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8章 不滅之身
泥人且有三分火性，曾今的青蠻雖是不喜多生事端，但重生后，不知是潛在的本性有所激發，還是因為妖獸骨血的關系而帶來了些許改變，或許盡皆有之。
七風堂的一再逼迫讓他忍無可忍，而且，還是想要欺負于他而言極為重要之人。幼年時，疾病纏身，他尚能不顧安危擋在她的身前，而今，更是如此。
“鏗…！”
水墨陡然翻轉，一劍抽出。黃震面色一凝，低喝一聲，連退數步，卻是沒想到青蠻毫無征兆的出手，好在他的實力亦算得當世高手，這一劍雖是凌厲，卻也不能傷得了他。既然青蠻動了手，他自也不會客氣，左手抬起，右手向上一頂，口中念斥一聲，四下響起一陣破空聲，朱赭色的華光好似一道流風，破空虛空。
青蠻劍尖一頓，小老兒猛地踏出一步，殘影連連，十指接連變化，乒乓相叩在如玉劍身上，這是黃震的成名絕技之一——斷兵指。
青蠻只覺從劍柄上傳來一陣奇異的震動，劍身上下開始不由自主的微微顫動，他眉頭一皺，暗道一聲，“這是…？”
黃震亦是瞧出青蠻面色不對，這時，他指尖兀地一并，停頓下來，青蠻順勢一抽，卻是詫異發現水墨好似不受控制，竟是難以收回。
“殘風指，給我斷！”
黃震雙目一肅，陡然低喝一聲，水墨再次發出奇異而尖銳的聲響，上下不停顫動，黃震亦是不敢松懈，指尖上縷縷氣勁兒殘繞不歇。
殘風指乃是他這斷兵指法中的一式，尋常地階神兵若是背其逮住，也難逃兵刃斷裂的下場，在黃震看來，青蠻這柄水墨頂多便是地階初級劍兵，要扭斷他，易如反掌。他也算了解青蠻，知曉其雖是身肩數家之長，但最初卻是劍修出生，這一身本事，最為駭人的便是劍式，劍兵一斷，他的實力也會大打折扣。
正當青蠻思慮如何應對時，耳畔傳來一道略微清冷的聲色，“凝神于劍，劍意逆反，分神為兵….”青蠻與黃震同是一震，二人反應皆是不同，在上官千湄的言語的同時，青蠻幾乎是沒有任何猶豫，便依言照做，而黃震眼中則是閃過一抹疑慮，同時，指尖再次變動，水墨的顫動愈發劇烈。
“氣旋九斗，破…！”
隨著她話音一落，水墨上便是青芒綻放，緊接著九道虛劍相疊，只聽得一聲脆響，劍身猛然一震，竟是將黃震的指尖生生震開，后者指尖一收，臉上劃過一抹駭然，正欲再次抓向劍兵，青蠻自是不會再給他機會，足尖一踏，虛劍凌空。
手捏劍訣，水墨在演武臺上瞬息變化，一柄，兩柄…頃刻，十三柄劍兵已成，虛劍之間，自有意念相連，形成一個玄妙劍陣，青蠻手中水墨一劃，劍光劃落，朵朵水墨青花順痕而綻，在這劍花中，天下人皆可見得好似無數劍兵如星河般轟然墜下。
黃震知曉這是哪一招，心中暗罵一聲，“這小女娃怎么無所不通，連本尊的斷兵指都有破除之法。”不過眼下卻不是思量這些的時候，對于青蠻此招，不敢有絲毫怠慢，亦是騰身而起，衣袍鼓脹開來，身上生出十數只手掌來，掌影相疊，帶出一股熱浪，緊接著便是化虛為實，烈火焰焰，霎時間，漫天赤紅。
漫天劍雨與沖天火光撞在一起，發生激烈的蟬鳴聲，青蠻長發飄散，妖冶眼瞳精光內斂，左手微抬，‘卍’現于掌中，凌空一壓。
“伏魔！”
他口吐一聲，金剛肅目，黃震雙眼瞪得老大，雙掌一并，嘶啞道：“熾火連天，無妄火隕！”
轟隆隆….！
