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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小小流放者(五)

  文昌書院及時更新,

  “體力充沛,精神健旺,心率稍有不齊,血壓略高,呼呼——算是相當健康呢。”

  和修女對他感冒病愈時下診斷時的語氣極為相似,遣詞和術語卻從未聽過,況且柔弱中藏有堅硬冰冷的團塊,欠缺尊重平等的游刃有余讓這份診斷書上染有惡質的色彩裝飾。

  不像給人護理檢查,說是獸醫診治牲口或者風車修理人讓風車重新運轉后回應各自顧客的態度——有人際交往與生活經驗的成年人會指出這一點,被恨意塞滿心靈感官的羅蘭只是對此投以激烈的反抗。

  “混蛋!殺人兇手!”

  李拿度和伊麗絲沒有教他罵人的粗話、臟話,博德村也不是熱衷于吵鬧、打架和械斗的彪悍之境。羅蘭正處于學習吸收知識階段的小腦瓜里面能找出來用于人身攻擊的詞匯不算多,不斷重復的只有那幾個指責和咒罵。

  “上校…”

  車隊整裝待發,最后最靠近兩個非精靈者的一輛馬車車尾拉開篷布,布倫希爾擔憂的看著鬧個不停的羅蘭,朝李林發出祈求似的呼喚。從未養育、照顧過小孩,缺乏相關經驗的李林口中的教育補課,其中的內容完全不明,這一點令母性極其旺盛的精靈少女感到難以放心。

  “只是行駛監護人的職責,不必擔心,稍后就會跟上來。”

  側轉回頭的是正常的淺笑,語句里卻充斥不容置喙、拖沓的絕對權威。反應到李林是非常認真的時候。出發的號聲吹響,馬車依照編制好的隊列順序依次開始移動,緊跟車隊末端的2班戰士立即揮舞樹枝抹消去車輪印、馬蹄印,用面罩遮住口鼻的精靈們揚起滾滾塵土,使得從地平線另一端觀望這方向會誤判成一支至少千人的騎兵正在移動。

  漸漸的,車隊、塵煙、士兵消失在土路延伸的彼端,曾經喧嘩聒噪的灌木叢邊緣只剩下被拎到半空中掙扎的男孩不斷掙扎喊叫。

  不會對此感到厭煩。亦并非樂在其中,當車隊從視界內完全消失后,李林放下了羅蘭。

  “差不多了。我們也出發吧。動作夠快的話,可以趕上晚飯。不怎么走運的話就只能露宿荒野,那樣就比較糟糕了。”

  有點像開玩笑又不像開玩笑的決定未能讓羅蘭停止。頭部被巨大的臂力按住才讓男孩無法撲上去。才5歲的男孩無論怎樣使力也不能上前一步,更別提對仇敵做出些什么,只是有如愚蠢、固執地重復想將壓制自己的手臂從頭頂移開的動作。

  “布倫希爾還在等你,讓她等太久可不是紳士該有的行為。”

  無視張牙舞爪的叫喊,少年放開阻擋羅蘭行動的手臂,若無其事的轉身將毫無防備的后背敞開給嚷嚷著要殺了他,此刻卻呆若木雞的男孩。

  “怎么?你該不會真想睡在荒野里?我是怎樣也無所謂,你要是感冒的話,除了吃藥可就沒辦法了。”

  對自己的言行舉止附帶的沖擊沒有任何自覺,可說是任性一般的隨意妄為讓羅蘭眩暈之余難以行動。當李林提及布倫希爾時,依偎在對方懷中哭泣時的觸感和甜味體香仿佛再度感觸到,那張錯愕的面孔讓羅蘭感到難受。

  壓下對布倫希爾的情感,李林的行動卻更加令他困惑。

  做事條理分明,處處透著精明的少年。此刻的行為安排根本稱不上合理,天馬行空般出乎意料地將自己和羅蘭留在車隊之后,然后自說自話的讓羅蘭和他徒步追趕車隊,這個男的——

  “你認真的?你腦殼壞去了?”

  無論如何都無法和李林不似正常狀態下的思維同調,羅蘭從喉間硬擰出來的提問有如呻吟。

  “滿分100的話,這種說話提問的態度只能拿30分。想讓別人告訴你什么有價值情報的話,至少要在開頭加上請。”

  和旅店里為羅蘭一家答疑解惑時高度一致的笑臉前搖晃著不行的手勢,隨隨便便的語氣更讓羅蘭不快。

  簡直和壞心眼的人販子、欺詐師沒什么兩樣——旁觀者可以做出和那美貌意外相稱又偏離的評語,那副用軟糖刁難誘惑小孩鉆進圈套的尊容著實讓人懷疑這個異貌少年是否在哪里的治安單位留下過什么驚天案底。

  羅蘭只是從母親那里得到過經過放大夸張的拐賣兒童的只言片語,模糊不清的認識和李林難以產生聯想,但見過狐貍的男孩下意識地將眼前的笑臉和狡獪野獸的外表疊到了一起,一股意識到這個殺人兇手正耍弄自己的怒氣立即沖了上來。

