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三秒鐘,襲擊者們發現并確認到了高速移動中的金卡拉姆號,透過使魔白鷺之眼確認了不速之客的身份,居伊·拉·尚布爾上校露出一絲冷笑。
他們在戰前也做了不少功課,眼前的狀況也是推演中預測可能發生的狀況,盡管概率不高,但仍舊在預測范圍之內。
單槍匹馬就敢直闖即將啟動的復相性立體魔法陣,那位少爺和王女殿下確實膽量過人。
拉.尚布爾暗自贊賞著,隨即又輕輕搖了搖頭。
戰爭早已不是光靠個人勇武就能決定勝負的原始形態了,再有膽略,再怎么勇武,也有著無法跨越的極限和無力改變的東西。
“就請殿下為王道維新做出犧牲吧!”
肅穆的自語著,特攻隊司令官向一旁的副官點點頭,通訊士官們對著寶石大聲復誦“出擊”的指令。
卡桑德拉大橋下,一整排大型帶翼火箭靜靜躺臥在發射軌道上,指向天空的鋼鐵森林散發出不祥的氣息,一張張年輕面孔手腳利落的鉆進彈體駕駛艙,在刺耳的尖嘯和奪目烈焰中沖向天空的彼端。
透過使魔目睹火矢破天的壯麗風景,視線又轉移到等待出擊的青年和剩余彈體上涂刷的“玉碎成仁”、“天佑吾王”、“特攻先驅”的標語以及顯眼的櫻花標記,激動的淚水從眼眶里溢了出來。
多次與財團交手失利之后,陸軍深刻體認到,靠現有的裝備想要在與財團的武力沖突占據上風相當困難,而且還容易被“掐脖子”,長此以往是沒有任何出路的。痛定思痛后。武器研究者們將視線轉向新魔法術式的研究應用和各種“特攻武器”的開發上。
在一次軍備考察會議上,主管戰備物資調配和新兵器開發的德.阿斯捷.德.拉.維日里少將提出了所謂“意料之外的火箭撞擊方案”,明火執仗的提出“進行必死必殺作戰模式是必要的”這一主張,要求開發自殺兵器,用血肉之軀的“肉彈”去對抗槍林彈雨。在他的直接推動下。陸軍對研發火箭特攻機大開綠燈,經歷了一系列失敗后,不到三個月的時間就成功推出了“決戰用特攻火箭.櫻花”。
頭銜聽上去很嚇人,但剝掉那些亂七八糟嚇唬人的單詞便能發現,“櫻花”實質上是一種有人駕駛導彈,或者叫火箭動力自殺飛機。這種特攻火箭是康格里夫火箭彈的放大加機翼版。“櫻花”長6.06公尺,翼展5.12公尺,翼上只有橫向操縱用的副翼,而沒有襟翼(僅教練機例外),H形尾翼擁有雙垂尾,這樣可以避開機身后流的干擾。由于無需考慮降落返航。所以起落架、自衛武器和逃生設備被理所當然的的省略了,加上為盡可能增加戰斗部,駕駛艙不但狹小,還被挪到了機尾上方。機首戰斗部被大大方方地塞入800千克裝藥,加上機體中段的發射藥,爆炸威力相當于1噸火藥。除了威力巨大,因為是有人駕駛。有人腦充當這枚火箭助推炸彈的導引頭,防衛軍火箭專家布勞恩博士一直以來未能解決的“自尋的”問題也被“攻克”了。
因為發射藥是黑火藥,“櫻花”的最大射程只有可憐的3公里,最大飛行速度為每小時500公里,遠程攻擊是指望不上了,用來充當要地防御的利器還是戳戳有余的。
“給我看好了,查理曼勇士奮戰的英姿…!!”
