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數聲的槍聲讓原本平靜的福州迅速的沸騰了起來,還沒等人們反應過來怎么回事,駐扎在城南校場的警衛師第一團的士兵們踏著整齊的步伐涌出了軍營,雖后駐扎城外的警衛師剩余部隊迅速進城,短短一個小時之后警衛師就已經將整個福州城徹底封鎖。
面對大批軍人荷槍實彈上街巡邏,普通民眾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一個個都在猜測著。
“小兄弟,知道發生什么事來了嗎?這個架勢不小啊?”茶樓里,一個穿著傳統馬褂的男子帶著疑惑的眼神看向了街面上那一排國民軍士兵背著槍巡邏。
身邊倒茶的茶樓小二道:“誰說不是呢,咱們福州城了自從辛亥年陳大帥起兵之后,就沒鬧出過什么亂子,往日里雖然那些光頭兵也多,但是可沒這架勢!”
此時,旁邊一男子彷佛知道些什么內幕,接著話頭道:“你們不知道啊,聽說是革命廣場那邊出了事呢?”
“革命廣場那邊?”革命廣場是福州起義后,陳敬云下令修建的一個廣場,廣場內有著一座紀念碑,上面刻著無數犧牲的國民軍士兵的名字,中年馬褂男子道:“我記得報紙上說今天大帥要在那邊發表演講啊?那邊怎么可能出事?”
旁邊的男子道:“聽人說那邊傳出了槍聲呢,你不知道啊,前些時候城內的警衛師可是第一步就是往那邊去!”
“難道是有人要鬧事?”馬褂男子疑惑著:“如果小事的話也用不著那么多的軍人進城吧,而且還說已經封鎖了出城的路,說是要戒嚴!”
見聊著興起,旁邊的那個人也是端著茶杯走了過來,馬褂男子伸出手勢道:“您坐!”
那人坐下來后,喝了口茶,然后才擺出一副神色臉色:“等會我說的您可別外傳!”
“一定,一定!”八卦之心冒起來的馬褂男子拍著胸脯保證道:“您放心,絕不外傳!”
那人這時候才道:“剛才我聽說人,革命廣場那邊有人打槍,說是要行刺陳大帥!”
這話一出頓時讓那馬褂男子臉上色變:“行刺,竟然有人行刺陳大帥?”
“這還能有假,不然你平日里可見過這架勢,哪怕去年蘇南打著的時候,我們福州這邊都沒說進行戒嚴過!”那人臉上也是露出一絲憂色:“如果沒大事發生,那些光頭兵們豈能滿大街背著槍來回跑!”
馬褂男子一想覺得也是,可是他很快就想到了一個重要問題:“那,陳大帥到底…”
這時候,旁邊那人道:“這我哪能知道的,我只是聽說那邊出事了,聽說當時一大群當兵的朝著新醫院那邊去呢,我看吶,唉,好不容易安生兩年,這陳大師萬一要是有個好歹,這福州的局面怕是維持不下去了!”
馬褂男子也是一臉憂色:“這幾年雖然國內局勢動蕩,但是好歹沒什么天災人禍,咱們福建一省和浙江一省也有陳大帥維持著,這日子也能過得去。”
馬褂男子看上去像個行商的人,對外省的一些事情知道的多:“不想江西和安徽甚至四川那邊,那里人們都沒法活了,尤其江西那邊更是凄慘。這萬一我們這邊也步了外省的后塵,這…”
這兩人臉上的談話和福州城內的多數人一樣,都在猜測著發生了什么事情,知道了暗殺后更是憂心忡忡。他們可不擔心陳敬云個人的死活,他們擔心的是,如果陳敬云死了,這國民軍也就四分五裂,到時候閩浙也就會和其他省份一樣了,以前還不覺得,但是現在一想到那種可能性就讓很多人背后發涼。
尤其是普通的工商階層,,閩浙兩省的工商人大力發展和陳敬云的支持是分不開的,而且這些人的利益也是和陳敬云的個人利益牢牢的綁在一起,有陳敬云在,就有國民軍在,有國民軍在,那么閩浙兩省就不會出大問題,只要國民軍能夠撐下去,他們這些背后的工商階層才能夠獲取更大的利益。不然的話,他們已經可以想象出陳敬云死了后,國民軍四分五裂,然后下面的那些將領們一個個為了軍費把他們抄家的情形了,這種事情在外省可是發生的太多了,尤其是那些南方各軍閥地盤上的富商們,沒一個是安全度過這兩年的,大多數都是被逼著報銷多少軍費,不給被抄家滅族的也不在少數,當初龍濟光在梧州干的事可不是個別現象,而是普遍現象。
而同時身兼工商階層領頭人和國民軍文官體系的高層官員,洪子泰在得知陳敬云出事后,足足嚇出了半斤冷汗:“那個不要命的去行刺我們家司令啊!”
