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被你發現了?真可惜…像您這般的優秀人才,應該能看得清大勢所趨才對。大文學{.”
李林聳動肩膀,狹長的眼縫舒展開來,宣布處刑判決的訕笑從上方落下。
“這次不會再射偏了喲。”
像是給別人添麻煩道歉的話語剛落下,急劇膨脹的火球從翼尖爆發。一瞬間,能溶解金屬的高溫氣體將異常的身影和容貌吞沒,不輸金屬氫導彈起爆的強勁氣浪將將地面上幾位猝不及防的戰士掀翻吹飛。
“我也是,絕不會錯失目標的。”
幾乎從中灑落冰屑的宣告在熱風中回響,伊麗絲——不,是炎葬魔女欠缺抑揚頓挫的平淡聲調讓回想起過去的作戰經歷的戰友紛紛落下冷汗。
對攻擊術式的精研造詣幾乎無人能及,年紀輕輕便多次獲得賢者的提名。在戰場上以各種炎系魔法將敵人焚燒殆盡的激烈作風不光讓獸人談之色變,友軍在談及炎葬魔女名號時,也是如同瘟疫般閃躲忌諱。
這位女魔法師面前出言不遜者,皆以身體化作飛灰的結局牢記了遵守口德的教訓。
“用煉金合成用的cāo作系術式在死之翼四周合成可燃混合氣體,只要一點小小的火星就能誘發瓦斯爆炸,效果可以媲美大當量空氣燃料炸彈,嚯——”
鑒定完畢后贊賞的輕笑從上空落下,再度舞動天際的紅色磷光劈開濃煙,冷酷的揶揄一并刺過來。
“——精彩的陷阱,不愧是炎葬魔女。比起賢妻良母的偽裝,殺人魔女的真面目更讓人欣賞呢。”
急速變軌避開無力的弓箭和沒有準頭可言的弩炮。肆意的笑聲俯瞰地面上被噎到正說不了話的伊麗絲,悔恨、憎惡、殺意、憤怒、屈辱、驚訝交錯的精彩表情直指向空中快速機動的彗星之尾。
“真是愛護妻子的好男人呀。團長先生。”
咆哮的龍形火焰自正前下方騰起,趕在裹挾怒氣的火焰風暴與自己交匯之前,再度制造出障壁,蹬著只比腳掌略大的銀白光盾,直飛的姿勢立即轉為緊急爬升,沒有翼,近似蛇形的火焰之龍緊隨身后,仿佛被觸碰了逆鱗般,緊緊咬住彗星的尾巴不放,不將彗核——黑發少年燒到連灰也不剩決不罷休的緊追。但姿勢協調和速度活潑輕快的彗星只是賣弄身手或是戲弄身后烈焰似的領先一定距離。
再度踢出一腳。再度拉開許噴射出力將龍形烈焰之間的距離,大量的火球和風刃配合火龍夾擊過來,渾不在意的赤色眼瞳微微偏離方向。
六芒中級以上的魔法師才可能施展顯現的擬態生命攻擊術式在連續的機動飛行之后依然保持清晰完整的形態,盡管是徒勞無功的攻擊,其持久力還是預測之上。
還附帶了自動鎖定追蹤的定義。
心底做出會讓稍具常識的魔法師暈厥過去的斷言。鮮紅眼眸將地面上旋風般疾走的男人背影映入視界,瞄準光圈將那個影子套住,切換為鎖定的紅色。
擴散粒子炮灑下亞光速的彈幕,遭受光束直擊的龍形火焰和魔法輔助攻擊瞬間蒸散,6道粒子束在偏轉軌跡后殺向地面上鎖定的目標。大文學 “別小看人了,小混蛋!”
和預想的情景相反,本應被光束貫穿的人影消失。耳畔回響著如雷的怒吼,男人高舉武器自背后的天空俯沖而至,以為攻擊沒有任何問題的判斷稍稍遲緩了一下。背部的翼將借重力慣性加速降落的李拿度刺出利劍的光學影像傳遞至腦髓。沒有也不屑做出防護的少年反唇相譏到:
“小看人的,是你們。”
不帶任何感情,統觀全局的冷漠語調刺進男子腦髓之中。
肝尖都為之發顫的惡寒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反應到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用力踢向空中顯現的障壁,墜下的身子硬生生從垂直加速降落轉為橫移。急劇變化方向的慣性負荷將血液從頭頂向腳底逼壓,內臟被捏成一團又遭到擠扁,在幾乎失去意識的昏暗視野之中,三道從不同方向射出的光束交錯貫穿李拿度剛才所在的位置。
是隱藏起來的其他敵人?還是遠距離的攻擊?
