嘴巴上下活動咀嚼著燕麥粥,煮到粘稠糊狀的食物和母親做的那些美食沒法相比,啃多了午餐肉、人造黃油、黑豆和米的卷餅之后,咸淡程度欠佳的一碗粥也覺得這是母神的恩賜,世界上沒有比這一頓更香甜的晚餐了。
用餐不是折磨,是一種快樂的享受——這非常基本自然,往往被人忽視的認知重新以不同層次的深度篆刻在羅蘭的認知感覺之上。
ovich.Virtanen)被生活的艱辛和蹉跎鑿滿溝壑的沉默面孔也散發出和形象完全不同的親切感。
數rì不曾與人交談接觸的獨行,體驗心靈的空虛與荒蕪之后。羅蘭深切感覺到人類——智慧種是無力獨存的生物。
結束孤獨之旅的人會變得多話,小孩子尤其如此。羅蘭卻懂事明理的節制談話,只是被動回答磨坊主女兒的提問,想要一吐心情和所知所見之事的沖動被死死壓住。
從不會對人類施與溫柔慈悲的自然那里學到一些東西是這種低調的部分原因,正面受益的背面是猶疑不決和發自心底的恐懼——這些自然分別源自于布倫希爾的溫柔善良,還有李林近乎離譜的強大和毒辣手段。
即使是對人情世故尚缺乏充足了解的的孩子,親眼目睹村子因為一個近乎詛咒般的緣由變成那種慘狀也能夠理解。李林擁有怎樣的力量、會怎樣處置違逆或者礙事之人。把自己的救命恩人卷入不相關的事態跟可能降臨的殘酷報復——這種只圖一時之快、不負責任又卑劣的做法是羅蘭不能接受也不愿想象的。
說怯懦也好。批評這是臨陣脫逃也罷。事實很清楚,李林的強大就是如此夸張,哪怕一個5歲的小孩在說話前都必須好好把握后果,冷靜考慮之后再說的程度。超只需匆匆一瞥超脫常識之力的冰山一角,就能讓任何質疑嘲笑羅蘭的人統統閉緊嘴巴。
或許該往人多的地方去,讓有力量的人來對付李林——冒出典型的小孩子應有想法的瞬間,劇烈煩躁和厭惡隨即沖入心靈。某名強烈的憤慨在羅蘭體內燃燒。
情緒所指的不是嘴角永遠向上彎起的李林和他的精靈手下,也不是無所不在、無所不能,關愛眷顧著世界和人類。卻對博德村的慘劇不聞不問,不施加干預和救贖的母神。
激蕩情感指向的所在乃是羅蘭自身,污濁黑暗的沖動名為自我厭惡。
只會從背后投擲石塊的臭小鬼——
不屑的聲音幻聽般糾纏飄蕩。幾乎讓羅蘭懷疑自己的腦袋是否已經變得奇怪,確定自己思維正常后,羅蘭唯有對嗤笑、嘲弄采取無視以應對,效果卻不理想。
一旦想起為教會通風報信、引領著身強力壯的騎士去襲擊精靈們的自己,幻聽便會浮現。情緒會從接近復仇成功的灰暗喜悅轉入對自己卑劣無恥的嘴臉感到恐懼和憎惡,矛盾的情感煎熬無法抉擇的男孩。
太過幼小,比同齡人被迫更早成熟,經歷自然的野性洗禮后的羅蘭依舊是個男孩。面對無從處理的情感、難以釋懷的事情。他能做的,還是只能像個小孩般束手無策,回避、拖延做出選擇的時間。
——對這些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羅蘭尚未能體察,只是一心一意消滅燕麥粥,用味覺沖擊來淡化、遺忘這些問題。
“真是奇妙的肉呢。我還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美食。”
明明是初次嘗試新式食品的質樸感言,卻因為把某種口感糟糕低劣的東西與美食這種神圣不可侵犯的贊言結合到,被褻瀆的惡感和惡心的神經反射差點讓羅蘭吧胃袋里的消化物重新倒回盤子里。
繼午餐肉的感想之后。精靈們聽到有誰夸贊午餐肉的感觸也被羅蘭體驗了。
哪怕沒有稱贊,僅僅只是提起那些恐怖食品,吐意也會在瞬間爆發擴散。
“怎么了?羅蘭?不舒服嗎?”
看不到男孩的臉色急驟從紅轉白,從鼻息的混亂把握到羅蘭的狀況,萊樂可關切的面孔轉過來問到。
“呃…沒什么,吃太快有點噎到了。”
用力將涌上喉頭的酸味糊狀物壓回胃里。羅蘭努力擠出尷尬的笑容,一旁不啃聲的羅塞投來深沉的一瞥,被閃現沉默陰郁色彩的視線盯得有些發毛,羅蘭盡力維持著禮貌尊敬的笑容。
羅蘭從未近距離觀察過這樣的中年人,家里經營的小旅館曾經接待過各色各樣的客人,當中不乏中年大叔,在小旅館里,客人們都會表現出禮貌和愉快的一面,即便真有什么不痛快,幾杯苦啤酒或者葡萄酒下肚,臉色也會變得樂觀起來。
羅塞——萊樂可的父親卻不是那樣的大人,沉默的一家之主不是聾啞之類與生俱來殘疾不能開口的殘疾人,卻始終不怎么說話,即使在他從外面回來質問萊樂可關于自己的事情時,音調也很壓抑,寒冷凝重的語氣和刺到肌膚發痛的視線讓羅蘭感到難以理解和不安。
這種陰暗、潮濕又沉重的感覺是怎么一回事?
專注著羅塞離開飯桌退出的脊背,瞳中映出從蠟燭昏黃搖曳的光芒洗去色彩,緩慢融入陰暗的背影。羅蘭抱著不禮貌的奇怪疑問別開臉孔,審視神秘的目光無果后轉向笑容有些僵硬的失明少女。
“抱歉,爸爸還在對我自作主張的事情感到惱火呢。”
發自內心的自責和歉然在臉上塑造出誠摯的道歉,和有的大人嘴上道著歉,表情細節卻顯示出不以為然的本性——那樣虛偽做作的道歉沒有任何相似,順應情感和思想的自然反而令羅蘭感到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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