弱國無公義,弱國無外交。
簡簡單單十個字道盡了國際社會的真相,說出這句警世格言的那位外交官曾幾何時也曾相信公理與正義,結果在殘酷的現實面前碰得頭破血流,還背上一個“國賊”的罵名,最終看破紅塵當了一名修士。在人生最后的日子里,用自己的一生總結出國際外交的真相。
國際社會的唯一至高準則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的叢林法則,公理和正義不過是用來達成目的的遮羞布。只有弱者才會相信和依靠這樣一塊無足輕重的遮羞布,而強者——特別是那些制定國際秩序規則的強者,他們負責制定標準,定義什么是公理,什么叫正義。
符合強國利益的才能稱之為公理和正義,反之就是邪惡與殘暴。
什么雙重標準不要臉皮自打嘴巴 首先,臉皮是什么東西能拿來吃還是拿來穿其次,你有意見,大可以擼起袖子讓我們雙方用拳頭來辯論一下嘛,只要你拳頭比我大,比我硬。大可以讓你來定義什么叫公理和正義。
所謂國際協調,所謂大國外交,說到底就是實力外交。沒有實力,自然也就不存在外交,只有單方面任由強者擺布或蹂躪而已。這是一切小國、弱國的宿命與悲哀。
現如今,約翰.杰伊大法官對個中滋味有了徹骨的理解,什么叫人為刀俎我為魚肉,什么叫強權即公理,他已經是痛徹心扉的理解了。
“杰伊閣下,這是帝國最后的底線,在此基礎之上任何修改和討價還價都是不可接受的。”
康斯坦丁.馮.牛賴特男爵豎起食指晃了晃。
“一個字都不行。”
只差一點,只差那么一點,最高大法官就要掏出手杖或是丟出手套和眼前的混蛋進行決斗。總算杰伊大法官是個有著足夠修養和自制力的紳士,這才沒鬧出血濺談判桌的慘劇。
他并不怯懦,也不怕事,他在年輕時代一共與人決斗23次,無一敗績。如果真的丟出白手套,和牛賴特男爵一決生死,倒下的一定會是對面那個尖耳朵混蛋。
然而杰伊大法官控制住了自己,他很清楚,牛萊特男爵不過是個傳聲筒,真正在控制這場談判的是皇帝。而面對皇帝的要求,面對蓄勢待發的帝國軍隊,共和國、阿爾比昂、羅斯聯合公國、塞雷斯、卡斯蒂利亞——有誰能說“不”有誰敢說“不”
即使撇開國家實力和皇帝個人的因素,杰伊也不的不承認,眼前這樣一份條約已經是帝國能給出的最優惠條件了。換成他坐在牛賴特男爵的位子上,同樣不會允許共和國再討價還價。
共和國就萊茵蘭號事件道歉、賠償、處理相關責任人;
帝國承諾盡快解除對共和國的封鎖,許可共和國商船前往帝國指定的港口靠岸交易;
共和國承認帝國的合法性與正統性,作為回報,帝國承認共和國存在的事實,并派遣高等事務官常駐新奧爾良,協調、處理兩國間通商往來的問題;
為保證帝國外交公職人員的安全,帝國將派遣一個海軍陸戰隊營,常駐新奧爾良;
帝國軍艦不進入共和國離岸十二海里范圍,此范圍之外,帝國軍艦對海上航行的船只擁有臨檢權,發現有違法犯罪行為的船只一律扣押;
共和國承諾不支持任何形式的恐怖主義和反帝國組織,不得資助、收容、雇傭、武裝被帝國官方認定的恐怖組織或個人;
帝國有權引渡潛逃至共和國的罪犯,共和國應對此提供協助,且不得拒絕引渡要求;
帝國承諾允許共和國以“政治實體存在”的形式參與國際軍備控制的多邊談判;
與此前的文本相比,帝國撤回了一些太過露骨的苛刻條件,但這并不意味著帝國轉性了。作為交換,他們增加了一些在他們眼里“理所當然的要求”。而這個最終版本的合約,對共和國國民而言,無疑是將他們的尊嚴丟進泥里用力踩踏。
帝國的要求大致可以分為三類。
承認現狀;
確立帝國和共和國之間的地位;
斷絕抵抗組織與共和國之間的聯系;
承認現狀那一塊倒還好說,鑒于帝國在軍事上的明顯優勢,無力打破現狀的共和國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承認。
問題在后面兩項。
派遣高等事務官而非公使或大使,且只有帝國單方面派遣入駐,表示帝國并不承認共和國是合法國家,而是將之置于等同殖民地的位置上。派遣軍隊——哪怕只有象征性的一個營——也是對共和國主權的踐踏。至于引渡罪犯云云,都是帝國單方面提出要求,共和國只能服從并提供協助。這等于從事實上將共和國視為殖民地或屬國。