驚疑的靈光閃過思維,李拿度咬緊舌尖,對自己施加幾乎咬斷舌頭的劇痛刺激,口腔里塞滿鐵銹味,再度明亮起來的視野捕捉到空中幾道間歇出現的閃光。
“是那些玩意兒…!!”
之前如羽毛般附著李林的翼下,此刻從本體分離出來的三枚手掌大小晶體正調整姿勢,閃亮的尖端隨著李拿度一起活動。
“哦哦哦哦哦哦哦——”
拼上全部力氣,從腹腔深處迸發出嘹亮的吼叫。銀色的弧形光線撕開大氣,連大地也受震動影響的晴天霹靂沖上云霄,剛剛射出的粒子束受到強磁場干擾全部彎曲軌跡飛向高空。用以形容遠古神明憤怒咆哮的巨雷命中來不及轉移射擊陣位的晶羽,誘爆的光輪在空中脹大,響亮的轟鳴直追雷霆的迸發。
雙腳再度踏上大地,從掠過身體的熱風嗅出些許塵埃燃燒的臭味——光束兵器獨有的臭氧氣味,李拿度從險些被射成蜂窩的危險體驗里抽出注意力,將視線從腳底挪開,冷靜深邃的目光直盯著面無表情地漂浮在空中,暫停進一步動作的李林 這男人(家伙),比想象之中還要難纏。
極盡相似的感言在各自心里產生出共鳴,未能傷及對手的激烈攻防讓交戰雙方開始更加慎重的審視對手。
冷靜透徹的鮮紅眸子精密又正確的盯住李拿度,FAU(伴隨攻擊單元)的損失讓他對李拿度的評價重新作出調整,之前僅憑高速的短劍一刺所設定的數值明顯低估了,其所持的銀白色單手長劍同樣如此。
腎上腺素不斷刺激昂揚戰意下的紫瞳凝視浮在空中靜止不動的李林,超乎想象的攻擊方式和力量。晶翼中間的黑色人形之力量完全在之前所做的最大想象之外。感受著膝蓋、脛骨的陣陣麻痹,內臟為慣性之力蹂躪的苦痛也還存在。心里不禁對少年之前連續空中蹬開障壁的怪力和忍耐力感到咋舌。
雖說都在各自預料之上,但對應、余裕的程度完全不在一個層面。..
“永不磨損的圣劍、神賜勇者之劍——迪蘭達爾(Durandal),比起傳聞,實物更加炫目有力呢。大文學”
不似有激烈戰斗過的平淡,帶著沙龍式優雅的語調品評著李拿度手中140公分長的配劍,與古董商、珠寶商贊嘆其自劍身中部一路延伸糾纏至劍柄、有如花紋綴飾的密言紋路作觀賞定價性評估截然相反,鑒定機能的務實結論和讓人不舒服的態度也一道傳遞過來。
“好劍,使用者也不算辱沒這把利劍。不過,剛才沒使出全力應戰吧?”
“故意射偏魔法毀掉一座山的家伙還真有臉說別人留手。”
對嘲弄還以同樣的顏色,清楚先沉不住氣的一邊會露出讓對手有機可趁的破綻。李拿度高度集中的意識鎖住天空中飄浮、看似漏洞百出的少年。
哪怕一根發絲程度的疏忽大意也會立即招來致命一擊。在堪稱迄今為止所遇最強之敵的面前,半分松懈也決不允許。
“彼此彼此,畢竟我們都還不想把這村子從地面上抹掉嘛。”
李林靜靜地笑著。
既非侮辱,亦非嘲弄。
極度安寧地溫柔笑容。
盡管話語中的直白威脅已經超乎李拿度想象和忍耐限度之外,可引導局勢發展的球被輕輕踢到前騎士團團長腳下。順帶還有刺探的暗招。
右手按住腰肌,戲謔笑臉將你怎么辦?的出牌催促壓到李拿度身上。
“你打算做什么?”
