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阿爾比昂的騎士(二十七)

　　“喂喂，怎么了？才五分鐘就不行了么？這邊只有一根小指用來攻擊，為了公平起見，連‘神意’都給你了吶。”

　　黑發紅眼的少年俯瞰下方，淡然的語氣與其說是對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羅蘭所說，不如說是在自言自語。

　　扛著異樣的漆黑長刀，滿不在乎地說著。

　　“五分鐘…又12秒吧！”

肺葉幾乎燒起來，癱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羅蘭發出吐血似的抱怨　　“好歹記清楚時間，別老是四舍五入啊！”

　　幾乎賭上性命，不斷磨練后取得12秒進展，僅僅因為對方嫌麻煩而忽略，這也實在有點過分。

　　不論怎么說。

　　“你丫的可是連‘縮地’都使出來了啊！！”

　　“‘縮地‘？你是不是弄錯了什么，那種程度也能叫縮地？”

　　黑發少年苦笑了一下，扛在肩上的長刀斜指地面。

　　“嘛…硬要說那是縮地，也不能說錯，不過那最多是初段的縮地啦。真正的，或曰完全型縮地——是這樣。”

　　重新說明。

　　時間是7年前。

　　地點為亞爾夫海姆，執政官專用劍術修習場。

　　四方形的空間內，地板、墻壁、天花板上盡是深陷的足印和刀劍交錯的印記。

　　“吶，羅蘭，莎樂美雖然很強，但是那個布里塔尼亞人也不是軟腳蝦啊，你這么斷定是不是有點…？”

　　“葛洛莉亞，你覺得戰斗中最值得依賴的是什么？”

　　羅蘭緊盯對峙中的畫面，面色凝重。

　　“嗯…應該是平穩的心態，充沛的體力，嫻熟的技巧吧？”

　　失去平靜心，強壯的身體也無法使出全部力量，相反。孱弱的身體也無法使出腦中描繪出來的精妙招式。最后，經過經年累月的磨礪，將技巧和身心達成平衡，得到最優化的結果。

　　心與體的強健，技巧的磨練——此乃“武道”的基礎。

　　“但假如有人只需用看和想就能完成修煉，成為最頂尖高手，常理還能套用在這種人身上么？”

　　文字、動作、映像、聲音——無論是現場還是轉述記錄。只要看過一眼，瞬間就能洞悉其原理和弱點，依照自身身體狀況，匯整周遭環境參數，解析架構出出與自身適應度最高的運用方法，然后肉體將之實現。將對手的招數原樣…改良強化之后奉還。常人依賴肉體和經驗積累鉆研出來的東西，經過剎那的頭腦勞動就得以最佳效率之形態實現。

　　跳脫常理外，只能說是空想。

　　可即便只是空想，依然美妙的讓人期盼，恐怖到令人不寒而栗。

　　“要是有這種家伙存在的話，早就應該名滿天下…等等，你該不會說…”

　　葛洛莉亞的表情漸漸僵硬。紅潤血色開始褪色為慘白。

　　眼前，不就有一個實力堪稱犯規作弊一樣的強大，但直到今天這場大賽為止，沒有一人曾經聽聞其名的家伙么？

　　（咋這么像武俠小說的劇情，主角一朝成名天下知什么的…）

　　“那家伙…莎樂美說過，我也親眼見證——只是看了一遍別人打斗的影像，就將劍術、騎術、射術、棍術、拳術改良后施展出來。隨手翻了一遍書就創造出‘縮地‘，5分鐘之后強化改良出‘完全型縮地‘。”

　　（要是我遇到這樣的就直接進行封號處理…）

　　羅蘭雙手緊握在一起，葛洛莉亞已經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平日里的輕松氣氛、為擁有強大實力隊友而感到的歡喜全都在驚人的情報面前消散。一股難耐的焦躁纏在羅蘭身上。