關于共和國斷絕與各種抵抗組織的聯系更是全體共和國國民無法接受的,這等于是掐斷查理曼人復國的最后一絲可能性,讓共和國國民看著那些抵抗者被帝國屠殺殆盡。國民們絕不可能接受這種條件。
當然,帝國也不是毫無付出。盡管并不情愿,但他們承認了共和國存在的事實,引渡協議也算是變相承認了共和國的法律,變相承認12海里領海與解除海上封鎖更是共和國無數靠海吃飯的人朝思暮想的。允許共和國參加國際軍備控制談判則等于承認了共和國的國際地位。可這就是共和國所能得到的全部,與沉重的付出完全無法相等,還承受了額外的屈辱和損失。
不管是從國家安全和尊嚴,抑或是國民感情上,共和國都不可能接受這種無禮的要求。共和國政府和人民也完全有理由反對這苛刻到極點的八項條件。
但是,就像前面說的,要想拒絕,要想獲得更多,首先要有實力。外交談判只相信實力,不相信眼淚。
“杰伊閣下,這是吾皇親自設定的最終條件,貴方要想清楚。”
牛萊特男爵盯著臉色蒼白的共和國最高大法官,一字一句的說到:
“生存抑或毀滅”
“…讓他去請示吧,反正那是共和國自己的煩惱,我們只要有人簽字就行,至于簽字的人是誰,那很重要嗎”
李林的臉孔微微側轉,淡淡的微笑在午后的陽光下與冷笑相仿。
以他的身份,不要說冷笑一下表達對共和國的諷刺,就算說上一堆尖酸刻薄的話,聽到的也只會說“陛下英明,陛下所言極是”。不過他向來不會浪費時間在這種孩子氣的行為上,等著他去處理的事情多的是。
“鑒于雙方的實力差距和國際局勢,共和國最終一定會簽字,作為全權代表,約翰.杰伊大法官的政治生命也到頭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如何從這件事情上進一步榨取利益。”
“要從共和國政黨中挑選合作者,把他扶上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的位置嗎”
尼德霍格躬身問到。
說到進一步榨取利益,親衛隊隊長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人事。
與共和國的協議文本已經確定,考慮到共和國的承受能力與民間輿論風向,繼續壓榨經濟或逼迫共和國在主權問題上讓步是不現實的,也是沒有必要的。與其現在就弄死這只會下金蛋的鵝,還不如留著他們為帝國的戰略規劃做貢獻。
既然要讓共和國繼續存在,并且盡可能符合帝國的利益訴求,那么利用共和國高層人事變動,讓各式各樣的“人才”進入議會、政府部門、最高法院,讓共和國按照帝國規劃好的路線圖發展,無疑是現下最有利的發展。
“不需要。”
沒有片刻猶豫,李林斷然否定了尼德霍格的提案。
在共和國高層安插聽命于帝國的人。聽上去很有吸引力,實際上卻根本不具備可行性和必要性。
“共和國民間的強烈反帝國情緒使得任何政客都不可能發表親帝國的言論,而我們現在又不需要持有強硬立場的右翼政客上臺,讓這只會下金蛋的鵝自己撞墻自殺。況且以密涅瓦與其團隊的能力,就算我們真扶持了什么人上去,也很難瞞過他們。至于能給密涅瓦添亂的、拖后腿的…這種人需要我們去特意培養和挑選嗎只要大選一到,這些人自己就會去帝國高等事務官面前排隊報到。”
競選是一件很花錢的事情,對有心更進一步的政客們,任何一筆競選資金都是寶貴且必要的。至于別人給的是銀元券還是帝國馬克,那是等選上之后才有時間去思考的問題。有鑒于共和國不容樂觀的經濟形勢和銀元券的貶值趨勢,今后很長一段時間里,帝國馬克會成為共和國政客之間的硬通貨。考慮到共和國政客里從來不缺扯皮拖后腿的專家,根本沒必要特意去培養、挑選,只要準備好足夠的錢就可以了。
所以就像李林說的,根本沒必要去關心他們。
“我們現在需要的,是一個安定的,能夠為帝國帶來利益的共和國政府。同時最好能讓共和國國內那些熱血上頭的烏鴉們就此閉嘴,以便共和國能順利進入軍備控制談判,達成一份我們想要的軍備限制協議。這才是現階段最符合帝國需求的。為此——”
揚起一側的眉毛,皇帝開心的笑了笑。
“作為展現期望和平的誠意,以及對杰伊閣下辛苦工作的犒勞,就由帝國為他提供舒適又安全的歸國旅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