拉.尚布爾用力攥緊拳頭,渾然不覺指甲刺破肌膚,血珠順著指縫滴下。
羅蘭自認為也算見多識廣,可制導火箭這種東西卻從未聽聞。其實不只是他,全世界知道防衛軍佩內明德實驗場和里面各種實驗項目的,全世界加起來不超過10個人。而他并不在其中,因此當一大票人操火箭出現在面前時,他還是禁不住大吃了那么一驚。
在他印象中。火箭彈是以目視確認目標,架好發射軌,沿著設定好的彈道飛行的武器,可以說是投石器的進化形態。其威力固然很大,但飛行彈道卻相當單純,只要留心風向和彈道,自身機動力也不算太差的話,要躲開也絕非難事。
可把火箭放大,加裝可以用來控制方向的機翼和一個悍不畏死的人腦導引頭,其威脅等級就完全不能同日而語了。
他不清楚“櫻花”的具體性能參數,從對方的體積和飛行速度判斷,至少有500公斤以上的裝藥,加上高速飛行的動能,命中一兩發足以擊沉或重創一條大型戰艦。至于機動性…比追加“魔彈”的火球稍微差一點,但總算也是有自行糾正彈道的能力。
“為什么…!”
咬緊的牙關里迸出憤恨的言語。
“為什么要做出這種東西!就是因為到處有你們這種人,才害得大家無路可走!!”
設計自殺武器的人,志愿搭乘之中東西的人——全都是瘋子。他們的行為之中沒有任何名譽,更談不上理智,是不折不扣的發瘋。把自己變成一顆炸彈,把周圍的一切全都卷進毀滅里,只是為了滿足一己的怨念。
野蠻又殘酷,這是一切極端主義者的特性,每當和這種無法溝通之人對陣時,焦躁和憤怒就如同沸騰一般,不斷從心底里翻騰上來。
可如今并沒有多余的閑暇留給他發泄。
1噸黑火藥的能量對金卡拉姆號的防御來說可謂不痛不癢,但“櫻花”時速500公里的飛行速度與金卡拉姆號自身每小時965公里的時速相加,撞擊時產生的動能可就要命了。雖然車內做了各種減震緩沖處理,但羅蘭也沒有自信能從這種史詩級車禍中幸存下來,何況還要搭上密涅瓦。在他集中精力搜尋立體魔法陣核心構成的檔口,這群家伙來的太不是時候了。
“密涅瓦!”
顧不上禮儀教養,羅蘭大吼著。從后方傳來“哈?”的遲疑應答,他繼續吼到:
“用這個擾亂他們的視線!拜托了!”
這次用上了“拜托”,但語調和命令毫無分別。沒等密涅瓦反應過來,身后的小箱子翻開,一支機械臂將處于折疊狀態的40mm轉輪式榴彈發射器組裝完畢,送到密涅瓦眼前。
“這這是…?”
與現役槍械風格迥異的金屬塊讓密涅瓦有些錯愕,明知道那可能是槍械類的武器,但全然不知該如何對付。
“打開有紅色標記的保險,舉槍對準上面和前方,開火。很簡單的!”
“哪里簡單了?”
重心突然朝右側猛傾,與山谷背景相近的淺黃色鐵塊一閃而過。視野隨即為爆發的白色光芒占滿,還在驚魂未定之際,羅蘭的怒罵從前方傳來。
“這些大混蛋啊啊啊啊啊!!!!!”
激烈的憤怒沿著共感術式回路傳遞過來,少年心中的無力、痛心真切的在密涅瓦心中回響,連帶如此憤怒的緣由也一并送了過來。
陸軍的炸彈、開花彈、爆破彈都是使用定時引信——根據需要時間設定長短的導火索來起爆的,他們尚未開發出可靠的碰炸引信和近距離感應起爆引信。取而代之的。是利用植入彈體的魔法術式,由專門的觀測員來控制起爆時機,進而達到最佳毀傷效果。
換言之——
即便羅蘭避開自殺火箭,他們也毫無生還機會。
他們已經不被視為人類,設計火箭的人,使用火箭的人,還有下令的人。沒有一個把鮮活的生命放在眼里。
這種事情,這種事情…豈有此理!!