洪子泰比尋常人更擔心陳敬云的死活,身為國民軍高層官員他非常明白陳敬云對于國民軍乃至對于整個閩浙兩省的重要性,基于國民軍現在的體系,這國民軍基本就是建立在陳敬云一身之上,陳敬云今天死了,第二天那些軍中各派系的人就得開始罵戰,然后爭奪陳敬云繼承人的位置,而為了這個位置已經可以預料到國民軍四分五裂的狀況了。現在南北局勢那么緊張,用腳趾頭都能想到北洋軍會趁機出兵南下了,到時候國民軍的奔潰就無法避免了。
傾覆之下安有完卵,國民軍完蛋了,他這個掛靠在國民軍上面的工商部總長也就同樣完蛋了,他可不相信國民軍被北洋軍擊敗了后,袁世凱同樣會重用他。他更不相信袁世凱主政閩浙乃至統一中國后,會和陳敬云一樣采取工商立國的政策。
待在原地愣了半天后,洪子泰才連忙大喊:“備車,去新醫院!”
得到陳敬云被刺消息的人不知洪子泰一個,民政總長鄭祖蔭也是得到了消息匆忙而來,不但他們,國民軍的軍政高層們在已得到消息后,幾乎齊齊涌向了新醫院。這些人里頭不管有著什么樣的心思,但是都有著同樣一個問題急于知道的,那就是,陳敬云到底死了沒有?
新醫院內,到處布滿了站崗的衛隊隊員,而在新醫院外一個營的警衛師士兵已經重重包圍了起來,任何人都不得靠近。
而眾多人擔心的陳敬云這個時候安穩的坐在椅子上,旁邊的一個醫生正在給他手掌上的傷口消毒,然后包上了繃帶。這手掌上的槍口不是槍傷,而是倒在地上的時候擦破了皮,小傷口而已,不礙事!
而看著手中的繃帶,讓臉色深沉的陳敬云又回想起不久前的那一刻,他演講完畢后正在衛隊的保護下離開廣場,可是就那時候前面的一個年輕人毫不猶豫的抬起來槍支向他開槍。
他從未感覺到死亡會如此的靠近他,那一瞬間心底里冒出的恐懼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
自從來到這個年代后,陳敬云就沒真正面臨過死亡的威脅,盡管他前期親自帶兵起義,甚至后來不知道有多少人因為他而死,但是實際上他卻從來沒有面臨過死亡的威脅,他知道自己不是打不死的小強,為了小命著想他從來不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比如起戰火紛飛的前線視察,端起機槍和敵人對打,也不會和那些不要命的軍閥皇帝之類的一樣去那什么微服私訪的事,那些事情在陳敬云看來除了會把自己小命送掉外,就是為了滿足所謂的傻逼心態了。
隨著國民軍越來越壯大,想要自己命的人越來越多,陳敬云的安保工作則是越來越嚴密,可是再完善的安保工作依舊會出現漏洞,今天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當事情發生時,陳敬云可以清晰的看見不遠處的那個年輕人帶著狂熱的表情掏出槍支對他開槍,那時候他甚至能夠看見槍口冒出的火光。
不過那個槍手的運氣還是差了一些,第一槍打中了當時已經有所察覺的陳衛通,陳衛通當時就有些察覺,從而移動了身子擋住了陳敬云半個身子,第一槍過后,雖然槍手迅速的開了第二槍,但是久經訓練的陳敬云衛隊隊員已快速的擋在了陳敬云身前。第二粒子彈打在這個衛隊隊員腹部,但是那個衛隊隊員并沒有倒下,用身體擋住了第三粒子彈。
很多大人物身邊,尤其是那些國家領導人身邊的安保人員,他們的功夫好不好、槍法準不準都是次要的,他們最重要的素質就是:靈敏。
這些貼身安保人員在出事后的第一反應就應該是擋在需要保護的人前面,用身體擋住刺客的子彈是他們唯一的工作。說的不好聽些就是人肉盾牌,這一點不管是古代還是現代都是一樣的,不管是美國總統身邊的特工還是我們那些中南海的保鏢,他們之中只有最靈活,最快速把身體擋在被保護者前面的那少數幾個人才會成為貼身保鏢。其他的槍法百發百中,一個打一百個的強悍武者都只能靠邊站。
陳敬云的侍從武官室里的衛隊中也有十幾個這樣的人,分成了三班輪流執行任務,每一次不過三個人而已。而平日里陳敬云對這些衛隊隊員也是多有籠絡,噓寒問暖就不說了,甚至隔一段時間還會請他們吃飯,這個待遇連那些政府高官都沒有。加上坐下后衛隊隊員們都是從警衛師中挑選出來,乃是堅定的國社黨黨員。
如此陳敬云才能放心的把自己的安全交給他們,而今天這事也充分證明了往日里陳敬云所做的都是對的。
那個在事情發生時沒有任何考慮,本能般的把身子擋在陳敬云面前的衛隊隊員叫姜士盛,是浙江人,投軍進了警衛師后又被選入了衛隊當中,如此才把一大家子從寧波接到了福州來,陳敬云知道他的兒子今年剛滿五歲。
可是現在他卻死了,擋在了陳敬云身前死了,從中彈到死亡一句話都沒說過,第三粒子彈擊中了他的胸膛,穿透了心臟,讓他當場死亡。
盡管陳敬云知道有很多人都為自己而死,尤其是國民軍的士兵們,那些福州軍校出來的國社黨年輕軍官們,他們心中懷著狂熱的精神,把為了陳敬云和國社黨而犧牲當成了榮譽!以前這些都只是文字的時候陳敬云并沒有任何感覺,甚至還會慶幸自己弄出來的國社黨效果不錯。
但是當看到有人擋在自己身前為自己而死的時候,心中的那種感覺讓陳敬云沉默,久久都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