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The.Rock(十一)

　　水面上浮起數個船帆似的三角形，漸漸擴大成鼠灰色的橢圓形。

　　第一印象是鯊魚的背鰭，但頂部的小孔和圓鼓鼓的可愛輪廓表明它們和海洋殺手并非統同一物種，這個地下水道也不是鯊魚出沒的場所。

　　“終于來啦，辛苦你們了。”

　　站在簡易碼頭上的少女揮揮手，游近的橢圓形翻了過來，揮舞魚鰭狀的前肢回應，然后又翻轉回來，從水里抬起臉孔。

　　流線型光滑的頭部，左右各一的小眼珠，細長嘴巴一張一合發出“咯咯嘎嘎嘎”的聲音。

　　是海豚。

　　只見蜘蛛不慌不忙的豐乳之間的溝壑里掏出筆記本，坐在地上，然后對著海豚點點頭。

　　“咯嘎嘎咯咯咯嘎嘎嘎嘎。”

　　海豚發出奇妙的聲音，聆聽著莫名其妙的語言，蜘蛛在紙上劃出點和線，5頭海豚輪流交接，只用了三分鐘就將密文敘述完畢。

　　確認了一遍訊息無誤，蜘蛛嫣然一笑到：

　　“標準時間1330確認收到電文，我們將配合行動，以上。”

　　海豚會意似的點點頭，其中3頭再度沉入水下，悠然向外海游去。

　　顯而易見，這些海豚并非野生動物，乃是經過人工馴化的動物，更確切的說，是亞爾夫海姆防衛軍海軍準備正式采用的第一代有機生物兵器。換言之，他們是軍用生物。

　　雖然各國海軍也有利用殺人鯨來充當水下坐騎，護衛軍港安全或執行特殊任務。但那不過是把陸地上的騎兵搬到水里。并未真正發掘出海棲哺乳類的性能。

　　經過一系列的研究實驗，精靈學者們發現其實鯨類和海豚的腦容量比人類還來的大。盡管這并不意味它們比人類聰明，意識容量也未必比人類更高，但無需像人類那樣學習龐雜的知識——也就是雜念較少，因此能將一些術式烙印進其腦中，使之成為能執行指令的生物兵器。

　　眼前的海豚正是隸屬于海軍實驗部隊“深淵”的士兵，它們本在羅蘭和蜘蛛墜海的區域展開搜索。在蜘蛛從雜物間里翻出老舊的發報機，聯系上附近搜索的偽裝商船后，它們立即被派遣來此。之所以派遣“深淵”，正是看上他們不會引起敵人的懷疑，而且腦中烙印有加密通訊術式的海豚也比發報機更加安全些。

　　“情況怎么樣了？”

　　羅蘭湊了過來。鎮靜的聲音下隱隱漏出一絲焦躁。

　　墜海以來一直和外界處于斷絕聯系的狀況。此刻會感到焦急也是理所當然——這只是表面，更深層的理由是，羅蘭的經驗告訴他，李林絕不會善了此事。

　　絕不和恐怖分子談判；

　　如果有誰從你的銀行搶走10萬金幣,那你就懸賞50萬通緝他；

　　我們說了要殺誰全家,那他家就一定會連老鼠蟑螂都不剩；

　　——李林是這么說的。也是這么干的。

　　全家被火葬的競爭對手，吊死在站臺前路燈上的鐵路劫匪，被灌進水泥里沉入大海的欠債不還者，被自己兄弟剁成碎塊裝在袋子里換取3000埃居賞金的銀行大盜——眾多悲慘的死者用其結局證明，想要觸動李林和V.E.公司利益絕不是輕松愉快的事情，冒犯者會付出怎樣慘重的代價。

　　其實那些利益對V.E.公司來說根本不值一提，就算和當事者的性命捆在一起都比不上高額賞金和暗殺行動的開支。但那根本不是問題，賞金和殘酷暗殺只是意味著一個血腥且真實的警告：沒有人在動了V.E.公司的奶酪之后，還能繼續活在這個世上。這個警告的份量足夠那些還不夠瘋狂的罪犯和對手謹慎行事。

　　漢默比過去那些家伙做的更過，眾目睽睽之下襲擊公司的超豪華郵輪，并且突破所有的安保措施，擄走了公司繼承人的婚約者——大國查理曼的王女。

　　這是不折不扣的打臉，還打出啪啪啪的聲響，讓全世界聽見。

　　李林一定會對此報復，而且一定會用最殘酷的方式。

　　到目前為止，羅蘭所能想出的李林最溫柔的處理預案是漢默和騎士團成員被剁碎后拌進飼料喂豬，或者打開頭蓋骨，讓他們品嘗自己的腦漿之類。至于他那位養父如果采取不溫柔的處理方式…根本沒辦法想象，只知道恐怖至極。

　　“正如少爺所料——”

　　將電文譯稿遞給羅蘭，蜘蛛露出一個嘲弄的微笑。

　　“執政官大人被惹毛了啊。”

　　劫持王女為人質，向國民公布V.E.公司劣行，以此為契機，李林勢必會讓步——漢默他們似乎如此確信著。

　　只能說，他們的想法太天真，天真的無可救藥。

　　更糟的是，他們操之過急。

　　V.E.公司固然讓王族和一部分保守派感到不快，但劫持密涅瓦本身就是對王族權威的挑戰。對此一無所知，過于耿直、對耍嘴皮子一竅不通的騎士們，擺出一副“這是理所當然之事”的傲慢姿態，毫不委婉地向王國政府和V.E.公司提出巨額贖金和維新變革的政治要求。完全不知如何在談判中運用“有利地位”抵消對手的優勢，反而因為不知所謂的憤怒，一味做出強硬姿態去交涉——結果只能是促成王國政府與V.E.公司攜手合作。

　　“國王陛下親自定性這是一起叛亂事件，金羊毛騎士團是一支叛軍，如果陸軍部繼續扯皮，那就讓海軍和提坦斯去平亂。當然，V.E.公司也可自行處理。”

　　漢默的真正底牌是發動陸軍的大量同情者——由下級騎士和軍官組成，鼓吹暴力改變國政的松散集團——“王道派”。通過海外的劫持事件，給予本土的“王道派”以精神支持，將之發動起來，然后一鼓作氣的推進“維新改革”。

　　伴隨提坦斯的崛起，海軍的擴展，陸軍受到了強烈沖擊。過去無比尊崇陸軍的人們，如今都用冷眼看待陸軍。信念、尊嚴遭受重創的陸軍青年將校一部分尋求轉職海軍或提坦斯，剩下還留在陸軍里的則開始探討“國家改造運動”。

　　這些人的思維模式和漢默有頗多近似之處，認為國家和陸軍陷入今天之狀況，其禍根在于財閥、貪官污吏、海軍將領等等一干“陛下身邊的壞人”，只有發動維新變革，進行“清君側”，查理曼才能恢復應有的姿態。

　　漢默的行動對這群滿腦子“尊王討奸”的憤青無疑是個充滿刺激的信號，如果不能將金羊毛騎士團鎮壓下去，天知道那群打了雞血的家伙會不會去“天誅”什么人。

　　為了國家體制的安泰，也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包括黎塞留首相在內的所有人一道做出了一個決定——讓V.E.公司放手去做。

　　“換句話說，就是查理曼方面把金羊毛騎士團的處理，公主的營救都丟給我們啦。”

　　聳聳肩膀，蜘蛛的笑容無比譏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