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主教與少年(一)

　　沙爾特村15人發病！領主安德森騎士行蹤不明。

　　拉羅謝爾（larochelle）死亡46人，請求王都派遣醫師支援。

　　迪沃杜倫（odurum）疫情惡化，已經出現向王都方向逃亡的災民隊伍。

　　吉斯伯爵帶著全家，搬進王都別館…

　　密探們，官員們不停地將來自各地不同渠道的報告書塞進宰相的辦公室，看著沒有一條好消息的紙片之山，黎塞留紅衣主教有那么一股子沖動，把自己變成一個爆炸術式，把眼前這些破紙、外面等著他拿主意的蒼蠅、舍棄領民逃到王都的豬玀，還有這棟建筑物一起炸個粉碎。

　　“真見鬼，我得去找個醫生來檢查一下自己。”

　　猛灌下一杯涼水，黎塞留苦笑起來。他現在正處于政治家黃金般的50歲年齡段，有著一張消瘦的臉孔，修剪的整整齊齊的花白須鬢和標志性的鼻子勾勒出議長咄咄逼人的圖形，有一股類似高利貸者的尖刻味道。強健的體魄絲毫讓人不會懷疑這位掌握大權的男人還能再戰10年。

　　可身體一向硬朗的黎塞留最近也感到有些吃不消，從早上開始就一直有耳鳴，明明一整天沒有吃東西，看見美食端上來還是沒胃口，剛才還發生了頭昏眼花的危險征兆。

　　明知道該休息一下來回應身體的抗議，可黎塞留清楚，哪怕懈怠片刻，貌似強大不可戰勝的查理曼都有可能在他打盹的時候轟然倒塌，倒在這場突如其來的大規模傳染病和這個國家的愚蠢執政者手中。

　　本來在這位能干的宰相之力之下，國家財政已經連續5年出現盈余。對王室中央不怎么恭順的選王侯及各地藩閥也被主教的鐵腕收拾得欲仙欲死，可剛進入深秋不久，一場突如其來的疫病將這個開始步入強盛之路的大國攪得天翻地覆。

　　聞所未聞的奇妙疾病在極短時間內席卷了查理曼全境，病患現實出現幻覺、頭暈、惡心。接著是四肢劇烈的抽搐痙攣，周身疼痛，孕婦出現早產、難產，導致死亡。到最后所有病患會因為全身潰爛，肌肉一片片脫落而死。

　　王立醫療院的頂尖醫師們對這種新奇病癥一籌莫展。這群庸醫（醫師被主教自動降格了）試過了體液平衡治療。水蛭吸血治療，加熱排汗治療，還有治愈用的強化系術式——每一種他們知道的治療方式都進行了嘗試，都沒什么好的效果。最多減輕一點病患的痛苦，將他們回歸母神身邊的時間拖延片刻，看來在短時間指望不上這群家伙排上什么用場了。

　　疾病是恐怖的，但更為恐怖的是人心。

　　疫病爆發時，一大批人同時發病和部分病患的瘋狂行徑嚇壞了老百姓。為了穩定治安和民情——官方用了這個說辭——治理地方的下級貴族和教會分支展開了如火如荼的魔女狩獵。

　　為了掩蓋對疫病一籌莫展以及救災過程中的顢頇表現，那群智力低下的豬不約而同的想到了這種辦法。

　　簡單有效，同時也是極度愚蠢的瘋狂運動就被這群自以為是的白癡引發了，想想還真是讓人唏噓。

　　領主/教會尋找出人群中特立獨行，或是不受歡迎的家伙，然后唆使、誘導家里有病患的人家對目標提出控訴，安排證人指證目標人物平rì里的異常舉止，私下里褻瀆神明的言論。將這些捕風捉影的東西列為證據，再通過一兩個魔女裁定的小把戲后。便草草將魔女、異端送上火刑架。按照初步統計，短短十日之內，已經有357人被這種方式處決。簡直可以說哪里發生疫病，哪里就有火刑架。

　　身為侍奉母神、協助國王治理俗世的樞機主教，黎塞留有著堅定的信仰心。對異端、異教徒、無神論者也充滿了強烈的憎惡。可在此之前，宰相黎塞留的身份和思考模式才是第一順位。

　　主教清醒的預見到，如果不能盡快結束魔女狩獵，這股熱潮遲早會變成脫韁野馬，把查理曼王國拖進萬劫不復。

　　跟過去為了撲滅邪教而進行的異端清除不同，愈演愈烈的疫病所引發的魔女狩獵開始出現失控的苗頭。諾大個查理曼幾乎要變成一座日夜不停焚燒活人的爐子，最近連王都呂德斯的空氣里都能隱約聞到人體燒焦的臭味。

　　在不斷升級到恐怖頂峰后，老百姓和官員都會變得人人自危。這反而會促使他們冷靜下來，思考為什么會變成這樣，之前的一系列行動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憤怒的矛頭就會調轉方向，對準發起這種瘋狂又毫無益處的運動的愚蠢者——扮演了不光彩角色的貴族和教會，最后甚至會變成一場席卷全國的暴力革命。

　　黎塞留并不害怕老百姓造反，但就戰斗力而言，正規常備軍足以應對突發事件，如果投入魔法師們的力量，任何企圖顛覆王國的鼠輩都會被碾成齏粉。但黎塞留同樣清楚，查理曼任何風吹草動都逃不過其他國家，尤其是老對手沃爾辛厄姆的監視。

　　他們都不是傻瓜，不會干坐著欣賞。

　　只要卡斯蒂利亞和阿爾比昂擺出向邊界增兵的姿態，查理曼就必須相應調整軍力，進行對等升級展開對峙，如此一來就不可能調動全部軍力對叛亂進行彈壓，效果自然也是大打折扣，國家極有可能陷入長期的動蕩之中。

　　有那么一會兒，紅衣主教甚至認為這是海對岸的沃爾辛厄姆設下的詭計，一個置查理曼于死地的陷阱。但黎塞留怎么也想不出沃爾辛厄姆要如何預測一場疫病的發生，要怎么在背后控制、串聯這樣一個龐大到讓人中風的計劃？黎塞留想了很久也想不出來，只好否定了這個可能性。

　　情勢已經如此危急，可那群腦子進水的下級貴族和神官們依然不能正確領會到上層的意思，反而進一步升級魔女狩獵，肆意擴大范圍和嫌疑對象，造成恐慌繼續加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