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不可見的高墻(四)
22.不可見的高墻（四）
某個時代，某超級大國因為經濟、政治、意識形態上的理由，由某個聰明絕頂的頭頭提出來，在被占領國的首都建設起一道有鐵絲網、大功率探照燈、電網、地雷、絆發式照明彈、電子警報器、自動射擊裝置等等現代化設備組成的反法西斯防衛墻（antifaschistischer
.Schutzwall），但最終的結果是想出要建設一堵墻的國家和執行的那個衛星國一起千古了。
在這個世界未必要那么麻煩的附屬設施來隔離一個國家的國民，只需要隔離一個人就行。將墻造的足夠高、足夠厚就能滿足需求。不論是現實中的危險種、想象中吃人的巨人，還是進擊的兒童團員都無法越過這道50公尺高、8公尺厚的墻，待在墻后面的羅蘭自然是安全的。
只是——
這樣和圈養家畜有什么區別？
“小孩子互相看不順眼是常有的事情，誰敢說自己小時候沒有犯過渾？沒干出過自己長大后想起來就臉紅的事情？因為一點小沖突就要用國家權力去介入干涉？我看不出這種行為的意義所在，只是看見濫用權力，把羅蘭像寵物一樣圈養起來，享受家畜的安寧。”
“怎么能這么說…！！”
布倫希爾還在掙扎，手已經無力的垂下。
沒有沖突與磨合，沒有努力與理解，沒有跨過不在意、不信任的勇氣，小孩子就永遠是小孩子，一輩子也長不大。
監護人的論點就是如此強硬和明確。
執政官永不犯錯——這個認知和表現連暴走的母愛也壓制了下去。
紅寶石一樣的眼睛不再和布倫希爾糾纏，盯上了羅蘭。
“不管怎么說，這次的事情都是你先動的手，你自己說吧，你打算怎么解決一時激憤引發的后果？”
罕見的，如同征詢意見似的口吻從總是獨斷專行的李林之口說出，所有與會者下意識地順著話頭望向擺在一旁的抗議信、申訴書，白色紙片疊起一個讓他們呼吸困難的厚度。
不排除里面有跟風起哄的成分在，但那也是代表了一種民意，解決不好可是會引起整個亞爾夫海姆動蕩的。
李林已經做出了看看你干的好事，你想怎么辦？的表態，讓羅蘭自己去感受一下行動的后果和壓力，精靈們也不好再多說什么。
提爾嘆了一口氣，布倫希爾吊起眉梢，剩下的全都看著羅蘭，等著看男孩怎么決斷這種大人都頭疼萬分的事情。
誰都會遇上決斷的時候，為此計算、拿捏、煩惱、郁悶，但終究無法逃避，必須堂堂正正的去面對自己選擇的人生。
李拿度.達爾克選擇背叛神明的意志和身為代行者的責任，和特異點伊麗絲遠離紛爭，在博德村隱居。一直到最后一刻，選擇了這條人生之路的那個男人對自己的決斷都是正視且絕不后悔的。
生為李拿度之子，被李林籌謀規劃為另一個李拿度的羅蘭，必須通過李林設下的試煉，和他父親一樣做到這件事情。
哭鬧也好、怒罵也好，羅蘭都必須學會判斷、選擇自己的人生，并對自己的選擇負起責任。
紅眼稍稍瞇起來，注視著從頭到尾一言不發，沉默著注視自己這邊的人類男孩。
監護人和監護對象對視著，極其冷靜，沒有任何憤怒、怨恨，堅強的童音公布答案。
“我要和他們面對面…”
未能把話說完，一直強行支撐的身子失去最后的支柱，帶著眩暈、火熱、氣悶的可怖感覺向后倒下，最后依稀聽見布倫希爾的驚呼，羅蘭喪失了意識。
“…愛逞強的小鬼…”
再次取回意識，感到自己被厚實的溫暖包裹，額頭上傳來涼爽的濕潤感，嘴正在代替鼻子費力的呼吸。
“一直勉強自己，強撐著不讓別人看見自己軟弱的一面。”
布倫希爾的聲音，她是在說誰？
“他應該更像個孩子，偶爾也應該向大人尋求依靠吧…”
眼瞼沉重得無法睜開，但可以掌握到正在嘆氣的是誰。憨直又愛操心他們幾個小孩，有些像大哥哥的托爾。
更像個孩子是怎么回事？
不要，絕不要再做小孩子，已經無法忍受自己是個什么也做不了，只能一旁看著的無力小孩了。
“太過要強未必是一件好事，有時候會反過來傷害到自己，就像現在這樣。”
就算那樣也無所謂——
羅蘭用倔強的慣性思維反駁著，冷淡的提爾還是看自己不順眼吧。還好沒有被發現已經醒了。否則提爾會很懊惱的對自己說不準自說自話的暈倒之類強人所難的話吧。羅蘭清楚自己已經被他打心底討厭了，就不要再給提爾說教訓斥的機會了吧。
眩暈和火燒起來似的難受感覺有一陣陣襲來，顫抖的嘴唇無視和提爾之間的對抗，擅自發出了出生貓咪一樣的呻吟。
“水…水…”
喉嚨感到強烈的燒灼疼痛，很纖細光滑的手扶住羅蘭的后腦勺，將杯口貼上羅蘭的唇。
甜美的甘露——一杯普通至極的白水對饑渴難耐的羅蘭而言也有著難以言喻的美味，像驢子一樣大口大口的牛飲，沒規矩的響聲響徹宿舍，連從嘴角溢出的水順著脖子流下也未注意到。
“逞強也該有個限度！你知不是道？！感冒不及時處理也會變成肺病要命的！！”
果不其然，向難以相處的小姑子似的，提爾發出怒火沖天的責難，總算他還顧念羅蘭正處于患病狀態沒有進一步叱罵。
“你們都出去吧，接下來有我看護就行了。”
“閣下…”
“放心吧，對于醫術，我還是有那么一點心得和信心的。”
平靜語調里有著不容反駁、拒絕的壓力，整齊劃一的鞋跟撞擊聲響起，錯落的腳步聲向門外涌去，門鎖發出咔嗒的落鎖聲后，房間里變得極為安靜，只剩下時鐘的機械運作和羅蘭艱難的呼吸聲。
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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