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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殺威棒

夢想島中文    青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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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駝鹿郡城很是繁榮,米糧產業尤為昌盛,在通州五郡中首屈一指,而其中最為勢大的當屬同景商會王氏,鹿鳴商會許家,及東宇米行的齊姓三兄弟,便是在場資歷最為深厚的楚先華,亦不能與前三者一較高低。

  平日里,三家無甚往來,交情一直不好,私底下還多有摩擦,畢竟是同行中人嘛,可今日府衙差役的到訪,讓他們不得不暫棄前嫌,像一股麻繩般擰起,勢要與府衙分個高下。

  鹿鳴商會的當家人許東來,是個年逾四十的中年男子,為人最是倨傲,平日便沒將這駝鹿府衙放在眼里,路過時都是打馬而過,心知張書正是差人來要糧,便打定主意翰旋到底,稱恙報病打發掉第一個前來讓他參加議會的兵卒后,亦是真個兒“臥病在床”,不踏出房門一步,只是將新納的一房美艷小妾喚到房中侍候。

  他卻萬萬想不到,后來的差役大膽到如斯地步,在他拒絕見面后,竟是直接闖入其房中,見他臥床不起,還特意準備好了一擔竹架,強行將其帶來了此地,連衣衫都還未及穿著,那美艷小妾更是被這般情形嚇得目瞪口呆,所幸還未及行云雨之事,否則更是顏面盡失。

  張書正淡淡望了孔梨一眼,對于他如此作為,略微搖了搖頭,倒是沒有責怪,這三人是些什么脾性,他心知肚明,若不使些非常手段,還真不容易將他們請來此地,神色一換,笑了笑,上前一步,向著滿臉怒容的許東來拱手道:“許掌柜,本官聽聞你有恙在身,而今卻是好了些么?”

  不遠處的青蠻平靜而觀,這三人有無病恙,稍微有點眼力勁兒的尋常人都是能夠看出,更遑論他與張正書了。

  許東來左右呼喝一聲,“還不讓我下來。”兩位兵卒面面相窺,后來見得孔梨點頭,方才略彎腰身,將要半空中的許東來放下,后者忙不迭的起身,面色陰沉,只是只著一襲中衣的他委實有些不雅,正當時,人群中一個年歲不大的年輕公子上前幾步,笑著解下自己的披衫,“許掌柜,莫要涼著了。”

  見得有人冒頭,一些個身著披衫的商鋪掌柜亦是爭相解下衣衫,向著另一位著裝不雅的王掌柜大獻殷勤。

  大楚王朝固然威震天下,可這東海邊陲之地,許多人終其一生都未踏足過中原大地,所謂不知者無畏,大都是道聽途說,心底下對于這掌管天下的王朝并無太多敬畏之心,只是駝鹿郡出了個郡守,的確是讓人覺著稀罕,更遑論人皆有從眾之心,見得別人聽奉號令,自己亦不好逆水而行,太平盛世,不就是按日子繳納些許銀錢米糧,于這些富甲一方的糧商而言,無足輕重,九牛一毛而行,還能得到官衙庇護,大家各取所需,何樂而不為?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

  可眼下這般事兒卻是非同尋常,許東來等人再是不愿遵奉而行,這一讓步,可是將萬貫家財往窟窿里推啊。

  當然,許東來之所以膽敢違命不行,不單是因為他財大勢大,更重要的是,許家,亦不是好欺負的,他亦是聽聞過張書正去往中原后習得仙家術法的事跡,只是,他許家未必便沒有這等能人異士,他雖然在許家中地位不高,但好歹亦算嫡系公子,一些家族秘辛還是能夠知曉一二的,所謂的神仙,并非個個無所不能,他們中,亦是有高低貴賤之分,在他看來,三十年前的一個貧困書生,而今便是再怎么強橫,亦是斗不過他許家百年積累。

  “呵,張大人,你看許某人現在的樣子,像是好些了么?”

  有外衫著體的許東來,仍舊冷得瑟瑟發抖,只是卻亦恢復幾分往日的威勢,斜眼看了張書正一眼,冷笑道:“張大人今日強拿許某前來,可是有何事要問責嗎?”

