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德斯郊外曾經是無人問津的灌木叢樹林,隨著王都改造工程的開始,越來越多的王公貴族選擇遠離那個“大工地”,前往自己的別墅以避開日夜不休的噪音,在V.e公司獻給偉大的國王陛下的禮物——精美絕倫的凡爾賽宮在郊區落成后,郊區別墅化的發展趨勢一下子就開始提速了。
那座美麗的宮殿是如此端莊典雅,每個從凡爾賽宮門前噴水池路過的行人都情不自禁的駐足流連,端詳那座貴婦人一般的偉大建筑,毫不吝惜地奉上所有贊美之詞。一貫熱衷在作戰計劃里把所有建筑物化為瓦礫的防衛軍總參謀部亦不例外,在各種攻略呂德斯的預案中一再強調保護好凡爾賽宮,年輕的見習參謀保羅.興登堡少尉參觀凡爾賽宮之后,在日記中如此記載:“那是如同童話夢話般的宮殿,尤其是富麗堂皇的鏡廳,非常適合最高指揮官的登基儀式,我渴望看見新生吉爾曼尼亞從那里誕生。”
附庸風雅的人們,想要接近國王獲得權力、財富和寵愛的人們紛紛在凡爾賽宮周圍建起了別墅。實質上控制著這個國家經濟的V.e公司總裁同樣有著自己的郊區別邸——為了和3年來宅在凡爾賽宮不出門的查理四世,還有蠅蠅役役地爭奪著國王的寵愛,找到空子就互相拆臺的朝臣們溝通各種問題,偶爾順帶處理一些事情。
一塵不染的白色麥堤袍在大理石地面上拖出沙沙聲響,打磨至光可鑒人的高級地板與絲綢面料都干凈得讓人不忍觸碰,唯恐這道無暇的風景沾染丁點污漬而失去。
麥堤袍的主人,也就是大宅屋主絲毫沒有憐惜。綴羽白帽擺在一旁,那一頭比烏鴉羽毛更加漆黑的頭發裸露在空氣之中,從陽臺上吹入習習涼風,擺弄著比絹絲還要柔順的黑發張揚起舞。端坐藤條編制的搖椅上,少年用左手撐住下巴,嘴唇微微翹起,鮮紅的瞳仁上倒映出壯麗的凡爾賽宮。
賞心悅目的風景會讓人放松神經,不受打擾的安靜氛圍下,做什么都會比平時更加愉快。
工作如是。用餐亦如是。
紅瞳稍稍偏轉。此刻映出的,是漸漸干癟下去的赤裸軀體。
3分鐘前還是如同羅蘭小時候一般惹人憐愛的幼童,此刻仿佛被抽走了生氣和水分,連哭鬧的力氣也失去,在豐滿的女性軀體中持續衰弱,最終連骨架和形體也無法維持,徹底崩潰成一堆塵土,從嬌嫩欲滴的胴體中滑落,落入潔白的地面。
呼——
坐在少年對面的訪客滿足的吐出灼熱的芬芳,亢奮狀態下紊亂的呼吸在極限的沖擊過后一點點恢復常態。戰栗的余韻中,散亂的瞳仁重新凝聚起來,纖細又極富彈性的手指撩開額前被汗水打濕的秀發,羞恥的紅暈爬上已經紅透的臉頰,眼神中涌出深沉的厭惡。
靜待訪客重新穿上衣物,少年開口笑到:
“不管看幾次,都會覺得這種用餐方式很神奇吶。”
慢條斯理,略帶諧謔的感言。
客人很不喜歡這個,這發言與羞恥、道德、罪惡感之類沒有任何牽連。與看了一個新奇的小魔術之后的泛泛之言沒有任何區別。
“已經不是厚顏的程度了,他的認知里壓根就沒有尊重生命這種概念吧。”
系好衣服,神經不敢放松分毫的訪客咬緊了嘴唇。
目睹眾多國家、種族興衰枯容的悠久歲月里。她見識過許許多多不把人當人的混蛋,可和這一位神之代言者相比,那些人渣還真是純潔得可愛。
“有時候,吾會思考,超越種皆如閣下這般,還是在凌駕于眾生萬物的存在之中,汝也是特異例外呢?”
年輕女子無法與輕浮通融的莊重語調在書房里回響,超越種.李林——神在人世間的代理人那雙紅玉般的瞳之中沒有任何波瀾。無悲無喜的注視客人。
太過純凈、單純,因而殘酷。
殘酷的天使勾起嘴角,慢條斯理得反問:
“我也很好奇,您或者說你們經歷人世間百栽千年,究竟是從何時開始用半.吊.子的價值觀來審視自己和世界的?”
“汝…”
客人氣結了片刻,房間恢復了沉默。
不是人類,不是智慧種,也不是所屬的古代種。
兩邊的價值觀糾結在一起,那邊都靠不著岸,曖昧不清的進退兩難,也就是半吊子。
沒人會喜歡沒有清晰定位的半吊子,甚至她們自己對這種曖昧也感到不安。
“你我皆非壽命有限的存在,是不朽的、不滅的、永劫的上位種,一廂情愿的賦予憐憫比嘲弄更加來得刺人。”
“汝只是因為年輕而傲慢。”
“我不會傲慢。正因為不是人類,故不會自以為是的把自己的臆想說成是人類的常理、常識。”
李林抬抬肩膀,提起白色茶壺將紅茶注滿茶杯。銀鑷子從糖罐里夾出兩塊方糖放進自己的杯子,舉起鑷子向客人詢問,對方只是搖搖頭。
托起足夠中等收入家庭吃喝三個月的茶具,吹散沁人心扉的芬芳氤氳,訪客的眼睛和深淵般不見底的紅瞳對成一條直線。
真是不祥的眼睛。
從初次見面到現在,訪客對這位超越種的感官從未變過。若非基于各取所需的禮儀合作關系還在持續運作。她一定會逃得遠遠的,絕不進入距離李林200公里之內的范圍,至于現在…
天堂太遠,李林太近。離開了李林和V.e公司的支援,她竭力維持的生活不用多久便會難以為繼。
她需要李林勝于李林需要她,合作關系必須維持下去。
只是合作,不是卑躬屈膝充當李林的走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