臨近沸點的怒意讓密涅瓦不自禁的感到有些害怕,同時也感到困惑。
不過是想要取自己性命的人死了,不過是看到素不相識的人死了,避開自殺兵器活下來的他,有什么道理去同情那些形同消耗品的敵人?
斬殺阻攔在面前的敵人,跨過敵人的尸體,堅定地、好不動搖地繼續向前進,這不才是身為“勇士”、“戰士”、“強者”應該做的事情嗎?
可是,羅蘭卻很憤怒。
認定單方面將人類視為消耗品和數字是不合理的行為。對此怒形于色。明明死掉的都是想要取他性命之人,明明是和事故無二的單純現象,卻對理所當然的死亡感到憤怒?
真是不可思議。
即便已經知道其中部分緣由,還是無法明白。
不到一秒的時間,閃電般的劃過這些念頭。然后——
密涅瓦看見了。
也許是幻視,可能是錯覺,白駒過隙的剎那,她和自殺火箭的駕駛員四目相對。
太過年輕,甚至無法稱之為少年,年紀和夏爾仿佛,滿是眼淚、鼻涕的稚嫩臉龐上混雜著絕望和怨恨,棕色的眼眸上映出目瞪口呆的自己,顫抖的薄唇彎出難看的笑容,一張一合。
白色的閃光淹沒了男孩的臉,稍晚了一會兒,噴發肆虐的灼熱沖擊障壁,自己仿佛置身于暴風雨中心的小船上。
羅蘭似乎又在咆哮著什么,車身的振動沒有減弱的跡象,但這些已經不是密涅瓦能觸及的東西了。
媽媽,我做到了——
不是用讀唇,而是感受到了思念——如同風,又像是光芒,在爆炸的剎那吹拂過自己的身體,直接在腦袋里鳴響。
這是什么——
隱約聽到羅蘭“不要看,會留下心靈創傷”的呼喊,本能也不斷發出警報,但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擺脫那道似哭似笑的聲音。
媽媽,我做到了——
我打到了財團——
我擊敗了那個討好財團的王女——
爸爸,媽媽,你們在哪里——
快點;
快點;
快點來夸夸我,說我做的好啊啊啊啊——
“啊啊啊啊啊!!!!!!”
無法區分自我和他人,沾染上絕望瘋狂之色的心靈仿佛慘遭撕扯,這痛楚甚至波及肉體,仿佛整個身體都要被撕成兩半。
不行了。
好痛苦。
就要死了。
誰來救救我。
誰來——
“密涅瓦!!”
雷霆霹靂般的呼喚響起。微微發亮的溫暖包裹住身體,那是什么?那彩虹般溫暖的磷光是什么?閃過腦袋的疑問被身體內側共鳴的熱度所融化,快要被黑暗吞沒的視野內重新回復。
“那是…什么?”
按住還在脹痛的額頭,少女呻吟著。
猶如幻覺,但恐懼和痛苦切實的殘留在身體上。剎那間與他人的思維重合交疊、相互共鳴——
“這到底是…”
“給我振作點!”
傾盡全力的喊叫再度沖進耳朵,密涅瓦下意識的挺直了脊背,直到這時她才清醒過來,發現金卡拉姆號正釋放出紅色磷光。
“不要看那種東西,也不要提問,之后有的是時間后悔和問問題。現在——”
羅蘭昂揚著頭,決然地喊著。
“先把這該死的一切都停下來!!”
