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號夜,南京北岸西部,一群約五六百人身穿灰色軍服的北洋軍在夜色中打著火把向西前行,雖然夜色昏暗,但是在火把的光線照射下,依舊可以發現這一股北洋軍士兵的臉上垂頭喪氣的表情。
在隊伍中間,一群北洋軍高級將領也都是低著頭表情沉悶的走著,這群將領里頭,將軍就有四五個,校官更是有十余個之多。這樣一小股的北洋軍里頭出現這么多的北洋軍高級將領,如果放在平常時候是個很怪異的事情,但是如果是在現在的南京就不是那么奇怪了。
原因也簡單,因為這股北洋軍就是之前馮國璋親自指揮防守泰山鎮的北洋軍,北洋軍第二軍的司令部就在那里,聚集了大批的北洋軍高級將領。
然而今日國民軍警衛師對泰山鎮發動總攻之后,已經在泰山鎮堅守數日,傷亡慘重,彈藥缺乏的北洋軍終于是抵擋不住了,在下午時分就已經丟失了泰山鎮的多數重要陣地,眼看著局勢就要徹底奔潰之際,北洋軍的諸多將領建議馮國璋撤退,向西突圍,然后馮國璋有著他馮國璋的驕傲,雖然迫于形勢下令部隊向西撤退,但是他本人卻是不愿意跟隨部隊撤退,反而是準備用手槍自殺。
當時一群北洋軍的將領們就嚇壞了,南京之戰敗了就敗了,只要馮國璋能夠突圍出去,以后機會還大把呢,重新奪回南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但是馮國璋如果在泰山鎮自殺身亡的話,那可就大件事了,一軍主將,北洋的兩大支柱竟然自殺身亡,這傳出去北洋軍的士氣也就完蛋了,而自己這些人就算逃出去也沒什么好下場。當場那些被嚇壞了的北洋軍將領們一起撲了上去,把馮國璋的手槍和軍刀都奪了過來,當時一個上校為了避免馮國璋繼續做蠢事,牙一咬心一狠就是一個手刀把馮國璋給劈暈了過去,然后衛兵直接是背著馮國璋跟隨大部隊突圍撤離。
突圍之際北洋軍大概還有近兩千的樣子,當時國民軍的主攻方向是在東面和北面,而對于泰山鎮的西方倒是沒太多的兵力把守,這主要考慮的是國民軍如果把泰山鎮全給圍了的話,北洋軍突圍不出去就得死扛硬守,對于國民軍急于拿下泰山鎮而言是極為不利的,于是就有了這個極為簡單的圍三闕一的戰術。主要北洋軍頂不住了,有了逃跑的念頭,那么泰山鎮就指日可下。
另外,這北洋軍就算有西面可以逃,但是要順利的逃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后面有著警衛師的大軍在追擊,北洋軍的近兩千突圍就變成了潰逃,等到入夜之后,成功突圍而出的北洋軍不足四百之數,其他的北洋軍不是被國民軍殲滅俘虜就是走失或者逃跑了。
當突圍而出的時候,馮國璋也就轉醒了過,也沒有對手下打暈自己而大發雷霆,也沒有說搶把手槍繼續自殺,而是一路沉默著。
“先向西,然后繞行北上,去找王汝賢的第七師!”馮國璋是個軍人,經過了泰山鎮戰敗時的激憤后,他很快就是平息了自己的心情,然后迅速的做出了決斷。泰山鎮既然已丟,南京北城也就完了,這樣一來國民軍占據了南京北城之后,長江南岸的數萬北洋軍就陷入了險境。
到了現在的態勢,扭轉戰局的機會只有一個,那就是把南京北城給奪回來。只要把南京北城奪回來,到時候就可以恢復對長江南岸部隊的補給,至于國民軍海軍的威脅,馮國璋并不在意,他之前就已經請調北洋軍唯一的重炮團南下,這個的重炮團轄兩營,一營是原先直屬于前清禁衛軍的一百五十毫米克虜伯重炮營,共十八門,民國后袁世凱把禁衛軍改變第十六師之后,把這個重炮營也就抽調出來由陸軍部直轄,隨后陸軍部又將一些老式的庫存重炮以及從其他地方抽調,編成了另一個重炮營,轄五寸炮和六寸炮共十八門,這兩個重炮營合在一起,編成了一個獨立重炮團。
這個重炮團里后面編成的那個型號雜亂的重炮營雖然不怎么樣,但是原先屬于禁衛軍的那個重炮營卻是殺敵利器。只要馮國璋他把南京北岸給拿下來,然后架設炮兵陣地,把這個炮兵團一擺上,那就是數十門五寸炮和六寸炮對陣國民軍海軍停留在長江的那幾艘戰艦,稍有理智的海軍將領都得撤退。
而現在的關鍵就是,如何把南京給奪回來。在思考如何奪回南京之前,他馮國璋就的先找到王汝賢的第七師。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定的,剛攻下泰山鎮的警衛師主力部隊還沒來得及休息,警衛師第一團以及相關部隊就奔赴解家莊,然后警衛師的其他部隊則是肅清南京北城其他地方的北洋軍殘余兵力,為國民軍即將構筑的南京防線打造基礎。
同樣是這一夜,收到命令的馬成第一師和林肇民第七師連夜發動反攻,馬成的第一師和靳云鵬的北洋軍第五師在溧水前線發生激戰,而林肇民則是調動了主力部隊對大卓鎮發動了大規模的強襲。
同樣是這一夜,鎮江前線的曹錕急的如同熱鍋里的螞蟻。
“這到底怎么回事,怎么還沒有聯系上軍司令部,泰山鎮那邊到底怎么回事了?”曹錕大聲訓斥著自己下面的副官。
少校副官道:“中午時分我們已經和軍司令部失去的聯系,經過故障排查已經確認不是我們的無線電報機故障,應該是泰山鎮那邊出了故障!”
