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群天殺的雜碎!要是我逮住他們,我一定剝了他們的皮,把他們叉在火堆上烤!!!”
拉普切夫大尉正將他所知道的所有臟話、詛咒、酷刑全部傾吐出來,一旁正在勘探現場的奧克拉納探員們對視了一眼,聳聳肩,繼續專注手頭的工作。
熟悉拉普切夫大尉的人都知道,這個奧克拉納密探頭子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為現實,尤其是威脅,每一次都會在受刑者和失手的部下身上應驗。一具具被丟進亂葬崗的焦尸和絞肉見證了拉普切夫大尉的暴虐和“保衛公共安全與秩序局”的黑暗。
這一次,拉普切夫大尉的發言還是會應驗,只不過應驗對象還包括了他自己。
——大尉,你也是“奧克拉納”的資深人員了,應該清楚我們是怎么砸斷失敗者和叛徒的脊梁的,不用我詳細說明,你也知道要清除“無能”這種疾病,需要的是什么。
頂頭上司那張爬滿了燒傷疤痕的猙獰面孔再次浮現,拉普切夫大尉打了個寒顫,罵罵咧咧的走向正在討論的搜索專家們。
一般人印象中,“奧克拉納”辦案從來不講證據,一切都靠竊聽和刑訊,反正三木之下沒有什么供詞是拿不到的。實際上這只是部分情況,大部分時候“奧克拉納”還是很專業的。其內部有不少刑警和偵探系統出身的辦案專家,靠著這些專業人士,“奧克拉納”才能屢屢成功打擊外國間諜網絡。
但這一次,他們顯然是遇上了非常扎手的硬點子。
“怎么樣”
向匆忙立正敬禮的勘察專家哥奇里科中尉回了一禮,拉普切夫大尉催促到:
“能看出什么東西嗎比如身份之類的”
從昨天下午開始,亞姆立札據點周遭便發現了不明身份的小股部隊出沒,從痕跡和抹消痕跡的手法來看,其中一部分是專門從事滲透和破壞工作的武裝間諜,還有一些像是反政府組織和走私犯。這些武裝似乎相互之間毫無關系,但同時出沒在亞姆立札周遭似乎又太突兀。
——會不會是國內的叛亂者和拉普蘭相互勾結,想要故意讓公國軍戰敗,然后引發國內的不滿和革命 當某個專門處理國內叛亂組織的軍官提出這種可能性時,會議室里頓時炸了鍋。
換做平時,這種事情可以拿來當笑話看,奧克拉納的大爺們甚至巴不得那些個不服王化的叛逆這么干,正好抓個先行。不管那些組織的口號和主張有多么正當,“通敵”的罪名壓下來絕對能讓這些叛逆成為過街老鼠,再也招募不到新成員。
可如今是戰時,連圣彼得堡都開始實施配給制,民眾開始承受物資匱乏之苦的戰時。初期勝利帶來的亢奮開始退卻,戰局僵持不下,更多年輕人被征召,大量的傷兵和棺材從火車站轉運至各地,物價騰貴,工作時間延長,工資凍結…民眾已經對戰爭失去了興趣,他們現在只想著恢復有穩定收入和物資供應的生活。一些離經叛道的口號和主張正對民眾此刻的胃口,各種曾經被視為大逆不道和異端邪說的玩意兒正得到越來越多的認同。
如果這時候前線再傳來大敗的消息,那…
想到這里,強硬如奧克拉納的諸位軍官大爺也不寒而栗了。
——無論如何也要抓到并搞清楚這些武裝的身份,絕不能讓亞姆立札據點有任何閃失,否則諸位就自裁謝罪吧!
