德霍格忽然皺起眉頭，剩下的紅酒一仰脖喝下，一滴也沒浪費。此時，桌上的電鈴響了起來。

　　“尼德霍格大人，這里是大堂…！！”

　　“我已經知道了，不用攔她，準備一下新鮮橙汁。恩…加點琴酒。殿下需要放松神經。”

　　話音剛落，辦公室的大門被用力推開，一個極度憤怒的嬌叱同時響起。

　　“齊格菲·奧托·李林！你給我出來！”

　　親衛隊隊長的眼角稍稍吊起，冷淡的視線被烈火一樣的酒紅色披風填滿。

　　一瞬間，一股暴怒的烈焰幾乎從口中噴射出來。在看清少女的面孔上滿是屈辱和憤怒后。近乎逗弄貓咪的可惡笑容浮現了出來。

　　“未能及時迎駕，萬分抱歉，公主殿下。”

　　徒具形式的欠欠身子，尼德霍格仿佛很無奈，打心底對不能幫助這位王女感到遺憾似地說到：

　　“總裁接到了伯納德王子殿下的傳召，昨天晚上就前往佩皮尼昂，協助王子殿下處理軍務去了。”

　　“處理軍務？那個只關注怎么賺錢的家伙，什么時候還會打仗了？”

　　密涅瓦冷笑起來，身體因為無法抑制憤怒而顫抖個不停，儀態依然端莊得體。天生麗質加上精心呵護的美貌——從內至外都是真正公主的少女厲聲質問道：

　　“光是從這個國家盤剝的金錢還不能滿足你們嗎？！為什么要教唆兄長去挑起戰爭！你們就那么渴望沾血的金幣嗎？！！”

　　“公主殿下。”

　　冰冷的，讓人不得不抑制情緒的低沉聲音壓了過來，剛剛張嘴想要反駁的密涅瓦定住了，就像放在盒子里，用大頭針固定住的蝴蝶標本一樣被定格了。

　　穿著黑西裝的小個子娃娃臉舉起右手，手指間夾著一樣閃閃發亮的東西——原本在密涅瓦頭上的水晶發卡。

　　“公主殿下，這場戰爭是卡斯蒂利亞挑起，強加在查理曼身上的不義之戰。在當前的危急時刻，我公司最優先考慮的事項，是如何在這場正義之戰中，為國家貢獻出最大的力量而已。”

　　公司的二把手慢騰騰的朝王女走來，說著冠冕之詞的表情淡淡的。一直以來像貓咪一樣瞇成縫的眼睛微微張開，近乎實質化的壓迫感不斷從類似猛獸或爬行類的冰冷眼睛里涌出，冷汗從王女動彈不得的軀體各處涌了出來。

　　輕輕撣掉發卡上的些許灰塵，重新將其擺回原位的同時，揶揄的話語在密涅瓦耳畔響起。

　　“失禮的真心話不能隨意說出來哦，盡管我不怎么討厭這樣的殿下，但別人會懷疑王家的家教哦。”

　　一點也沒有大人的樣子，近乎惡作劇的嘲弄了王女后，尼德霍格解除了“龍威”的效果，重新恢復行動和語言能力的密涅瓦臉孔一陣白一陣紅，看著依舊保持厚顏笑容的尼德霍格，咬緊牙關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哎呀呀，都說勇者配公主…不過，要我說，娶了公主的勇者，婚后生活應該會很難過吧？”

　　坐在辦公桌前，模仿著李林的動作支起下巴，尼德霍格露出淡淡的苦笑。

　　“說到勇者…等公主回去后，羅蘭的日子會很難過吧，真想看看那個幸運的小色鬼會怎么樣呢。”

　　隱藏在抽屜里的恩尼格瑪機轉動起來，不一會兒，最新的戰報被吐了出來，尼德霍格輕輕掃了一眼，第一條赫然寫著“赫羅納順利奪取，部隊已經通過大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