這次連蒼穹都顯現出一片赤紅，好似被大火燒成一片，滾滾熱浪，教旁觀的天下人，都是汗流滿面。
“好強的威勢，這老頭兒也是有些門道。”
“是呀，三虛巔峰境，的確不是我等能夠匹敵的。”
一些人仰望天穹，發出陣陣感嘆聲，隱隱帶著一絲擔憂。
“上官仙子為何現在還不出手？這老兒雖強，比之方才那赫連家長老只怕還有不如吧？”
“唉，何須上官仙子出手，青蠻仙尊又豈是等閑之輩？你沒看見，現在是他占得些許上風，這老兒再強，也是被他的絕妙劍式壓迫得如此狼狽。”
“嗯，言之有禮。不過那赫連家倒也不算無恥之尤，方才應允抗衡上官仙子一劍，而今敗了，也是沒有惱羞成怒再度插手。而今一報還一報，青蠻仙尊亦是以一敵一，更是不失大家風范。”
“哇…快看，那是什么，火隕石？好多的火隕石。”
“嗯，不是幻影，是真的。其中還蘊含之火靈之精，這數目比之青蠻仙尊的劍雨也是相差無幾了。”
忽然，觀演臺上一片唏噓驚嘆之聲，原來，在那層層火云之中，數之不盡如山石般大小包裹著赤炎的火隕石竟是沖天而下，目標直指演武臺。令人窒息的炙熱，卻教人膽寒。
青蠻劍訣仍是不止，在漫天火隕石轟然砸下的同時，卻是騰出一只手來，只手畫圓，緊接著一道弧光閃現，他五指一猛地并攏，好似產生一股強烈的吸力，那漫天火隕便若陷入漩渦之中，如尖斗般錐尖朝下，一齊涌向青蠻，相互間發生劇烈的碰撞，震耳發聵的摩擦聲震撼天地，吞吐著的火舌更是高達近十丈。
所有人都是被這一幕給怔住了，不由得想，青蠻這是怎么了？非但不尋思躲避，反而將這火隕石盡數引向他那兒，眨眼間，亦是見得，他那襲衣袍，在火隕石的逼近下，開始破裂焚燒。
“這小子怎么還不躲？黃震老兒的無妄火隕乃是火中之精，以自身元力祭煉而成，便是本尊也不敢似他這般全無防備的身陷其中。”
司馬云逸有些奇怪的說著，只是言語間雖很詫異，但卻無太多擔心，青蠻亦非昔日那個他只手間便可顛倒擺弄的黃毛小子，而今的他，已然成長起來，至少，其實力可當得天劍宗長老級的人物，有這般實力，若連還不察危險，那也活該是自討苦吃。
“師傅…！”
眼見得青蠻的身形被那漫天火隕淹沒，只能見得一襲隱約的身影后，南明離火終是忍不住大呼一聲，揮劍一道碧光斬出，這是鐘離枯葉傳授于他的那套碧海清風劍訣，劍訣主水，亦是極為精妙的劍法，他試圖以此劍來助師尊一臂之力，只可惜，這看似凌厲的劍氣卻是在演武臺外圍便被之前重新布置的法陣給阻攔下來，如泥牛入海，沒帶起一絲漣漪。
他一臉不甘之色，連揮數劍，劍氣縱橫，只可惜，仍舊沒有絲毫成效，這時，他卻是被一旁亦是凝眉許久的吳正風叫住，后者方才自然也是擔心，不過卻也明知，似他們這等實力，當真是連陣法都穿不透，更別談插手演武臺上之事了，唯有相信青蠻。
無論是曾今還是現在，青蠻總是會給他帶來意想不到的結果，這次也不例外，果然，在半響之后，火隕中的人影總算開始清晰起來。
火兒被吳正風喚住，先是一愣，旋即抬頭望去，定睛一瞧，面上亦是露出喜色，口中連道：“師傅他沒事，師傅他沒事。”
顧行風等人亦是暗松一口氣，方才當真為青蠻捏了一把汗，只是現在看來，這擔心卻是多余的。
“這…怎么可能？”
