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呂德斯之路(一)

　　“實在抱歉，麻煩你幫我們修好了水車，我們卻沒什么像樣的東西來酬謝你。家里的兒子和兒媳都去城里的工廠里干活了。”

　　撣掉圍裙上的煙灰，小酒館的女主人帶著更年期的郁躁和生活的愁苦嘆息著。

　　“離工廠發薪水到家里還有一點日子，現在不管是V.E馬克，埃居，里佛爾，我們都沒剩下多少了。”

　　空蕩蕩的酒館里只有兩位客人。

　　縮在角落靠窗的桌子，被黑斗篷裹住難分性別的小個子客人正看著窗外。既沒有點菜，也沒有叫來水酒。吧臺邊坐著一個穿紅褐色斗篷的少年，那種被喚作夏普羅的斗篷有著尖尖的長帽兜，一直垂到腦后。小丑、旅行藝人和吟游詩人都喜歡這種款式。只是現如今，大家都喜歡去大公司經營的劇院里去看不斷更新的劇目，老掉牙的傳統故事和藝人都處于無人理會的狀態，漸漸地，夏普羅斗篷也變的罕見起來。

　　老板娘的談話對象是面前的少年，他一邊點著頭，一邊和面前粘稠的面片粥苦斗著，專注于和糊狀物體奮斗的樣子讓人誤認為他正在享受舌尖上的快感。

　　老板娘開心又歉然的看著少年，嘴里繼續說著：

　　“不光是我家，村里的年輕人都去城里的紡織廠打工了。連年輕點的女人都沒剩下。村子里只有老人家和代管的小孩。沒有足夠的錢請雇工來照料莊稼、疏通河溝，靠剩下這點人實在沒辦法連那架老水車都擺弄不好，現在好了，至少可以考慮吧田地申請寄托到V.E公司的名下了。”

　　所謂寄托名下，不是傳統意義上交出地契，然后成為莊園主或貴族領主的佃戶，而是近乎與租賃的行為。

　　將無力照料的土地出租給V.E公司，對方會派遣專業人員，使用先進設備進行管理和照料，所得的作物抽兩份充當租金留給農戶，或者直接支付相應價格的現金——也就是那些紅色100、綠色50面額的V.E馬克紙幣。

　　對于像查古村這樣缺失青壯勞動力，又不遠讓土地和村莊就此荒廢消失的偏遠村落，這種還算厚道的交易條件有著難以抵御的誘惑，會考慮和那家知名公司的合作也實屬正常。

　　其實留守村民們也很清楚，這種協議并不是最好的選擇。查古村還有一種選擇是參加V.E公司的集體農莊，由公司提供種子和瑪那驅動的蒸汽拖拉機、播種機、收割機，作物的分成也可以從二八開提升至三七到四六。

　　前提是村子里有足夠的青壯年勞動力。

　　只有老人、小孩的村落最缺乏的恰恰就是青壯年，村民們也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在這個村還有留下一點傳統染布和編織花邊的手藝，通過向其他村落輸出這些手工藝品，加上出租田地的收入，每個月子女兒媳們從城里按時寄回的工資。查古村相較其他留守村落，日子過的還是比較好的。

　　“染布？”

　　少年打了個飽嗝，用不可思議的目光朝窗外打量。窗前一群年齡不一的孩子正提著大大小小的籃子路過。

　　仔細分辨后可以看見籃子里面都是些植物，白楊、石棉花、金雀花、紅番花之類流傳了上千年的古老染料原材料。圍著冒熱氣的大鍋，老人們正在揀選清理胡桃樹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