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甘心嗎,卡斯帕爾”
“是的。”
卡斯帕爾畢恭畢敬的彎下腰,毫無起伏的聲音在鏡廳內回響。
“明明有狂徒膽敢發表非議帝國的大不敬言論,下官卻不能把那張不斷噴糞的嘴扯下來浸泡在福爾馬林里。下官對自己的無能無力深感羞愧。”
“懂得自責和自我檢討是一項美德,但太過頭就成了虛偽。卡斯帕爾,下撤退命令的是我,如果你要為并不存在的責任接受懲罰,那么我該承擔什么樣的責任該接受什么樣的懲罰”
“下官惶恐。”
“不必惶恐。這又不是正式的聽證會,也不是戰敗責任檢討大會。我只是給你提個醒,提出幾個意見,至于如何理解,具體怎么做,全部由你自己判斷。”
“謹遵圣訓。”
“在當時那種情況下,如果你和羅蘭全力以赴,你們之中必然會有一個人倒下。”
嫣紅的酒液注入鍍金的水晶杯里,陽光透過酒液將櫻紅似血的光芒灑在同色的眼瞳之上。
“你可能贏,也可能輸。很大程度上取決于運氣。只不過你輸了固然會喪命,但你贏了,帝國也不得不承受代價高昂的損失。”
帝國的經濟、政治、軍事鐵三角都與反抗組織息息相關,說得直白點,正是抵抗者的累累白骨撐起了帝國。
或許有人覺得這太夸張了,一群恐怖分子怎么撐的起偌大個帝國,這個算數公式要怎么才能成立實際上這里面沒有一點夸大的成份。
經濟的根源在于消費和支出,只有存在需求,才能保障供應。金錢和資源不斷流通互換的過程就像人體內的血液循環,借由血液的循環促成新陳代謝,維持生命。國家經濟要想實現穩定的可持續增長,就必須不斷尋找新的經濟增長點,保證金錢和資源的流通。
大規模基建;
新技術開發運用;
國民收入增長后的精神、物質需求;
發放消費券刺激消費;
以高回報吸納民間資金進入股票、期貨、理財、房地產;
種種手段都是以刺激消費需求來刺激經濟增長,只要能確保消費,經濟循環就能維持,并且實現增長。帝國的主要經濟增長點有兩個,一個是進出口貿易,另一個是軍工生產。
前一個比較好懂,在全世界所有國家的國民都已經適應了便利快捷生活的當下,帝國馬克和帝國制造的工業產品是國際貿易主要硬通貨之一(貴金屬和原材料也是硬通貨)。諸國或許不喜歡帝國的傾銷式策略,但他們也很無奈,要知道筑起貿易壁壘很簡單,煽動本土貿易保護主義也不是什么難事,可為此付出的代價就是人民生活成本提高,甚至出現生活水平倒退,進而引發社會動蕩。屆時玩弄保護主義的愚蠢政客們只能在黯然下臺、跪舔帝國后黯然下臺、為轉移矛盾發動戰爭后被帝國打爆之間做選擇。任何一個身居高位的政客都不會喜歡這種選擇題,所以他們干脆對這一切視而不見,最多也只是通過各種財政補貼來扶植本國產業。
至于軍工生產,那個算是經濟內循環。通過大量生產和消耗武器裝備,既促成了大量的軍工訂單,保障了就業和消費,又消滅掉了大批對帝國不滿的危險份子,同時還能在“消滅恐怖分子”的大義旗幟下進行新型武器的測試和軍備擴張,可謂是一舉數得。
所以帝國一直豢養著各種恐怖組織充當會下金蛋的母雞,其中最大的一支正是“自由軍團”。
要消滅他們很容易,隨時隨地都能做到,并不比拍死一只蒼蠅困難多少。然而在把剩余價值榨干之前就掐死這只會下金蛋的雞,顯然不符合帝國的利益。
“目前還用得著他們是一方面,還有一個問題是那些家伙在生產‘軍團’的工廠設置了炸彈。盡管都是些威力和煙花差不多的小型爆炸物,可本應處于高度保密且戒備森嚴的工廠居然被人潛入放了爆炸物…卡斯帕爾,你覺得對方是想要傳達什么信息呢”
“‘你們干的那些事,我們全都知道’——應該是這樣吧。”
“沒錯。他們知道計劃的全貌,連生產工廠的位置都知道。那么問題就來了,他們是怎么知道的呢到底有多少情報透過哪些管道泄露出去他們到底掌握到什么程度了還有多少工廠被發現被滲透被安裝了炸彈他們會不會將‘軍團’的內幕和相關資料公之于眾在弄清楚這些之前…先讓蒼蠅們多活一陣子吧。”
“一切遵循您的意志,陛下。”
“那這件事就這樣了。另外…馬赫高級偵探”
似血的紅瞳微微偏轉,站在卡斯帕爾身旁的秘密警察印上眼簾,從剛才開始,他就一直低著腦袋,地板上積攢了一灘汗水。
“隨時聽候吩咐,陛下。”
“海德里希那邊已經打過招呼了,你暫時調入親衛隊,接受卡斯帕爾上校指揮,具體的事項,他會告訴你。”
李林不會和一個高級偵探討論公務,又或是對他鼓勵慰勉。那是卡斯帕爾的職責,不是帝國皇帝的業務。在等級劃分明確的帝國,附庸的附庸壓根沒資格去接受皇帝的指導。
揮揮手讓劫后余生的秘密警察和已經恢復狀態的卡斯帕爾退下,李林端著紅酒走到窗邊,凡爾賽宮美麗的風景呈現在帝國主宰的面前。凝望著生機盎然的滿園風光,至高無上的至尊揚起了嘴角。
“…居然會在呂德斯重逢,這也是命運的指引嗎”
“皇帝!呂德斯!”