黃震也是被眼前的一幕給驚呆了，在他看來，青蠻若無天階異寶護體，幾乎是難以抵擋他的攻勢，更遑論是這般自殺似的將火隕盡數納向一處，這無疑是使得火隕威勢更加強幾分，哪怕青蠻僥幸得以脫逃，那也定然會落得個重傷的下場。
只是，現在的情形全然不似他所料，虛空之人，仍舊御空而立，妖冶冰冷的面龐掛著一絲譏諷笑意，飛揚的長發四散開來，全身蒙著一層淡淡的赤紅，但黃震能夠肯定，這絕非是他的血跡所沾染，能夠清晰從他身上感受到一股撲面而來的洪荒氣息，濃郁而肅殺。
“黃堂主，現在，該是青某出手了吧？”
高處之人森然一笑，冰寒的眸光使得黃震內心一凜，還未回過神兒來，只見那青蠻的身軀卻是一陣輕輕的顫動，他下意識脫口而出，“殘影！”
沒錯，是殘影，在青蠻言語之際，身形便是動了，化作一道赤紅流光破空而來，黃震冷喝一聲，腳步微微向后一挪，這后生晚輩主動進攻，他卻也渾然不懼，方才一招雖是沒能傷到青蠻，教他驚詫不已，但卻不見得，他會怕了與青蠻正面交手。
只是，青蠻此刻的速度，比之之前所展現的更是快了不止一倍，教黃震一時難以適從，剛想出招應對，瞳孔中便是映射出那張極為年輕的面龐。
青蠻的五指修長，指尖略微上下顫動，竟是能讓黃震清晰看到上邊浮現的詭異紋路，一股寒氣自心底升騰而起。
“小子，爾敢！”
如劍鋒般凌厲冰寒的氣息，已是在眨眼間逼迫至吼口，黃震又驚又怒，大喝一聲，一股音波震蕩而出，青蠻卻是毫無影響，肆意狂笑一聲，頃刻，更為激昂的道道音波震蕩開來，直接便是黃震身形暴退數步。
他仍舊如影隨形，纏繞而上，手臂好似春柳，柔和異常，黃震剛猛的拳勁兒卻是無法著力。
“砰…砰…砰…！”
天下人只見得黃震不停的舞動雙臂，而在他身旁，始終有著那道赤紅身影殘繞著，接著，便是不斷響起二人近身相搏的交擊聲。
長老會中，不少人面露疑色，卻是未曾料到，青蠻除了劍式與佛法如此登峰造極外，連這身法速度，近身相搏之術，亦是如此驚世駭俗，只是，不少人，到現在也未瞧出，方才青蠻究竟是使用什么方法，使得他自己毫發無傷，那將其整個包裹，充斥著古老氣息的赤紅光芒又是源自何物？不難看出，青蠻此次的大力反攻，便是這赤紅氣息起著決定性的作用。
“好一個青蠻，當真越看越有趣，他這是修行的什么功法？竟能將身體煉成這般地步？據我所知，諸天之中的煉體仙訣，除了這一重天普陀仙蹤的琉璃百轉金身訣外，便只有那三大圣地才會珍藏有這般匪夷所思的煉體仙訣了。他所修行的定然不是琉璃百轉金身訣，難不成他還與三大圣地中人有關？”
牧野風華雙目灼灼的看著演武臺上氣勢攀高，儼然占得上風的青蠻，心中一陣思慮，他卻是能夠瞧出，方才青蠻之所以能夠抵擋住那漫天火隕，靠得實則并非什么仙兵異寶，亦非什么護體功法，而是實實在在的硬抗，以身體抵擋，這一點，他雖亦能勉強做到，但決計不能像青蠻這般毫發無傷，只是衣衫盡毀。
然而，普天修士，除了數量極少的體修外，幾乎沒有誰的身體強度能夠強橫到直接抵擋這般威勢奇大的術法，雖然修為境界的提升，也會由內自外的脫胎換骨，但是，這般速度卻遠遠比不得體修，他自己便是兼修著一門牧野家自己的煉體法訣，造詣亦是極高，所以才能夠瞧出端倪，更能夠分析青蠻煉體法訣的來歷，三大圣地中，除了玉虛宮門人外，他還真沒見過幾個其它兩派的修士，所以，也不敢肯定，青蠻這煉體法訣究竟出自何處。