“該死的無線電報!”曹錕罵罵咧咧著,去年辛亥之前,北洋軍本來也沒多少無線電報機的,不過湖北戰事后,無線電報的快速通訊能力讓北洋軍的將領大為贊賞,短短一年內就給北洋軍各師裝備了無線電報機,北洋軍對于新鮮武器設備的接受能力并不比國民軍乃至列強部隊差多少,只是限于資金而無法大規模列裝而已,目前北洋軍的無線電報機也只能列裝到師一級別,對于團一級別還沒有裝備。
前面的戰事當中無線電報機已經發揮出了重大作用,曹錕的對外通訊基本都是靠無線電報和馮國璋乃是和袁世凱聯絡。但是這無線電報好是好了,但是故障也經常發生。
現在這種關鍵時刻,曹錕就和泰山鎮那邊失去了聯絡,讓他無法得知南京那邊的戰局到底如何,而國民軍那邊也并沒有公開宣揚,而是采取了保密以便國民軍發動大規模的反擊行動,這樣一來,曹錕就是到目前為止都還不知道南京那邊到底怎么回事。
“泰山鎮到底丟還是沒丟,他媽的誰能給我準信?”曹錕覺得自己都快要爆炸了:“還有,王汝賢那邊怎么說,他們要什么時候才能拿下解家莊?”
可是下面的一群軍官知道的并不比曹錕多,面對曹錕的發飆那里能回答啊,只能是集體沉默。
曹錕現在是感覺糟透了,不是他閑得蛋疼非要去關注泰山鎮和解家莊的戰事,而是因為這兩個方向的戰事關系到他第三師的死活。如果王汝賢能夠順利拿下解家莊,然后馮國璋又能守住泰山鎮的話,那么南京北岸就沒有危險,南京北岸沒有危險的話,那么身在長江南岸的曹錕第三師和靳云鵬第五師雖然還會困難一段時間,但是危險不大。但是如果說南京北岸丟了,那麻煩可就大了,他曹錕就得考慮該如何保住自己的第三師了。
如果曹錕和泰山鎮的通訊沒有中斷,并且在下午時分就得知泰山鎮失陷的話,曹錕二話不說,立馬就撤軍了。
可是現在泰山鎮那邊沒個準信,他曹錕也是不好拿捏,畢竟之前不管是馮國璋還是袁世凱,都沒有給過他命令準許他主動撤退,如果馮國璋守住了南京北岸的情況下他曹錕主動從鎮江撤退的話,那他就會給自己惹上一個大麻煩。如此情況下,他也只能是繼續忐忑不安的等著了。
當曹錕等著馮國璋消息的時候,林肇民的第七師已經在大卓鎮方向發動了猛攻,試圖切斷曹錕第三師和張勛第八師部分部隊的退路了。
這一夜,注定是不平凡的一夜。
盡管外頭亂哄哄,但是這一夜陳敬云卻是睡的極好,等第二天迎著陽光起來的時候,陳敬云的精神很好,陪著董白氏吃了早飯后,他才晃悠悠的去參謀部那邊轉了圈,前方戰事雖然已經到了最后關頭,但是這些作戰的具體事務陳敬云卻是不怎么插手的,加上袁方、梁訓勤那些人都忙著,陳敬云也不好占用他們的時間來陪著自己閑逛,所以在參謀部那邊聽了一陣簡報后就是離開了。
這天的他有心情也有興趣,所以索性就回了公館,打算陪著董白氏躺著享受冬日里的暖和陽光了。董白氏見陳敬云難得不處理公事而是特地回來陪著自己,也是喜滋滋的蜷縮在陳敬云懷里。
于是乎,這么一上午的時光也就過去了,吃罷中飯后,陳敬云見今天也沒什么特殊的安排,就想著再偷懶一個下午,繼續陪著董白氏曬太陽享受下生活。
可是這剛吃過飯呢,于世峰就來了說是有人求見,問是誰,于世峰說是岑春煊,一聽這名字,陳敬云就有些驚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