  青蠻看得奇怪,在南離,哪怕仙林中人,見得一般的郡守,鎮守,亦會客氣三分,不想,這兒的世俗百姓,卻還敢冷言待之,果真是百里不同風物。

  “許掌柜言重了,許掌柜一未犯法,二未違禁,本官如何是拿你問責。”張書正淡淡回了句,頓了片刻,繼而道:“今日誠邀許掌柜前來,無非只是為了一事。”

  “要糧嘛?張大人,許某便明確告訴你,許某無糧,整個鹿鳴商會皆是無糧,即便真有,亦只足一家老小,要讓許某放糧接濟,卻是打錯了算盤。”

  許東來獰笑一聲,斬釘截鐵,直接將話封死,不留一絲余地。

  “大膽!”

  孔梨一臉怒容,腰間跨刀豁然抽出一半,眾人猛的一驚,紛紛向后退出一步,竊竊私語,不過真正害怕的卻是沒有幾個,多是暗送一口氣,甚至還有些許幸災樂禍,他們捐獻銀兩,不過是不得已為之,亦是知曉對于今日之事不湊效用,饒是滿面歡容,心里卻是暗自忐忑,生怕這張書正鐵了心讓他們交糧,不惜使用強硬手腕兒,他們各自家中雖亦是安置有不少護衛壯丁,但亦深知,用來對付府衙之人,卻是差了老遠,不說有著神仙身段的張書正出手,便是普通的小卒,便能一個人對付他們數個壯丁,一些稍微厲害點的,便是一口氣對付十數個亦是手到擒來。

  若張書正一開始便以武力威迫,他們還真不敢耍什么花樣,即便再是不舍,亦只能自割血肉,交出糧食,但現在有了許東來主動挑釁,無疑給心中忐忑,搖擺不定的眾多糧商吃了一顆定心丸,這要拿人開刀,亦是許東來首當其沖,挨不著他們什么事兒,再者,僅僅是個鹿鳴商會,在府衙眼中或許算不得什么,但不少人卻是知曉,許家遠非一個鹿鳴商會那么簡單,而是一個足可媲美通州世族的龐然大物。

  兩虎相爭,孰勝孰敗,還需兩說,眾人皆是在凝神觀望。

  許東來被孔梨這么抽刀一驚,亦是下意識的怔了怔,轉瞬回過神兒來,神色陰狠的瞪了孔梨一眼,卻是向著張書正,似笑非笑道:“張大人好大的威勢。”

  “張大人,莫要以為身在王朝中,便可為所欲為,別人當你了不得,我齊赫武卻也還算見過些世面,今日之事,我與許掌柜,王掌柜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讓他在此誠心致歉方可,如若不然,哼哼。”

  齊赫武此時亦是恢復了膽氣兒,身子一抖,便掙開了本已半松的兵卒之手,用手指了指不遠處的孔梨,傲然道。

  在他看來,張書正遲遲未有言語,亦是被許東來先下手為強給鎮住了,他幼時還是熟讀兵法,這兩軍對壘,最重要的便是氣勢,只要氣勢強壓別人一頭,想不勝都難,而今,他們便是氣勢如虹了。

  齊赫武一言道出,頓時將孔梨臉色漲得通紅,他卻更加得意,向許東來點點頭,再朝同景商會的王之章拱拱手,道:“王老爺,齊某代你言語,卻是沒有不妥吧?”

  他與許東來私下關系不淺,與這王之章卻是沒有多少交情,只是在這般情形下,亦料定王之章不會反駁,便隨口道來,意在告訴張書正,他所言非虛。

  王之章年過半百,仍舊神采奕奕,饒是初時受得一番驚嚇,此時的氣色卻也回轉許多,他畢竟年長一些,心性圓滑,沒有急于動怒,只是面無表情的注視方才的一番情形,而今聽得那齊家人一聲言語,心中暗罵一聲,卻也只能笑著回禮,“這孔參事亦是盡忠職守,雖是過激了些,但老夫亦能理解,便就不追究了,齊公子若真有什么過不去,老夫頂多作壁上觀,為公子佐證一番,卻可不比追究了。”