咽下一口憋悶的呼吸,另有自己算盤的李拿度對提問進行了補充。
“你設計了這么多花樣,究竟在盤算什么?”
唇線依然是微微皺起的弧形,從面具般的笑臉中看不出是滿意還是在思考,紅色雙瞳睥睨著人類們。
看著那樣的笑臉,李拿度和伊麗絲眉宇皺的更深。
教堂里的地下室沒有人們提到地下建筑時固有的光線昏暗印象,布置在各角落和室頂的魔法燈將明亮的白光灑滿房間以及孩子們身上。
由于是地下,厚重的門板和嚴實的土層將外面的喧囂吵鬧全部隔離。一直延伸到村莊外的通風管道內設置有微風、靜音的術式和除塵的設計。十分貼心的保證了降噪效果和良好空氣循環。建設者的細心和對地下設施實際需求的把握可以從中窺見。
但即使是深埋地下6米多深的地下室也有無法阻絕的外界事物可以侵入,接連的劇烈震動就是其中之一。
未曾經歷過地震災害的孩子們做著帕蒂(Patty)修女教授他們的防災動作抱緊腦袋、蹲下身子躲在桌子、床板下。一雙雙睜大的眼睛帶著驚恐的色彩注視著不時飄下一縷縷積灰的室頂,蜷起來的身體承受著一次次幾乎從地面彈起的震動。
沒有一個孩子開口說話,他們堅持著不哭出聲已經是了不起的成就,不能奢望更多。
全能的母神啊,請保佑這些無罪的孩子。救他們出苦海。庇佑他們遠離災厄。
虔誠的修女低聲呢喃出向侍奉之神祈求孩子們平安的禱告。這位將全身全靈奉獻給至誠信仰的修女,已快邁入中年大關。沒結過婚,也沒生育過小孩。尚算細嫩光滑的肌膚比實際年齡更來得年輕,在魔法燈照耀下透出宗教性質的神圣氣質。
過去擔任騎士團醫護之職的修女對村里的孩子們都一視同仁的體貼照顧,近乎于溺愛。清楚這是修女沒有自己小孩的反作用,大人們對此持有莫名欣喜安慰的態度,自然也樂見孩子們去修女那里。
現在面臨突發重大事件,承擔交付托管孩子們重任的第一人選正是對孩子們有充足的親和力。本人對此事也有高度責任自覺的修女。
“修女,我們什么時候能出去?”
衣角被輕輕拉扯。小女孩強忍著害怕,不讓淚珠從眼眶落下,閃閃發亮的眼睛乞求似的望著自己。
對異常震動的本能畏懼在孩子們心中越來越強烈,狹小空間帶來的恐懼感也一并誘發。最先忍耐不住這種大人都難以承受的壓力,出聲詢問的是克洛伊。
四周聚攏過來聽見提問后想要得到安心答案的目光,同樣的問題在那些尚年幼的眼睛里閃爍,孩子們都在等著修女告訴他們答案,將他們從恐懼中解放。
“很快的,我爸爸媽媽說了。很快就會結束,大人們會準備好驚喜給我們的。”
懂事、達觀的童言在修女醞釀好說辭之前出聲。羅蘭拍掉頭發上的塵埃。紫色眼瞳里除了小大人式的堅毅,還有極力撐起來、用以鼓舞同伴的樂觀。
——和李拿度很像。
心中如此贊嘆的修女拭去克洛伊快要落下的晶瑩,向所有的孩子認真保證:
“以母神的名義,一切很快都會結束,大家都是乖孩子。你們的父母很快就會來接你們的。”
一介神職人員所能做的最高保證讓孩子們安靜下來,地面亦不再傳來可怕的震動。松了一口氣后,重新開始話題的孩子們把注意力全部投向安定下來的克洛伊。
“克洛伊,你說那個大姐姐,還有V.E公司穿奇怪衣服的都是精靈,這是真的嗎?”