馬賽從折疊椅上崩了起來,差點碰翻了一旁的藥物和繃帶,幸虧負責包扎的“知更鳥”眼疾手快,否則飽受物資短缺之苦的“自由軍團”又要蒙受一筆損失。
換做別的什么人,哪怕他是個剛立下戰功戰斗英雄,也會因為這種冒失行為遭遇白眼。不過沒人想指責馬賽,因為其他人也一樣深陷震驚和毛骨悚然中不能自拔。
先是最高領導現身現場將快要面臨覆滅的呂德斯支部行動部隊給救了下來,還來不及喘口氣慶幸自己活了下來,又被告知皇帝已經抵達呂德斯。這一驚一乍的刺激程度甚至超過了過山車,心臟差點的估計能被當場嚇出病來。相比之下反應大點還真不算什么。
沒人問“這是真的嗎”、“情報可靠嗎”之類的問題,能從最高領導嘴里說出來,這情報本身就已經經過了反復的驗證核實,誤傳誤報的可能性相當低。
皇帝在呂德斯——短短的一句話像一塊大石頭一樣壓在每個人的心頭上。如果說親衛隊特種作戰群的出現帶給大家的是恐懼和震驚,那皇帝帶來的就是絕望。前者最多就是一群實力強橫的嗜血狂徒,或許注定要付出慘痛的代價,但并不是沒機會還以顏色。而后者…面對會行走呼吸的天災,犧牲、覺悟、齊心協力、堅持到底——全都沒有意義。人們只能默默等待天災通過,然后一邊埋葬死者,一邊慶幸劫后余生。
至高無上、神圣不可侵犯的神圣吉爾曼尼亞帝國皇帝,神意代行者,超越種——齊格菲.奧托.李林,等同,甚至凌駕天災之上的絕對者。即便喊著“見鬼去吧,皇帝”的豪言壯語,也絲毫不能改變或影響那令人絕望的差距。
“可是反過來說,這次的事情就是重要到這種地步,連皇帝都要親自出動了嗎?”
躺在行軍床上的“夜鶯”小聲說到。為了保持意識和節省藥物,她使用強化系術式令身體大量產生腦內啡,雖然止住了疼痛,但說話依舊有氣無力。
聲音不高,卻足以令現場每一個人都聽到,并且大幅提振士氣。
自從萊茵戰役之后,皇帝就再也沒有親臨過一線。如今一直待在帝都的皇帝卻來到了呂德斯,這種不自然的舉動只有一種解釋,那就是如同“夜鶯”所講,此次“復國陣線”的恐怖襲擊背后所牽扯到的事項極為重要,在一系列突發事件后,為確保整個計劃順利運行,皇帝借故來到呂德斯,親自監督整個計劃的運作和落實。
要真是這樣,那此前的推測恐怕只是冰山一角。僅僅只是擴大“軍團”的生產規模,還驚動不了皇帝,一定有某種極為重要的戰略規劃需要通過即將到來的恐怖襲擊來啟動。
問題在于,這個計劃的內容到底是什么?如果是規模宏大,牽涉眾多的大計劃,區區一次恐怖襲擊所能產生的影響根本不足以推動這種大戰略,背后又有怎么樣的設計和安排,能夠讓第一張骨牌倒下后產生帝國所預期的那種連鎖效應?
“Z計劃(ZPlan)。”
就在成員們百思不得其解之際,羅蘭道出了答案。
“有史以來最大膽也是最瘋狂的造艦計劃,一旦完成足以徹底顛覆各國軍事力量對比,進一步鞏固帝國的霸權,同時能更有效的封鎖甚至殲滅海外殘存的查理曼勢力。即將發生的恐怖襲擊只是開始,擴張‘軍團’生產線只是過程及掩護。整個計劃的最終目標是促成及實現Z計劃,打造一支包括輔助艦艇在內總噸位高達一百八十萬至一百九十萬噸的龐大艦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