  “王掌柜果真是大人有大量,齊某佩服。”

  齊赫武笑了一聲,對于王之章這般言語,倒是沒有多少意外,雖然說是不追究,但能與自己佐證,亦可說是,與自己等人站在了一條船上。

  情勢轉瞬變化,這方才還是被架入此地,全無氣勢的三人,轉瞬間,三言兩語,便是有些喧賓奪主之意。

  張書正神色復雜,眸光閃爍不定,一一從眾人面前掃過,除卻許東來三人,其余糧商,在他掃視之下,都不禁微微別過了頭,不敢正視。

  “張大人還沒思量好?”

  片刻后,許東來乘勝追擊,冷笑一聲,“許某知曉,張大人并非這般不懂王法之人,擅闖民宅,緝拿良民這般罪責,定然是怪不到張大人身上,不過這孔參事,知法犯法,張大人難道便不予追究嗎?若真是這樣,許某可要言說張大人徇私枉法之責了。”

  “孔梨!”

  張書正陡然一聲斷喝。

  “卑下在。”

  孔梨站出,鏗聲回道。

  張書正:“大楚律例,擅闖民宅,緝拿無罪百姓,該如何處置?”

  孔梨沉默片刻,大聲回道:“杖責五十!”

  張書正龍行虎步,陡然帶起一陣殘風,手中不知何時,卻是多了一根通體花紋纏繞的木棍,他擰棍而立,勃然道:“你知法犯法,罪加一等,杖責八十,你可愿受?”

  孔梨拱手,垂眉,“卑下愿受。”

  他答應一聲,卻是就此俯身在地,眉目緊皺。

  “大人,大人此事怪不得孔參事啊。”

  一旁的差役兵卒卻是沒想到會發生這等事,轉眼間平日高高在上的孔參事,竟會因此事而受責,莫說八十棍責,便是僅有五十,便亦能讓人生不如死,身體孱弱些的,只怕受下五十杖便得一命嗚呼了,雖是知曉孔參事自幼習武,身體強健,但終究不是鐵打的身子,生受這八十杖即便不死不殘,那也該是血肉模糊了。

  孔梨平素行事一絲不茍,不少差役兵卒對他怨聲載道,可心底卻仍舊是佩服他的,偌大個府衙,只有這孔參事最能為張大人辦事,雖然平日待他們苛刻了些,但公事之后,卻有很暖人心的時常送些酒肉銀錢,也是真正教導過他們本事的,如今見得他將受如此重責,便是再有怨恨,亦是不由求情。

  “閉嘴,再有求情者以同罪論之!”

  張書正冷眉一掃,斷喝道,眾差役頓時噤如寒蟬。

  “啪!啪!啪!”

  張書正親自執棍,手起棍落,絲毫沒有留手,孔梨只覺陣陣劇疼傳來,咬牙壓根,拼命忍受,盡量不使自己發出絲毫聲響。

  他心中有怨恨,有不甘,只是卻非向著張書正,他知曉張大人為何如此做,那是因為,張大人將那數萬百姓的性命,全都寄托在這一頓棍棒之威上。

  “張大人是好官吶!”

  他絲毫不后悔將這三人強壓而來,若能重新選擇一次,他仍會如此做,因為張書正給他的命令便是,不惜任何代價,將這三人請到此處。

  “等等!”

  突兀地,一道聲色傳來。

  約莫揮下十數棒的張書正亦是停下手來,面無表情的看向出言阻止的許東來,其余眾人亦是頗為不解,不過,卻沒人天真認為是許東來心有不忍。

  “許兄,你這是?”

  齊赫武正興致勃勃看著方才還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強拿自己來此的孔梨受刑,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雖然見得那衣衫后背漸漸開始滲出血水,那犟骨頭卻仍是咬著牙一聲不吭。

  許東來卻是沒有回答他,徑直看向張書正,淡笑道:“張大人身為郡守,身份如此尊貴,這般小事,怎能勞煩您親自動手呢。”

  “你是信不過本官?”