少女身體一震,再看看正調整方向朝這邊聚攏過來的特攻火箭,防御術式也結束了沉默,配合特功火箭張開彈幕,火球和雷霆接連掠過身邊。在障壁上帶出一串耀眼的火花,火箭爆炸的黑色濃煙和雷電火球爆發的光芒相互交錯。
一部分“櫻花”未能擊中目標,紛紛調頭開始第二次撞擊,此時地面上又發射出新一波“櫻花”,特攻火箭的尾跡描繪出巨大的扇形,讓人聯想起煙花大會的盛景。
前后左右,沒有任何空隙的致命包圍網。
密涅瓦強忍著要沖出咽喉的胃液。咬緊牙關,依照羅蘭所說,打開保險、瞄準,開火——
脫膛而出的榴彈飛過障壁露出的縫隙,然后在頭頂炸裂出閃光和巨響,濃厚的白色煙霧迅速朝四周擴散開來。
來不及體味人生中第一次在戰場上開槍的剎那感覺,也來不及贊嘆把玩這件新奇的玩具,密涅瓦接連朝頭頂和前方撒出煙霧彈的彈幕,轉眼間卡桑德拉大橋上空被濃密的煙霧籠罩。
原本火力密集的防衛術式一下抓了瞎,攻擊的速度、密度都變得散亂起來。“櫻花”一架架搖晃著飛出煙霧。隨即因為失去動力向地面滑翔,令人感到不可思議的是,沒有一架爆炸,也沒有一架墜毀。
緊盯著戰場的魔法師士官們沒有對此好奇的閑情逸致,他們操控使魔搜尋目標。但無論哪一種使魔都對煙霧無能為力。鳥的眼睛、蛇的熱感應、蝙蝠的聲音全都無法穿透那層迷霧。
“立即啟動‘無狀風神’!把剩下的‘櫻花’也發射出去!”
拉·尚布爾一拳在桌子上,激情的假面具粉碎,暴躁陰沉的真面目駭得部下們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只聽他用吃人般的口吻吼叫到:
“還愣在那里干什么?!就算不是完全狀態也無所謂,反正足夠毀掉那列列車了,叫他們動手!!”
再不動手就遲了——沒有任何依據,身為軍人的直覺如此叫嚷著,被嚇到的通訊士官們終于清醒過來,就在他們開始擺弄通訊寶石,下達指令前,操控使魔的魔法師叫喊出聲。
“閣下,目標出現!它朝著立體魔法陣沖過去了!!”
“什么!!!”
連接上共感回路,陸軍上校正好趕上目睹金卡拉姆號沖進“無狀風神”中的精彩一幕,原本漲紅的臉孔瞬間變得無比蒼白,然后他像一個瘋子一樣大叫起來。
“立即啟動!!快——!!!”
空虛的世界。
對財團的恨意、不斷重復同樣內容的演講、共同生活——以從這些提煉出來出的共感為基礎,再加上服用藥物與催眠暗示組成的,就是羅蘭他們此刻置身的共同意識空間。
將上百個規格化的人類意識充當零件,由魔法陣連結而成的純粹精神世界。雖然以實際的視覺來形容意識世界的風貌,是一件毫無意義的事,可是假如硬要舉例,那最酷似此處的,便是戈壁沙漠。荒涼、死寂、空無一物。光是身處其中都有可能被孤獨恐懼壓垮。
待機中的魔法師和負責輔助計算的孩童正處于似夢似醒的冥想狀態,思考與感情都被暫時凍結。可一旦術式啟動,所有的思考強制白紙化,轉為“無狀風神”的啟動動力,沙漠轉眼將會變成徹底的虛無。
要做的話唯有現在!
