繼續前行,走不多久蘇景忽然問道:“怎么,不用通報么?”蘇景心細,前行這一陣見兩個妖怪全無通報之意有客人來訪,門卒理應通報,這件事都不做未免太反常了些。愛叀頙殩 “通報?”白哼云哈各自眨眼睛:“為何要通報?”
這次連好脾氣拈花都聽不下去了:“哪有你們這樣的看門人,外人闖入,擋不住就拉倒;故人來訪,也不說傳訊去告知主人一聲”兩件事串在一起,話沒說完拈花若有所悟:“敵人沖過你們阻攔,你們倆不會也不通報吧?”
“哼,不通報。”白哼回答得理所當然。
拈花大袖連晃:“陰褫真是瞎了眼睛,讓你們來看門!”赤目糾正:“陰褫就沒眼睛。”
云哈干笑了幾聲:“哈,諸位誤會了,不是褫家大仙命我倆看守門戶的。是咱們感念褫家大仙的收留之恩,世世代代、自告奮勇在此看門的,早從祖上開始,褫家大仙對此就不聞不問。”
“哼,再后來,小的也不知道是第幾代祖先的時候,褫衍海深處的大仙傳來一令,說是褫家弟子要做寂靜修,我們這些外戚屬族、住在邊緣處之人,不可打擾內海不可打擾,這四字意思再也明白不過,這道大令始終不曾撤銷,咱們也就一直遵從。”
拈花恍然大悟:“所以你們看門歸看門,但不管是敵人來了還是客人來了,都不通報。”
“哈。貴客明見,就是這么回事!不過既然尺身大仙有命,這一次我們便無需顧忌那道諭令了。”
白哼也咧著嘴巴笑了起來,眼中滿是開心:“這是我們的造化。上面祖先多少代,都無緣接近云海深處、仙家界域,白哼云哈今日卻有了這等大好機緣。”
憎厭魔,從來都怕自己不夠討厭:“那你倆甭送了。回去看門吧。祖宗多少代都沒再去過深處,你倆一不識路、二不識得里面的前輩陰褫,沒的用處。”
云哈趕忙搖頭,口中急急分說,不認識里面人是沒錯,可道路卻是了解的,高祖時曾出入自由,深處景色描繪具體,于外族間代代流傳。白哼云哈就是聽著這些故事長大的。雖未去過但卻了若指掌。
說話之間。兩頭怪物又都望向十六,生怕大仙一句‘忽啊’將它們趕走、錯過這次遨游深處仙海的機會。見它們都面帶焦急,戚東來笑得高高興興。口中轉開了話題:“褫家的外戚親族,就剩你們兩個了么?你們的長輩叔伯、晚輩子侄呢。死光了?”
蘇景忍不住搖頭,回頭望向戚東來:“你這人啊,可真夠討厭的。”
虬須漢不怒反喜:“多謝小九爺夸贊。”
白哼也覺得這人討厭,說話聊天專撿著別扭話來說,但貴賓尊崇,人家開口相詢白哼還是得認真回答:“哼,回稟貴客,咱們兄弟家人都在,都在家里睡覺,我們哥倆是如今家中最最強壯之人,所以被選出來看門。”
云哈比著白哼更周到些,聽戚東來的話里似有挑剔之意,趕忙停住身形,對十六和蘇景道:“哈,是小人怠慢了,見到大仙只顧著開心卻忘了禮數,我這就把它們都喊醒來拜見大仙和仙、仙主!”
蘇景擺手,正經事情要緊,行進中閑聊幾句不妨事,但哪有功夫來受大小怪物的參拜。
制止兩頭怪物的想法,大家繼續前行,上下兩隊速度加快。
戚東來的話還沒說完:“白哼云哈,要說起來你們也算得忠心了。但褫家有什么好,值得你們如此看重?你們世代看門,它們還不許你等打擾,根沒把你們當人。”
白哼應道:“哼,其他都不用說,單只褫家仙長容許我們這些外戚常駐勑衍海邊緣,便是天大恩情了。”
這等說辭如何能糊弄得了戚東來,虬須漢笑道:“跟小九爺走,不光給你們住的地方,還給你們吃的、讓你們做官、再專門給你們個大門去看,俸祿另算!”
云哈大腦袋直晃:“哈,貴客誤會了,我們世代向往深海景色是不假,但這份向往別無它意,更不是奢求什么,只因褫家所在的深海是我們心中圣地,盼著能去朝拜叩首。如果說到‘適合’,還是現在所住的淺海地方,對我們更好。貴客有所不知,我們這些外戚是跨種而生,體內血脈非凡,可大都天生有個毛病:我們的魂魄有缺,不能練氣吐納、沒辦法修行的。”
說到這里,不止戚東來,蘇景、蝕海等人都面露狐疑,重新打量兩頭怪物:身挾妖威體蘊妖勢,明明白白都是有修為在身的怪物,且根基很是不錯,不能采氣修行,一身領從何而來?