　　當時的原話，還有一部分沒有告知葛洛麗亞。

　　——揮舞刀劍什么的，不過是效率低下的手段。

　　——比起揮舞長刀，闖入成千上萬的大軍之中，血洗敵陣。直接把無控制、無限制的形相干涉集束射擊出去，讓地軸偏轉個幾度要有效率的多了。

　　（科技流虐殺修煉流嗎？蟲族表示不怕不怕啦）

　　黑頭發養父微微翹起嘴角這樣說著，羅蘭打心底里清楚。那絕不是在開玩笑。

　　“阿嚏——”

　　對峙中的兩人之間，響起非常可愛的聲音。

　　小小的，短促的，聯想到貓咪之類。充滿了“萌”之氛圍的小噴嚏。

　　“啊啊，抱歉，剛才好像聽見誰在背后說壞話來著。”

　　莎樂美溫吞的致歉，蘭絲蘿黛淡淡的回了一句“沒什么”。

　　300公尺高度的強風吹拂下，打個噴嚏再正常不過了，只是在對峙當中突然來這么一下，很有可能被對方乘虛而入。沒有抓住這時機，一口氣取得勝利——該說不愧是騎士中的騎士，徹底貫徹騎士道精神，不屑于卑劣行為的蘭絲蘿黛嗎？

　　標準答案是如此，但根本沒有可乘之機恐怕更為關鍵。

　　在打噴嚏時，架勢沒有絲毫變化，處于隨時展開攻擊的狀態之下，誤以為抓住千載難逢之機，歡天喜地沖過去的話，眨眼間就會被剁成肉醬。

　　通過觀察和交手的感覺，蘭絲蘿黛已經非常清楚，眼前這人就是這樣輕忽不得，周身纏滿謀略和陷阱，一不注意就會死無葬身之地。

　　“話說回來，真的是不得了呢，能和和這樣的我對戰到這種程度，你是第三個。”

　　第一次，莎樂美贊美蘭絲蘿黛。

　　高高在上的語調，仿佛交戰到此刻才發現有蘭絲蘿黛這個人，并且覺得很有意思似得。

　　“這個年齡鍛煉到這個地步，嗯哼，真的是非常厲害的才能。不過，比那份天才更厲害的是——蘭斯醬，你迄今所做的努力，將艱苦努力延續至今的毅力。”

　　“光有天分是不可能成為高手的，除了機遇這種偶發因素外，更重要的——賭上迄今為止的，乃至未來的人生。不斷在耳邊催促自己、逼迫自己變得更強，日復一日，年復一年，將自己磨練到現如今的閃耀、強大。老實說，在下覺得那應該是非常美麗，讓人嘆為觀止的。”

　　“你…想說什么？”

　　無法理解莎樂美所說，但直覺告訴蘭絲蘿黛，魔女身上正在發生某種變化。

　　“那真的非常美麗，非常耀眼，不過，越是美麗的東西，也越脆弱。”

　　莎樂美愉快的笑了，右手微微抬起長刀——

　　“什…”

　　聽到身后傳來轟然巨響回頭，望見的景象令蘭絲蘿黛為之瞠目。

　　遠處的塞納河正呈現出異樣的風景。

　　那是她所不知道的，另一個世界中，宗教圣典中最為著名的奇跡之一。

　　從埃及帶領族人逃走的圣人，拄著拐杖面領紅海，遠方敵軍追擊至只有一步之遙的距離時，神所顯現的奇跡——

　　斜下方數百公尺之遙的塞納河沿著筆直的橫線朝兩岸分開，雪白的浪花撲向沿河步行道，猝不及防的人們被卷走沖倒，河底的淤泥、水草、魚蝦全部露了出來。

　　僅僅一刀…！！

　　剛理解現象的原因，蘭絲蘿黛的視野發生變化，蒼穹和自己的距離正在拉開，速度也越來越快，莎樂美也正在朝上方升高。

　　不對！是她在下墜！！

　　錯開的石柱終于被重力捕獲，站在平滑的切口邊緣，莎樂美看著加速下墜的蘭絲蘿黛，臉孔微微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