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沖撞色當之門(十二)
正如對手預測的那樣，拉撒勒上校打定主意要把利布拉蒙變成戰場，用一場混亂的巷戰來阻滯對手快速機動力量的腳步。
這原本是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如今的戰場已經是立體化戰爭時代了，沒有制空權別說發起攻擊，能在連綿不絕的空襲下保住一條小命都是母神關照。用空中戰力高速集群突擊的d、重火力的攻擊機群、長時間滯空的主力艦不管是哪一種都能徹底蹂躪像害蟲一樣趴在地面上的敵軍。與其說是殲滅戰，不如說是單方面屠殺的掃蕩戰比較合適。
連齊射炮都極度匱乏的騎兵，想在敵軍空中力量的掃蕩下生存？這真是無比殘酷的任務。
但任何事情都不是絕對的。
空中力量固然對地面移動目標擁有絕對優勢，可反過來，如果他們忙著其他事情，騰不出手來關照地面呢？
不要急著說“怎么可能，這邊又沒有能夠與防衛軍空軍一較長短的空軍力量”。先來看看狀況吧。
一般來說，空軍的作戰對象都是敵方空軍，在奪取制空權后再轉入戰略轟炸和對地戰術攻擊。b集團軍群所在的阿登地區確實幾乎不存在查理曼的空中力量，奪取制空權的部分可以省去了。不過這可并不意味著他們就可以輕松了，戰場遮蔽、前出偵察、清剿殘敵、運輸護航基本上都在客串陸軍航空兵的角色，光是這些任務就牽制了近三分之一的機動力量。而當鐵道魚雷“伊卡洛斯”被發現后，為了完整奪取鐵道設施，排除破壞鐵道橋梁的工兵，空中力量不得不進一步分兵。為了溫存用于下一階段的戰力，同時為避免破壞道路，還不能使用戰艦大口徑主炮，最后他們只能選擇讓地面部隊來與第5輕騎兵師賽跑。
一邊要爭分奪秒快速通過，一邊絕不能破壞道路，以這種兩難的前提規劃作戰時，防衛軍多半已經預想到這種情況了，就連演習恐怕也做過了吧。
不過，那個演習中有沒有提到敵軍的駐扎位置就在利布拉蒙和訥沙托之間呢？
如果知道這個情報，還能像演習時那樣心平氣和與冷靜嗎？
如果不能，那么不好意思，就讓我們利用一下那焦急的心情吧。
拉撒勒上校和他的騎兵們豪邁的笑著，和心愛的戰馬一起奔赴死地。
“敵軍距離利布拉蒙只有半小時路程！動作快！全軍上下都看著我們呢，想要讓防衛軍常勝不敗的名譽蒙羞嗎？”
“已經是最高速了！連長，再提高速度的話會和裝甲擲彈兵連脫節的！”
“那就保持這個速度！各車組都聽好了！勝利女神正在向你們撩起裙子，可別讓別的男人搶先了啊！”
“明白！一鼓作氣！長官！”
無線電里涌起高昂的呼喊，畢典菲爾特卻沒有像過去一樣苦笑著“這幫家伙”。
和平日里言談表現相反，卡爾.艾伯哈特.約瑟夫.畢典菲爾特中尉出身名門，祖上曾經是舊王國時代有名的魔法師譜系，也曾經擁有過領地和“馮（vn）”的封號。如今封號和領地都以成為過眼云煙，家教倒是還在，和他共事過的軍官都評價其為“出色的紳士”、“裝甲騎士”。出口成臟、談吐粗俗不過是為了便于和部下們拉近距離所作出的姿態，對基層軍官和士兵來說，這種江湖氣的做派更容易被他們接受。
現在那層表象已經被剝離，冷靜下來的畢典菲爾特中尉開始仔細盤點自己手中的底牌。
此時隸屬畢典菲爾特指揮系統下的部隊包含了他自己的三連14輛虎式重型戰車（3個4輛編制的戰車排，再加2輛指揮戰車），還有一個裝甲擲彈兵連，下轄15輛裝甲運兵車和4輛越野吉普（桶車），還有2輛3輪摩托。兩邊加在一起幾乎等于大半個重裝甲營或裝甲擲彈兵營，別說搶占個把村鎮，怒懟一個騎兵師，就是整個查理曼王家陸軍第2集團軍堵在前面，畢典菲爾特也有信心一波豬突就把對方放鴨子。
但那也是以平原地帶為前提的假想遭遇戰，以如今的形勢和地形，腦袋一熱玩豬突流可就真成送人頭了。
根據防衛軍作戰條令，使用輪式或履帶車輛保障部隊機動時，頭車的機動速度為時速24公里，最多不得超出32公里。之所以把裝甲縱隊的行軍速度設定的這么低，一方面是安全駕駛考量（時速32公里追尾那得是什么樣的馬路殺手），另一方面是戰車和裝甲運兵車的舒適性終究不能和民用車輛相提并論，高速行駛和長途駕駛產生的疲勞會對裝備和乘員的體力產生損耗，使得他們無法迅速投入戰斗（早期裝甲部隊還有‘服務隊’這種特殊編制的后勤，專門負責非戰斗時的人員轉運工作，要知道初期型號的戰車沒有空調這種高大上的設備，夏天變烤箱，冬天變冰箱，長途越野行軍車震震到全體乘員骨頭散架，嚴重時整輛車變嘔吐袋，再加上發電機、潤滑油、火炮硝煙的氣味在密閉的車體里無法散出去簡直酸爽到不行），特別是那些重型戰車，之前高速飆車產生的影響正在顯現出來，盡管還不至于趴窩，但有2輛車已經上報電機有異響。