  “我可是在說禮儀問題哦,身為監護人,溝通和教育也是諸多指責中的一環。”

  額頭被食指輕觸,身體無法動彈,開口說話也無法做到,只是傻傻的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眨不了眼皮的雙眼映出和顏悅色的笑臉,耳朵里收聽到的內容卻有著恐怖的違和。

  “教育的方式有很多種,但只有產生效果收益的才有意義。之前布倫希爾少校諫言將管孩子的事情交由她全權處理,用她的方式來解決。因此,從今早開始,我對你的種種舉止采取視而不見的處置。現在看來,當時應該堅持己見,拒絕那個諫言才是。少校太過溫柔,過度的母愛只會毀了孩子。好在現在糾正也不算太晚,就用你自己選擇的教育方式來修理那些個自以為是的毛病吧。”

  手指從額前挪走,身體支配權漸漸回歸,想要趁機駁斥、痛打漆黑影子的想法醞釀著準備爆發的前一剎那,轟的一聲巨響,世界炸裂了,物理性的鈍重沖擊傳進腦袋,所有意識變成短暫的空白。

  打飛出去的身體旋轉著墜向地面,臉埋進落葉、泥雜草之間。遲到的火燒疼痛自腫起的臉頰傳來,嘴角滴下的鮮血粘住塵埃沙土,栗色頭發也染上灰黃。一邊發抖一邊從地上爬起的男孩尚未理解到自己第一次被打的事實,難以置信地看著握緊拳頭走到面前的黑衣少年,沒了笑容的冷淡面孔對羅蘭擲下尖刻的話語。

  “只有你是可憐的——這種想法還真是了不起又偉大啊,真有夠可憐的,不好好揍你的話,還會一直可憐下去呢。就這樣用可憐小孩的免罪符干什么事情都無所謂、都能被原諒。了不起,贊到家的謀略啊。”

  極盡侮辱的嘲弄反諷如毒刺般扎滿每寸肌膚和心靈,毆打臉孔的兇器在眼前握緊,不講理的羞辱還在繼續。

  “實在抱歉,這種花招用來傷害布倫希爾還能用用,在我面前趁早收起來的好。小孩撒嬌這種事情對我一點用也沒有,我現在不過是替你那個不負責任的父親代為履行教育指責罷了。”

  “那你就殺了我啊!反正你已經殺了那么多人,也不在乎再多殺一個吧!你不是已經殺過小孩了嗎?把克洛伊、萊娜、格雷特他們都給殺了!你還等什么啊!殺人兇手!!!”

  “2班的士兵沒有注意到發言地點,也沒有顧及到你就在一旁,還把那些話用人類的語言說出來的確是應受到處罰的沒腦子行為,接受懲罰完全是他們應得的。不過,話的內容可全都是事實啊。拉普蘭自獨立成為一國以來已過去數百年,使用的道路以舊吉爾曼尼亞王國時代遺留的古道居多,人類自己修筑的新路無論長度、數量還是質量連千年前的遺物一半的程度都達不到。大大小小的領主像寄生蟲一樣吸附在精靈的遺產上收取來往過境者的費用,卻一個銅板也不拿出來用在道路的修繕保養上。要是我的手下干出這樣的混賬事情,老早有紀律監督委員會的家伙上門查水表或者請責任者去喝茶了,可人類這邊呢?”

  對垂低眼瞼睥睨自己的視線露出憤怒之極下扭曲的冷笑,不管不顧任何事情與后果,男孩揚起沾了血和沙塵的雙唇大叫著:

  “你根本就不敢嘛!沒種的——”

  紅腫的左臉再度遭受重拳痛毆,牙血從嘴角涌出的面孔第二次埋入地面,快要麻痹到失去意識的頭蓋骨里插入來自上方的“第二次,撒嬌逞能什么的要收起來啊。”的聲音,鼻血也滴滴答答流到地上,不在意毆打小孩或監護對象的惡魔垂下拳頭,把昏頭轉向的羅蘭拎了起來。

  “第二次…連我爸爸都沒打過我!!!”

  “那就當做我代替你那沒責任的父親管教你好了。”

  朝著羅蘭,李林撒下冷冽的目光。

  可能是沒有童年的概念,也或者視點太過理智之故,李林將小孩視為一種殘忍的生物。

  天真無邪,同時也不負責任。

  受到小孩這道免死金牌的保護,不需要對自己的言行承擔任何責任。

  當然,那未必是出自惡意使然,也不能稱之為罪,靠講道理也未必能糾正那種無責任感和不明事理。

  如果眼前的小孩不是他的監護對象,不是羅蘭.達爾克。李林根本不會在意他說什么,做什么,可既然決定監護收養了…

  身為教育者,首先要讓他知道何為痛,何為罪。(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文昌書院及時更新,

夢想島中文    魔法與科學的最終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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