政治家和軍人只關注國內和帝國的動向,對拉普蘭發生的種種變化既不關心也無概念,即沒有和其它國家的干涉部隊交戰的想法,也沒有任何相關準備,自上至下,從元帥到小兵,誰都以無知的態度輕視拉普蘭。仿佛那個在過去幾百年里阻擋我們西進的國家已經不堪一擊,只要輕輕踹上一腳,拉普蘭就會像腐朽不堪的木屋一般轟然倒地。而這種小小的勝利,從國內政治的角度來講也是必要的。陸軍大臣庫羅帕特金譴責力主冒險“打一場有限戰爭”的內務大臣維亞切斯拉夫.普列維是“徹頭徹尾的戰爭販子”、“蒙騙皇上的佞臣”時,普列維以其一貫對老丘八們的不屑語調說到:“庫羅帕特金先生,您對國內情況不了解,所以才能說這種風涼話。現在為了壓抑那些暴民們腦子里的造反思想,即使小小的戰爭勝利,對顯示執政者的威信也是必要的。”
——摘自《維特伯爵回憶錄》。
毫無疑問,公國正陷于困境之中。由于改革并不徹底,日益富有但政治主張未得到足夠重視的新興資產階級和各種既得利益集團的沖突不斷加劇,人民也因生活水平遲遲得不到改善而不滿。不安定的社會狀況持續發展下去遲早會變成暴力革命的溫床。在這種背景下產生用戰爭來轉移危機,即“需要一場小小的勝利,以便制止革命”的想法可以說是一種必然。從過去的歷史來看,也并不乏通過對外戰爭成功轉移國內危機,甚至通過掠奪強化國力,帶來繁榮的案例。
但那只是少數。
如同賭博一般,一夜暴富的只是極少數幸運兒,一個幸運兒的背后是成百上千失敗者的尸骨。可人們從來只盯著幸運兒光彩奪目的背影,很少有人留意到其腳下的累累白骨。
個人如此,國家也不例外。此前查理曼已經充分向全世界展示了賭國運賭上癮,收不了手的后果會是什么了。
當然,公國也不是全然不顧風險的笨蛋。哪怕是最激進的擴張政策推動者也要求在行動計劃中明確注明一旦外國開始有武力介入的跡象,所有行動應立即終止。顯然,公國也在盡量避免情勢失控引發世界大戰。
按照公國的評估,只要不影響拉普蘭的中立地位,不全部并吞拉普蘭,只是“有爭議地區發生沖突”、“邊界糾紛”這種不足以影響永久中立地位和國家主權存在的程度,不至于引起其他國家過度反應。再怎么說新秩序并不是一個依靠向高度信賴和凝聚力構成的同盟,而是在帝國武力威懾和所有國家都不希望當前爆發全面戰爭的共識下促成的微妙平衡。與其說是某種平衡或秩序,還不如說這是相互牽制下的恐怖平衡。
既然是彼此牽制下的產物,那么各方即便是為了維護新秩序框架,想要采取行動也會受到各種掣肘,沒辦法隨心所欲的做出快速反應。只要公國行動最夠迅速,在各方完成協調采取行動之前奪取卡累利阿地峽及漢科半島,那么強勢如帝國也不可能輕易翻臉,為了不擴大局勢,很大可能會承認現狀。實在不行就給帝國一些在占領區的貿易特權,相信這個足夠讓貪婪的帝國佬閉嘴了。
“問題的全部核心就在于速度,唯有我軍行動足夠迅速,在其它國家做出反應之前占領所有目標。之后再展開多邊協調,整個計劃才有可能成功。而行動迅速的核心——”
“鐵路嗎”
陸軍大臣庫羅帕特金緊盯著地圖上如蛛網般交錯縱橫的鐵路線,低沉的聲音仿佛男中音歌手,為凝重的空氣中注入肅穆的氣息。
在這樣的環境氛圍中,能不被氣氛壓倒,迅速思考并忠實陳述自己的觀點和意見,需要足夠的勇氣和快速應變能力。
阿列克謝.阿列克謝耶維奇.勃魯西洛夫騎兵中將正是具備以上兩種特質的杰出之士。
“是的,陸軍大臣閣下。唯有開戰后迅速確保鐵路線完整的落入我軍手中,我們才能快速度過姐妹河,將源源不斷的士兵和物資送到戰場上徹底壓制對方。”
作為一名積極的進攻主義者,勃魯西洛夫騎兵中將身上有很多曾經在查理曼王家陸軍身上能看到的特質。比如強調意志的作用,強調主動進攻在戰爭中的積極作用。但這位騎兵中將并非一介莽夫,更不是連知恥為何物都不明白的查理曼馬鹿。
在查理曼與亞爾夫海姆的戰爭中,勃魯西洛夫曾經作為觀戰武官觀摩過亞爾夫海姆的部隊通過鐵路進行快速機動,并且仰賴鐵路和公路持續保障裝甲集群快速突破。可以說正因為充分發揮了交通系統在戰爭中的兩項基本功能——快速投送兵力和保障后勤補給,亞爾夫海姆才奠定了后來萊茵戰役戰略合圍的基礎。也正是從那之后,這位老騎兵成了軍方內最堅定支持發展包括鐵路在內現代化交通運輸系統的急先鋒。在陸軍大臣的首肯之下,勃魯西洛夫開始梳理公國境內鐵路經營、路線與技術標準混亂、維護能力低下等等問題,并已經取得了一定程度的進展。
如今這場迫在眉睫的戰役對勃魯西洛夫個人而言,某種程度上更像是一場摸底考試。在他看來,如今公國鐵路系統的整頓已經初見成效,但距離支撐起與帝國這樣的怪物之間的全面戰爭還有遙遠的距離。所以能有一場局部戰役規模的小戰爭來檢驗此前對鐵路系統的整合成果,摸索出此前尚未發現的問題,尋求解決之道那么是最好不過了。此外,這種規模的戰役正好測試他此前從帝國那里學來,經過針對公國陸軍特點改進的滲透突擊戰術,在面對筑壘地域時到底能發揮多少成效,還有哪些不足之處…
從這些考量來看,騎兵中將顯然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如果是一切以戰爭為最優先的全面總體戰時期,這種軍事至上的思考方式到也無妨,而且還很符合需求。但眼下并不是只要能喘氣的都要拿槍走上戰場的總體戰時期,在一場以轉移國內矛盾和危機為目的的有限戰爭中,這樣的思考方式就難免有些不合時宜了。
戰斗才是軍人的本職工作,軍人專注于提高自己的工作能力本身并沒有什么不對。但軍事至上的思想在面對更注重彈性的活動中必然顯得視野狹隘,思慮不周,最嚴重時甚至會給國家帶來難以收拾的麻煩。
即使是勃魯西洛夫這樣的人才也難以擺脫這樣的問題。
“控制占領區之后,我軍應充分利用拉普蘭的設施囤積物資和兵力,做出攻擊拉佩恩蘭塔、拉赫蒂,最終進軍赫爾辛弗斯的姿態。以便爭取在之后的談判中為我國爭取更有利的談判地位,謀求更多的利益。”
“中將。”
一個平靜但充滿剛強氣息的聲音響起,身穿驃騎兵制服的勃魯西洛夫和眾多軍人一起挺胸立正,用帶著敬畏和些許不耐煩的眼神望向地圖室里唯一一位不穿軍服的與會者。
“占領卡累利阿地峽和漢科半島就是終點,絕不允許任何一個士兵走出比這更遠的距離。”
財政部長彼得.阿爾卡季耶維奇.斯托雷平以滿溢出殺氣的聲音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