克洛伊在車隊的時候被限定在一頂小帳篷里不得隨意走動,負責照顧她的布倫希爾沒有偽裝成rén類,離開營地時,精靈們沒有任何偽裝的容貌也被小女孩牢記。
——非常具有李林風格的安排。
未曾見識過人心的險惡。未體認過陰謀陷阱的可怕。對別有用心的安排沒有絲毫起疑,只是以天真好奇的目光接受安排她看見記住的人與事物。
相對的,大人們能從中敏銳的察覺出奧妙。
“打從一開始,你留意到了克洛伊溜上馬車的企圖,安排并制造出了那孩子和你們同行的狀況,迫使村里派出人手追擊。然后讓我們目睹食腐鴉如何被你們消滅,充分展示了武力。”
強忍著不讓憤懣從語氣中流露,李拿度還是自覺到聲音中令人心寒的生硬成分。
激烈的戰斗隨著一邊沒有打下去的意思,另一邊感到難以取勝的奇妙進展而陷入僵持狀態。
降低漂浮的出力,以羽毛般輕盈優雅的動作降下地面,不揚一粒塵埃、不發出半點聲響的漂亮著陸有如舞蹈般優美。
李林沒有否定或是肯定李拿度的指責,訕笑不動的面孔默認了指責。
“說利用什么的實在太過分了,好像我和我的部下們對那孩子做了什么過分的事情似地。事實是那孩子接觸了我方的最高機密,不得不對她采取保護措施,同時等待未盡父親之責的坎貝爾先生將其帶走。”
端正的招牌笑臉在眼中變得歪斜,狡黠的目光戳在李拿度憋悶的面皮上,刺痛人心的話緊隨著飄來。
“畢竟那孩子跟藏有鑰匙的盒子扯上關系了呢!總不能采取極端措施來處置吧?”
一旦打開,整個世界即便不被顛覆,也會陷入血與火的泥沼,車隊中被慎之又慎保護起來的盒子有著如此可怕的魔力。
如此可怕的威能不容見于世間,故精靈一直深藏著鑰匙,換來一族茍延殘喘的機會,知道鑰匙所在的也只限于評議會的幾位長老。
“那是因為比起直接殺掉滅口,那孩子活著更能發揮作用,”
注視著少年的眼睛,李拿度的聲音變得陰沉。
“作為活的傳聲筒,把鑰匙的事情傳遞到我們這里,用鑰匙和你的力量來逼迫我們亮明態度。”
恬不知恥的將利用孩子的不道德做法合理化,腹中的怒火淋上果然如此的燃油后,更加劇烈的燃燒起來。
李林沒有任何羞愧的意思,無懼的直視化身為憤怒雄獅的騎士。
“那是不得已為之的事情,鑰匙的事情一旦泄露開來會招來怎樣的覬覦和圍攻,李拿度閣下也能想象得到吧?說膽小也好,不被任何一國承認的我們是不可能輕易相信別人的,更何況是金母雞呢?”
“為此不惜利用一個無辜的孩子?”
“和國家危難時把未成年的少年兵也趕上前線消耗的做法相比,在下實在不覺得讓克洛伊幫個小忙算是過分的事情。”
把人類干過的事情洗干凈再來說我。
犀利的潛臺詞封住騎士團成員們已經沖到嘴邊的指責,比起國家層面屢屢出現將孩子送上戰場無謂戰死,之后歌頌為犧牲精神和虔誠信仰的瘋狂行徑,李林利用克洛伊的行為的確不算什么。勉強辯解說人類諸國的做法是情勢危急不得已為之什么的,也只會顯得虛偽,同時將李林的行為更加美化。
一個個拳頭攥緊,無處宣泄的怒意又加深了一層。
不知道有沒有察覺空氣中的險惡與厭惡,亦或對焦灼在身上的視線視若無睹,竊笑般的面孔紋絲不動。
“從結果來看,應該說那是最佳的狀態不是么。盡管這邊對人類不抱好感,持有各種各樣的主觀意見。但布倫希爾并沒有按照教會的宣傳把小孩煮來吃啦,事實上,對成年和未成年的人類,精靈會有微妙的態度差別,克洛伊應該也告訴你們了,布倫希爾她們和那孩子還是挺合得來的。”大文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