羅蘭閉上雙眼展開共感術式。自我意識逐漸延伸,連接上龐大術式網絡,投入那片沙漠之中。
拼接為一體的意識產生一道細微的漣漪,隨即演化為洶涌而來的否定浪潮,全力撲向侵入其中的異物。
沒有瑕疵,容不下空白以外任何色彩的共同意識之中。羅蘭的意識無疑是急需排除的異物。抗拒的狂風不斷掀起,幾乎要將羅蘭的意識壓倒。
毀滅財團;
殺掉王女和王子;
怨念不斷在耳邊嘶吼,連目的和手段都無法區分的瘋狂意念仿佛要荼毒一切,非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渲染成和自己同樣才肯罷休。
抱歉。
忍耐著山崩海嘯般的呼號,少年送出堅定的回答。
他不能退縮,他還有不得不完成的事情。
深深地呼吸,羅蘭開始探索共同意識的各個角落。
由于術式整體太過龐大,無法整合到一個人或幾個人的腦中,只能分解為段落,壓縮后分別保存在每位施術者的意識中。接收到啟動命令后,所有段落就會一起解壓縮,開始運作,各段落如同牢記自己位置的拼圖碎塊一樣。自行契合組成一個巨大的術式產生效應。
眼下羅蘭沒有時間將所有段落一一找出來消除,即便他破壞其中一部分,對方多半也準備了這種狀況下專門用于填補缺損的預備段落。他必須找到核心術式。只有找到核心,再通過鏈接核心的所有網絡將“崩壞”輸送至各處節點,理當能讓整個術式在啟動前自行消亡。
羅蘭逐一探索各個意識,就在此時,異變徒生。
共同意識突然震動,處于壓縮狀態的術式段落同時開始自我解凍。
那情景恰如無盡的沙礫中突然鉆出大量的綠芽,轉眼間茁壯成長為藤曼朝四周延伸,大量花朵同時綻放——幾何紋路和符文組合而成的花朵。花朵之間不斷融合改寫,合并成為更大、更多的花朵,然后集合成一個巨大的花園。那情景讓人終生難忘,甚至能令觀賞者忘卻這是曠古未見的妖艷毒花。
毒花太過龐大,而羅蘭和密涅瓦太過渺小。以一介渺小人類之力顯然不可能阻止天變地異的災難。
四周冷熱空氣開始上下流動,不消一會兒就會成長為最大瞬間風速每秒120公尺——即時速432公里的超強龍卷風,已知最大等級F5級龍卷風的風力也不過時速330公里而已,無狀風神的龍卷風輕輕松松就超過了。
而這不過是開始,接下來在超強龍卷風的相互作用下,大范圍區域將會成為真空,建筑物會瞬間由內向外爆破,生物則會在窒息之前死于血液沸騰和內臟爆裂。
所有人都難逃一死。
“別開玩笑了!!”
羅蘭竭盡全力嘶吼著,懸浮在術式中心的金卡拉姆號噴涌出七彩繽紛的磷光,淡綠、鮮紅、寶藍、淺黃的磷光編織出光幕的薄紗包圍了整個立體魔法陣。
回路的花朵停止了生長,仿佛被澆上熱水一般,共同意識發出了尖叫。
宛如風一樣的抗拒滲透過來,餓鬼般的哀嚎詛咒之聲不絕于耳,但依然不能阻止花朵的凍結、碎裂。
呯的一聲,龐大的魔法陣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瓦解了。
“還真是驚險啊。”
緊盯著那道七色幻彩,李林懶洋洋的說著,香醇的佳釀隨著把玩酒杯的動作晃蕩著。
金卡拉姆號緩緩降落在卡桑德拉大橋上,羅蘭全身大汗淋漓,呼吸急促,連句像樣的回答出說不出,趴在車把手上大口喘息著。與他相對照的是,還處于失神狀態的密涅瓦,外表不免有些狼狽和懵懂,卻保持著基本的儀態。
深呼吸,將空虛的廢氣一吐而盡。
“我們…成功了?”