面對快要抓狂的葉若夫少校,與會的各級主管唯有低頭應是。
可話是這么說,真要執行下去就要了這群大爺的老命了。
要對亞姆立札及周邊地區實施戒嚴抓捕聽上去很誘人,實際上完全沒有實行的可能性。亞姆立札可是軍隊的地盤,海陸軍、憲兵、后勤…所有的丘八都不喜歡秘密警察把爪子伸進他們的地盤,要不是確實需要這票鬼鬼祟祟的家伙處理一些軍隊不擅長也不方便處理的事情,亞姆立札根本不會有奧克拉納的地盤。想管到軍隊的頭上不說海陸軍會不會在奧克拉納大門口把大炮架起來,光憲兵下絆子就夠他們喝一壺了。
眼下正是準備新一輪攻勢的節骨眼上,之前又有了多個彈藥存儲點被打爆的事件,如今軍隊和政府高層對亞姆立札的安全問題高度關注。各軍兵種這才勉為其難的與奧克拉納展開合作,可秘密警察們在合作與交涉的過程中還是能很明確的感受到來自軍方的排斥和擠兌。
當前這種重要關頭都無法實現行動腳步一致、情報互通有無,想強行實施全面戒嚴,展開以奧克拉納為核心中樞的搜捕行動這種事情也就只能想想罷了,那群老丘八是絕不會答應的。即便母神垂憐,讓那群花崗巖腦袋突然開了竅,亞姆立札據點內的奇葩二元指揮系統能否步調一致,確保秘密警察和軍隊能夠實現情報共享和分工協作也是個值得懷疑的問題。
于是乎,軍方和奧克拉納在“精誠團結”的大旗下繼續各行其是,各管一塊,有什么線索情報都自己藏著掖著,時不時還去刺探一下對方有沒有掌握到什么線索,最新進展怎么樣了。可想而知,這種各懷鬼胎,互相提防的“合作”會有什么樣的進度了。
為了不被罵成是廢物、米蟲、國賊、非國民,奧克拉納也算是豁出去了,他們直接從圣彼得堡專門調來了刑偵和反間專家,試圖從神秘滲透者留下的蛛絲馬跡中尋找線索,最起碼先弄清楚那幫人的身份。
然而還沒等各路人馬調查出個子丑寅卯,那群滲透者直接跑來給了奧克拉納一個響亮的耳光。
當亞姆立札據點內的奧克拉納指揮部收到消息,一個邊防軍哨卡遭到襲擊全軍覆沒時,距離事發已經過去整整十二個小時。一個補給中隊在路過那個哨卡時發現空無一人,地上有血跡和彈殼,不遠處堆著一疊焦黑的尸體。帶隊的中尉立即派人前往亞姆立札報信,自己則在原地警戒和保護現場。事后那位中尉對此的解釋是在不明白周遭是否還有敵軍的情況下貿然行動非常危險,不過大多數人相信這位中尉其實是被嚇破了膽,沒有足夠的護衛到達之前,絕對不敢挪動腳步。
在接到報告后,拉普切夫大尉立即召集他的精兵悍將準備出發,結果公國的官僚風氣再次發揮作用,足足過去四個鐘頭后,大尉才辦完了全部手續,帶著一疊蓋了戳子的行政命令和憋了一肚子氣的部下出發。
抵達現場后,大尉當場就炸了。不是因為死者都是奧克拉納系統的邊防軍人,也不是因為這次襲擊有多么成功,而是因為襲擊者毫不遮掩的蔑視——對方留下的痕跡滿地都是,完沒有任何掩蓋和清場的意思。顯然對方是用滿不在乎的態度來表達對奧克拉納的輕蔑和挑釁。
于是乎,大尉先生跳著腳大罵起來,一直到現在才冷靜下來,開始詢問勘查結果。
“大尉先生,我們仔細勘察了現場,比對彈道和血跡后,初步確認,哨卡內所有士兵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遭到密集的彈幕射擊。”
維諾格拉多夫高級探員用鋼筆指著地面上用白粉筆圈起來的彈痕,又指指不遠處同樣圈起來的彈殼。
“從射入角度、彈頭比對來看,他們是遭到了來自高處的水冷重型沖鋒槍射擊,根據地上的卡車輪胎印和發現彈殼的位置來判斷,對方很可能是站在卡車車廂上,至少有兩支沖鋒槍同時射擊,所以兩個機槍掩體和崗亭內的士兵才會連反抗都來不及。有一個人是頭部近距離中槍,初步判定是帶隊的上士,從彈頭痕跡來看,應該是從轉輪手槍里打出來的。”
“水冷重型沖鋒槍、轉輪手槍…全部都是軍用重型武器,加上死者都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中槍。也就是說,襲擊者是裝扮成軍人,搭乘軍用卡車,使用我軍制式武器?”
拉普切夫大尉本身也是經常處理各種惡性案件的老手,高級探員的報告在他腦內勾勒出了事情的大概——身穿軍隊制服的化妝襲擊者來到哨卡,出示了證件,并且要求通過,結果哨卡根據上級指示,在核實對方身份和命令書的真實性之前,不得放行。接下來可能是為了強行沖卡,也可能是什么地方暴露了真實身份,襲擊者痛下殺手,殺光了哨卡里的所有人,臨走時又把尸體堆在一起,澆上油后放了一把火。
要說拉普切夫大尉不虧是老干探,只憑零散的情報基本就將事態分析的八九不離十。只是他并未因此感到寬慰或興奮,一股強烈的惡寒開始在他心中翻騰。
“對方是受過專門化妝襲擊訓練的特殊部隊,還不清楚是亂黨還是拉普蘭的賊軍。總之這不是我們能夠應付的對手,立即聯系亞姆立札,讓他們通知軍方加強戒備,并且多派點人手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