只是這琉璃九轉金身決，他卻是在普陀宗宗主道悟仙尊身上見識過，所以能夠排除，青蠻這并非琉璃百轉金身訣。
“呵呵，看來青蠻在那蓬萊舊址中所得好處不少啊，現在，便是這成名已久的三虛巔峰圓滿境修士都奈何他不得。”
司馬云逸開懷大笑，顯然對青蠻十分滿意，他卻是沒有瞧出這一切，都只是青蠻那具強橫身體的效用，只當得青蠻是施展了什么秘法。而青蠻的過往他也算了解，除了在赤煉門中修習了那一部曾今轟動過諸天的鳳舞九歌，及觀悟臨摹了一些各派的粗淺術法，與那不知中何處的來的佛家機緣外，便幾乎沒有什么再難得出手的手段，聯想到，日前聽聞的三重天傳來的消息，自是認為，他這是在蓬萊閣中所得的好處。
一旁的徐澤濡也是認同的點點頭，深以為然，心中還頗為羨慕，年紀如此輕淺，能有這般實力，古往今來，只手可數，似蓬萊閣那般上古宗門的秘藏，便是他也從未見識過，天知曉那里邊有著何等讓人垂涎的好東西。
不由得暗嘆一聲，“此子將來的成就只怕不會在千湄之下，這百年來，這蒼茫大地，好真是奇才輩出，都一下子扎堆兒似的冒出來，先是出了個白帝訣雪，接著便是千湄，現在還有這青蠻，唉…當真是老了，想當年，老夫這般年歲時，不過還是個剛才下山試煉的懵懂道童…！”
徐澤濡不勝唏噓，不過此刻心中對于青蠻的反感卻是稍許淡化了一些，再怎么說，這般實力的少年奇才，總算是與宗門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若他真是天劍弟子，那也不失為一件好事。
當今一重天最為炙手可熱的三大奇才，有兩個出自天劍宗，他作為天劍宗長老亦是與有榮焉。
“怎么徐長老？兀自這般嘆息，莫不是瞧出來，你若與青蠻比斗一場，也未必能占得什么便宜？自覺慚愧？”
說出此言的正是司馬云逸，他半是玩笑道。
徐澤濡也不與他計較，其實，司馬云逸所言也并非什么玩笑之言，從目前的情形看來，他若單打獨斗，只怕還真拿青蠻沒有絲毫辦法，他的實力說出來也算驚世駭俗，足有三虛巔峰圓滿，但是，眼下這黃震亦是這般境界，卻也是堪堪能與青蠻平分秋色。
他苦笑著搖搖頭，卻是極為認真的吐出四個字，“后生可畏！”
與此同時，演武臺上的戰況，愈發激烈，黃震的身法亦是展現到了極致，青蠻如疾風驟雨般的攻勢，根本讓他沒有絲毫的空隙能夠施展出什么威力驚人的術法，只能這般應對。修為尋常的人們，亦是只能見得黃震的一縷殘影，哪還能瞧得清他是如何出手，青蠻更不必說，他的速度更快，除了一團紅芒，什么都看不見。
不少人既是興奮又是可惜，興奮的是，此行竟能見識這般境界的高手全力出手，真個不虛此行，方才無論是上官千湄還是青蠻的出手都是教他們受益匪淺，這一日下來的體悟，只怕比得上自己修行數月，悟性稍高的，甚至還有頓悟之相，直接抵上了數載苦修。
可惜的是，現在只能隱隱高手二人的氣機威勢，卻是再不能瞧清什么，失去這般千載難逢的體悟機會，當真可惜。當然，他們亦是明了，似這般境界的人物全力出手，他們也定然是沒有本事觀悟全場的。
現在唯一吊著他們心弦的便是結果如何，究竟是代表他們一重天年輕一輩的奇才青蠻力壓三重天宿老，還是那黃震技高一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