無需旁人發問,兩頭妖怪就你一言我一語做出仔細解釋,串種后代體質特殊,無法自己修行,褫家前輩大仙施展浩力,先自深海一處‘神奇地方’里引出一道玄力,再經過陣法煉化,將那力量加以改變,再融于水脈、氣脈。
褫家大仙又再淺海處設下另一陣,將從深海輸送過來的元力加以匯聚,全部充實于淺海附近。白哼云哈等人活在此處,全無需自己做什么,只消待著就能得其洗煉,修為緩緩增長 當然,所謂‘元力’絕非修家口中所說靈元,而是完全適合陰褫串種后代的體質、為他們量身而制的‘怪元’,活在附近,只要喘氣便是修煉!
具體過程白哼云哈自己都不曉得,自也無法向眾人說清楚,但這件事落到根子上:就是褫家前輩想了個辦法,自外而內讓自家的串種晚輩得以修煉,從惡獸怪物變作靈智妖怪,身體強健壽命漫長,無論如何也算對得起它們了!
這下子連戚東來都無話可說了,有這樣的祖宗,晚輩知恩圖報再應該不過,同時和蘇景對望一眼,兩人心中都在暗暗點頭,進入‘翻天覆地’之后,他們就察覺到天地間充斥著古怪元力,充沛得很,但因與普通天地靈元相差極大,無法用作修行,想不到這些元力都是陰褫給‘半褫’特意制作的‘養料’。
蝕海大圣另外聽出了味道:“你們所說的深海處那個‘神奇地方’又是何處、有什么神奇?”
“哼,這個小人不得而知。”白哼搖了搖頭。
云哈也附和接口:“就算古時,深海還對我等開放時,也有幾處禁地,莫說我們這些外戚,就是真正血脈純正的褫家人,地位如果不夠也不能擅闖的。‘神奇地方’就是禁地之一。”
蝕海點了點頭,沒再追問,更不失望,反倒是雙眼明亮,心中興奮盡顯于雙眸。
說話不停,前進不停,靈覺四散戒備不停。
無論飛天泅海,大家都提起了身法,前行速度著實不慢,談談說說、不知不覺兩三百里路程踏過,山下云中偶爾有‘人’露頭張望,但并非陰褫,全是半蛇半獸的串種,十六太小不夠醒目,它們未發現這一行人中還有位大仙,不過見白哼云哈隨行,怪物們不露猙獰,只看一眼就退回去了。
沿途平安無事,心中卻越發焦急,眾人加快行進。
又是兩百路被甩在身后,白哼喜滋滋地指點:“哼,啟稟大仙、仙主和諸位貴賓,前面就算是深海了,祖上相傳,進入其中不久,就會發覺云浩渺海宏闊,天地世界大無邊際,浩瀚天海之名也由此而來。”
乍一聽這話沒什么古怪,但仔細想想就覺得不是滋味了,赤目一個縱云梯竄上兄弟拈花的肩膀、單足立于左肩頭,待他站穩后雷動又縱身一躍,跳上了拈花的右肩,同樣單腳獨立,跟著三個矮子同時手搭涼棚向著遠方眺望人在最下的拈花兩腳也并非虛浮,他踩著自己的棺材,以保前行速度不減、不會掉隊。
拈花望左赤目望右雷動遠望前方,蘇景則迎上戚東來的詢問目光,搖頭:“應該是他們新想出來的‘神通’,我以前也沒見過。”
張望片刻,拈花脖子一轉,改左望為右顧;赤目反之,不再看右邊,改成看左邊。雷動天尊高高在上,仍自巋然不動,注目前方。
又過了一陣子,頂上雷動垂下了手,問白哼:“前面沒啥稀奇的。來就是片大得不見邊際的小乾坤。”
中間赤目點頭附和:“所以我們就不明白了,現在已經大得沒邊了,又怎么能再覺浩瀚廣闊?身處無盡世界,還能如何覺得更大?”
“兩位兄長下來吧,沉。”最下拈花說。
兩個矮子跳了下來,雷動為赤目拍肩膀撣土,赤目給拈花拍肩膀撣土,不白踩。
對三尸疑問,無言以對,什么‘浩瀚天海’都是它們族中一輩一輩流傳下來的說辭,具體如何它倆又不曾親身經歷,如何能解釋得明白,吭吭哧哧半晌也沒能說出過所以然。
可事情委實神奇,剛開始時候不覺怎樣,眾人越往深處走,真就覺得這世界變得越來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