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神明(六)

　　不明信息第15次試圖侵入李林的防火墻，將反向侵襲的黑客程序粉碎。一個世界的神明——行星自身的意志不帶感性的冷淡語調和李林重疊在一起：

　　“名字稱呼不過是加以區分、便于記憶的標簽，對你我而言根本是無所謂的。”

　　“重要的唯有行動和結果。”

　　“正確的結果乃是行動的意義所在。”

　　相互間思考的攻防暫停下來，星球意志撤去人性化的偽裝，直白地問到：

　　“什么時候察覺到我的存在？”

　　“地球上很早就有——這樣的假說，但是沒有明確的證據和例證可以證實這種主張。在我研究這個星球的文明進化史的時候，發現了太多違背歷史進化的地方。”

　　搭在一起的拇指和中指滑開，脆響過后，地獄變成了會客室。

　　地板、長條沙發、茶幾、茶具、墻壁、天花板——全都是優雅且壓抑的黑色，比起純粹的哥特風，這間房間更突出虛空般的黑色。（病態的戀黑癖，跟某鴨的戀紅癖都是病，得電擊治療）

　　和李林極為相襯的風格。

　　“思考升降梯的運用訣竅，大致掌握。”（蛋卷頭后繼有人）

　　無論是正常的生理機能，還是聲、光、熱、電磁等等偵測，加上數以兆計的邏輯理論偵測這個空間，結論都是error和unknown。

　　類似的狀況遇到過一次，和調整槽一起在虛無中漂流時。

　　“但這里并非一無所有，只是太過曖昧。不能理解這個，又或者缺乏特殊能力的話，什么也做不了。”

　　即不存在于現實，又存在于任何一個角落。

　　也就是說。這里沒有實體，卻能將思想化為現實的精神世界，思考干涉世界的系統。

　　運用一直沒用過的特殊能力將自身調整為疊加狀態便可以自由控制這個世界，一個響指、一個構思就能創造出所需的一切。

　　“狡猾的家伙，明明是訪客。卻用的能力把自己變成主人。”

　　“人不可能兩次踏進同一條河——有位哲人這么說過。”

　　解除情感AI的干涉偽裝。冷澈的思緒將話題調整回原來的軌跡。

　　“那可以用來解釋哲學上的一些問題，用來描述歷史和文明進步也適用。歷史學家往往會嘮叨，導致聽眾對人類文明產生循環演化的誤解。但事實上進步并非圓環，而是螺旋上升態勢。這個威爾特卻并非如此。非正常的干涉多過頭了。”

　　自然力量對文明和歷史進程的干涉影響永遠存在，氣候異變、災害、瘟疫…隨便哪一樣都能在歷史上留下深刻的痕跡。

　　舉幾個直觀的案例——進軍俄國的法蘭西帝國和納粹德國正是被寒冬引上滅亡之路，元朝忽必烈的船隊也是遭遇了臺風的打擊飲恨日本海。

　　“地球文明的歷史上不乏這樣的案例，但那些也可以解釋成概率極小的偶然。威爾特的歷史中，自然對文明的干涉可實在太露骨。太不正常。不得不懷疑這個星球擁有自己的意識，為了某個目的，對智慧種文明在歷史中各個關鍵性節點上進行操作，確保文明發展原地踏步的可能性。格拉姆的傳說讓我更加確信這推斷的真實性。”

　　先不說神對人行使權力、訂立契約的奇怪傳說。神明選擇長壽智慧種為領導種族，吉爾曼尼亞王國長達4千年的存在就夠可疑了。

　　無論是怎樣僵化的體制和思想，確保三、四百年的存在就稱得上是一件了不起的偉業。更是只存在與口號和幻想之中，可吉爾曼尼亞王國整整存在了四千年之久，不但如此，四千年的時間里。魔法技術程度、社會價值體系、風俗文化幾乎沒有任何變化。

　　“那種事情不管怎么想都不是正常的，可如果用精靈的慢性子來硬拗，倒也不是完全沒道理。但吉爾曼尼亞王國崩潰之后，持續爆發戰亂的人類諸國和羅斯聯合公國同樣出現文明發展遲滯的現象就不正常了。”

　　“也許是他們太蠢了呢？”（瑪娜君做得太明顯了，果然蓋亞都是⑨）

　　唯有李林端坐沙發正中的黑客廳里，揶揄作弄的聲音在回響。

　　“不可能。真要是蠢成那樣。還需要通過神諭、天啟之類的手段，讓幫你干掉可能會給文明帶來進步契機的家伙嗎？”

　　“連這個都注意到了么，看來真是很用功的調查過了。”

　　“過去地球上也出現過感受天啟創立宗教的救世主，聲稱聽見的少女拯救國家民族危亡的故事。不過隨著時代的進步。被賦予神奇力量之人影響歷史的案例只會越來越少，最終完全消失。之后就是人類自身的技術發展進步主導歷史進程。這個世界似乎沒遵循這個定律呢。”

　　戰爭會促進文明、技術、哲學各方面的進步，威爾特上的智慧種文明歷程卻背離了那個原則。

　　兩大陣營乃至智慧種全體一千多年的對抗過程里，思想、制度、魔法技術、軍隊編制、戰略戰術…等等，理應受到刺激而快速進化的各領域和千年前吉爾曼尼亞崩潰時相比幾乎沒有任何變化，這無論如何也無法用正常現象來解釋。

　　其中一定有，通過對文明進行了干涉和抑制。

　　茶杯斟滿深色飲料，微苦的氣味從記憶資料中調出來釋放進會客室，茶幾右側的單人靠背椅包裹上一團淡紅色氤氳，從里面探出女性的手臂，取走了斟滿的咖啡。

　　朝沒有實體的神投去冷冷一瞥，李林慢慢闡述自己的調查論文：

　　“干涉手法主要有兩種，其一是宗教，和我所知的宗教相比。母神信仰不但有著比吉爾曼尼亞王國還要久遠的歷史，其權勢強大到可以直接決定坐上各國王位的是誰。同時還具有強烈的滲透性，小至個人生活，大至戰爭都有各類信仰母神的宗教影子，實在是生命力強大的怪物。”

　　“應該是兩個宗教才對。”捧杯的手一動不動，糾正錯誤的女聲補充道：“獸人的瑪法正教和人類的瑪法圣教會是敵對關系，并非一個宗教。”（除非哪個教皇不聽你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