再提高速度不但有可能引發隊列脫節，一不小心虎式戰車拋錨的話還會引起交通堵塞。
“看起來要想趕在敵軍之前占據利布拉蒙是不可能了。”
“如果提速的話”
“別搞錯重點。”
畢典菲爾特打斷連副施泰因邁爾.歐根少尉，滾雷般的聲音斷然否定了這一想法。
“一個連隊的榮譽和全軍的勝利，哪一邊比較重要？如果是以戰略失敗為代價換取的戰術勝利，朝自己嘴里來一槍可比這痛快多了。”
“可營長那邊的命令是”
“營長的座右銘可是‘臨機應變’，你以為她會沒預想到這種情況？再好好想想命令內容是什么？‘務必在敵軍抵達之前拿.下利布拉蒙’，聽好了，是拿下啊，不是‘完好無損的占領’哦。換句話說，遭遇戰和攻堅戰早就在預想范圍以內了。”
停頓了一下，帶著近似猶豫氣息的聲音送到歐根少尉的耳邊。
“你覺得那個鎮子上的鎮民疏散了沒有？”
“不可能。先不說我軍的情報封鎖，就算敵軍搶先抵達，一般人要把必須的財產和寄養裝上馬車就要耗費半天甚至一整天。恐怕我們抵達利布拉蒙的時候，軍隊和老百姓都還亂作一團吧。”
“亂作一團是嗎？”
“沒錯，這種時候攻擊敵軍，一定會波及普通民眾。”
無線電陷入沉默，只剩下電流盲音和呼吸聲，直到30秒后，雷鳴般的咆哮貫穿了全部接收終端。
“各排注意！各排注意！確認16號戰術信息鏈接！全員進入備戰狀態！聽好了，只要利布拉蒙鎮上有任何一棟房子、一扇窗戶敢射出一發子彈，你們就立即給我全力攻擊！見敵必殺！聽見了沒有！見敵必殺！！”
“遵命！長官！”
殺氣騰騰的回應響起，排成長隊的重型貓科肉食動物們前方，隱約已經可以看見利布拉蒙鎮標志性的鐘樓頂端了。
“軍官先生！軍官先生！你們不能這樣！這是給旅客住的民宿啊！哦，母神在上，小心點！那可是祖傳的名畫啊！”
利布拉蒙鎮鎮長亨利.勒內爾.菲永先生一邊跺著腳，一邊抱著擦拭的干干凈凈的瓷壺做痛心疾首狀。
在查理曼已經完全腐爛的基層官員中，這位鎮長不算貪婪，也不算無能，還一度利用旅游資源將利布拉蒙發展成一個休閑度假小鎮。在開戰前那段烈火烹油的日子里，闊佬們的馬車時常會出現在布永和利布拉蒙。那些有錢人或者是在布永的溫泉里放松身心，流連賭場揮金如土，或者是拖家帶口在利布拉蒙的林間小屋里享受野營的樂趣。
如今不但沒了一擲千金的豪客，就連收拾干凈準備在戰爭結束后重新開張的木屋也被丘八們留下一個個烏黑的鞋印，丘八大爺們可能覺著這還不夠，還鼓動鎮民離開他們的家園。這怎能叫菲永鎮長不痛心疾首。
這還有天理嗎？！這還有王法嗎？！那些丘八兵痞知道他們在干什么嗎？自己繳的稅怎么就養了這么一幫強盜土匪？！
鎮長的抱怨并未換來任何回應，騎兵們忙著構筑街壘工事，鎮民們正抓緊時間將財產搬上馬車，就連村長的兩個兒子也在母親的指揮下將各種貴重物品搬上馬車。所有人都在趕時間，趕在那群天殺的鬼畜到來之前做好迎戰準備或是撤離。沒有誰有功夫理會鎮長的嘮叨。
唯一能說上話，也愿意傾聽的拉撒勒上校正在全鎮最高的鐘樓上拿著望遠鏡遠眺東北方向，當滾滾煙塵從叢林中升起時，上校朝著樓下怒吼了一嗓子。
“那群王八蛋來了！做好戰斗準備！記住！把他們放進來打！不要浪費彈藥！”
“遵命，長官！”
“雅科夫他們準備的怎么樣了？”
“就位中！長官！射擊陣位已經布置好了，就差把那能用來殺龍的玩意兒搬上去了！！”
“閃開閃開！別擋著道！！”
一群騎兵一路咆哮著扛著一個巨大的箱子鉆進一棟小樓，原本通亮的兩層小樓此時陰暗無比，所有窗戶不是被木板釘死就是堆上了沙包。騎兵們快步走到一扇只留下一個射擊孔的窗戶前，從那個比人還高的箱子里取出一支帶有兩腳架的巨型步槍。
這支槍被稱之為“反戰車步槍”，別號“ein.”，也就是“只能發射一次的步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