  張書正哪能聽不出他弦外之音,竭力平靜道,這一棍一棒掄在孔梨身上,卻好似疼在了他的心底,他拼命忍著悲涼之意,卻不得不如此做。

  “許掌柜并非是信不過大人,只是按王朝律例,大人總應避嫌才是。”

  一直少言少語,神色鮮起波瀾的王之章幽幽開口,他身子骨不如許東來,齊赫武這般青壯之年,一件單薄中衣,外套一襲單褂,在這寒風佇立著,終歸是難能忍耐,許東來一出言,便知曉他想要干什么,雖是嗤之以鼻,但不想因此太過耽擱,只能順水推舟道。

  他深諳張書正的性子,對于王朝律例,那可是奉若神明,不愿違逆半點兒,否則,他又豈會真為了這等事,而如此責罰孔梨,固然是有不少籌糧之事的因由,但與王朝律例,亦是不無關系。

  許東來略有些詫異的瞥了王之章一眼,心道:“這老小子,今日倒是識趣兒,看來以后,少不得要與他多走動走動啦。”轉而順言道:“王會長所言甚是。”

  果然,用王朝律例四字一壓,張書正頓時不再言語,便使了個眼色,意欲讓不遠處看得心驚膽顫的兵卒接手。

  “且慢。”

  許東來再次阻攔,這次齊赫武,卻也會意,橫在張書正面前,道:“他乃你府衙差人,但凡府衙中人,皆是應當避嫌。”

  “胡鬧!”

  張書正青筋一跳,明正朝法,難道還需要外人插手不成,他正欲嚴辭呵斥,卻是孔梨艱難的抬了抬頭,向著張書正徐緩道:“大人,依他便是,小人愿受。”

  許東來負手冷笑,齊赫武環手而立,皆是冷冷看著深深皺眉的張書正。

  良久,張書正頹然一嘆,深深的望了眼許東來二人,將手中殺威棒拋出,后者穩穩借助,森然一笑,向著一旁欣喜的齊赫武道。

  “齊公子,許某身子不便,此事便勞煩你了。”

  齊赫武摩拳擦掌,連連點頭,接過這般好事兒,他正值壯年,雖不是什么習武之人,但還是有幾分蠻力的,較之許東來可真是強了不少,狠狠吐了一口唾沫,神色陰狠,“本公子便看看你的嘴有多硬。”

  他一直對孔梨咬緊牙關,不吭一聲耿耿于懷,而今終是能得以疼快了。

  “呼!”

  毫無一絲征兆,殺威棒狠狠掄下,帶起一絲凌厲風聲,“啪!”結結實實的落在孔梨背脊上,圍觀的眾人不由咽下一口唾沫,心道這一棒若是落在了自己身上,那該是何等滋味。

  意料之中,孔梨仍舊一聲不吭,要知曉,即便是張書正親自出手,他亦能強撐住不吭一聲,更遑論齊赫武了,張書正出手時,雖是未有運轉元力,但終究是有修為在身,經脈血肉經過仙元洗煉,早已異于常人,他的力道,又豈是齊赫武能相與的。

  齊赫武卻是不信,一直心有歪念,認為是張書正并未出全力,他下手愈發狠辣,當真是使出渾身解數,一棒接著一棒,“本公子便不信了,你還真是鐵打的不成。”

  單以氣勢而論,齊赫武更勝一籌,張書正冷眼旁觀,他絲毫不擔心以齊赫武的力道能夠怎么重傷孔梨,方才只是擔憂孔梨受不了這般恥辱,才會有所猶豫,不過孔梨自己無礙,他亦樂意為之,這樣,其所受的苦楚還要輕上許多。

  然而,正當齊赫武賣力舉杖時,包括張書正在內的所有人,卻是沒有注意到這么詭異的一幕,本該神色沉凝,面露苦色的孔梨,此刻眼眸中浮現詫異,悄然向著至始至終都未曾言說一言的青衣公子瞥去。

  他仍舊在那兒安靜佇立著,安靜到讓所有人都幾乎忘卻了他的存在,只是他嘴角掛著一絲淺笑,恰巧與孔梨四目相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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