明明行動目的就是“解除‘無狀風神’”。但真正做到此事后,也不可能立即產生真實感。
當然,就這點而言,大多數旁觀者也是一樣的。只有極少數知曉內情者才能泰然自若的面對這種狀況。
各種情緒還要等一段時間才會發作,之后人們才會想起該抓捕、聯絡的事項。不過這些和羅蘭沒關系。
意識有些模糊,思考都會覺得很累,精神層面的疲勞甚至反饋到肉體。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以一己之力和上百人相互連接而成的共同意識對抗。做出這種超乎常識的事情,付出的代價僅僅只是精神疲勞,已經是相當劃算了。
昏昏沉沉的意識滑向睡眠之際,一條柔軟的手絹搭上羅蘭額頭。
“這里睡覺可是會感冒的。”
像是姐姐勸慰弟弟的聲音傳來。羅蘭費力的睜開眼皮,正替他擦汗的密涅瓦映入眼簾。
“啊…謝謝。”
羅蘭費力擠出一個笑容,雖然頭被來回搖晃的感覺不大好受,此刻連一根手指都懶得動的他也只能任由密涅瓦擺弄。
可能是太專注,也可能是大戰后終于安心下來。兩人都未注意到,在他們不遠處。有一架迫降成功的“櫻花”特攻火箭。
座艙蓋滑開,一名女孩從里面翻了出來,失魂落魄的朝前方邁出腳步,腳下一空摔倒在泥濘的地面上。
咬緊牙關,女孩滿手泥巴地站了起來。
撲咚,一個黑色球體跌落地面。
是炸彈。女孩為增加爆炸威力而私自帶上的,總共在衣服上縫入了5個。現在衣線開了,炸彈從里面掉了出來。女孩撿起炸彈緊緊抱著。
自己想要保護的人,能夠保護自己的人,都已經不在了。
想要從這個殘酷的世界獲得“解放”,只有為“圣戰”獻身一途而已。
女孩瞪大眼睛環顧四周。一定有什么是可以破壞的,一定有“圣戰”的對象存在,必須把那個東西找出來!
通紅的眼睛映出大橋上依偎在一起的少年少女,一抹凄涼的笑容爬上臉龐。
“咕…哈哈哈!”
嘴邊溢出一陣讓人心寒的笑聲,少女無聲的奔跑起來。
數次險些摔倒,腳下泥濘四濺。女孩抱著枚炸彈全力奔跑。
對方沒有動。
只要一個念頭,火球和冰柱就能把她釘死在原地。但他們沒有發現迫在眉睫的危險,像是享受戰后片刻的寧靜般,靜靜佇立著。
不過這種事,跟女孩沒有關系。
“呀啊啊啊啊啊啊!”
她叫喊著點燃炸彈的引信。
其實只要點燃一枚炸彈。其它炸彈就會因為連鎖反應一道爆炸,但她已經沒有能想到這件事情的余裕。
“殺死爸爸和媽媽的兇手!該死的財團!”
她大叫著,全力沖向少年少女。
…哎?
一直趴著不動的少年,側轉臉孔朝她看來。
紫水晶般清澈的雙瞳里滿是驚訝,嘴里似乎正在說些什么。
“啊啊啊啊啊啊!“
但她已經無法停下,也不能停下。
從心底涌出的小小疑問,在被踐踏蹂躪、只能尋找解脫的人生面前,實在太過無足輕重。
懷里的炸彈發出嗤嗤聲響,女孩仿佛保護生命一般抱緊炸彈狂奔。
紫瞳少年動了起來。
他朝著自己伸出了手,嘴里似乎還在念誦著咒文,
他打算做什么?
疑問一閃而過,化為炸彈的女孩朝著滿臉焦急的少年全力沖去。白色光芒飛舞,雪和霜吹打在女孩身體上,有3根導火索熄滅。
“這是——”
阻止不了。緊貼胸脯的的2根導火索即將燃到盡頭,女孩大喊著沖到了羅蘭面前。
“神罰!”
轟隆一聲,閃光劈過。
自爆的閃光與火炎猶若天上的雷霆霹靂,轉眼間將三人的身影抹去,只留下一片代表生命消失的焦黑和淡淡的鮮紅。
除此之外,什么也沒留下,一點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