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 中尉和家書

　　南京黃莊外的一個小山溝里，低矮的灌木叢之后是一小片的開闊地帶，原本平靜的原野里此時卻是聚集了大批身穿棕綠色軍服的國民軍，杜巖鵬此時肩膀上已經配上了上尉的肩章，他的身邊還聚集著兩個中尉和數個少尉，這幾個人的身前是一個迫擊炮彈藥箱上面鋪著一副軍事地圖，上面標注著周圍地區的地形。

　　“連長，現在前方百米外的敵軍最少也有兩百余人，單憑我們一個連要拿下來恐怕不太容易啊！”一個身材粗壯的大個子中尉憂心忡忡的說著。

　　此時旁邊的一為年輕中尉也是開口道：“是啊，對方至少有著一挺重機槍，而且地形對他們也相當有利，硬沖的話恐怕損傷很大！”

　　杜巖鵬也是皺著眉盯著地圖，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沉默著。

　　杜巖鵬的這個連長剛當上只不過半天而已，警衛師第一團2營3連自從發動總攻后就一直擔任第一團的先鋒部隊，之前的夏莊戰役中更是率先突破敵軍防線，并且迅速擴大了戰果，使得警衛師第一團抓住了機會在短短六個小時之內就徹底突破敵軍的夏莊防線。那一戰讓3連受到了來自師部的直接嘉獎，師部更是把當時的連長提名為雙劍勛章的獲得者，就等司令部那邊把嘉獎令批準后就可以正式授予了。

　　可是上任連長實在不走運，沒有在伴隨部下沖鋒死戰死，反而是在到達黃莊之后遭到北洋軍的零星火炮后陣亡。

　　杜巖鵬由于在先前的作戰中發揮出色，就直接被提升為3連連長，并且直接提升為上尉軍銜。

　　升職卻是沒有給杜巖鵬帶來太大的欣喜感覺，因為他此刻還面臨著極為嚴峻的態勢。警衛師第一團自從昨天到達黃莊后，就是發動了攻勢，可是黃莊內的北洋軍依靠著完整工事，同時又得到了大批兵力的增援，使得警衛師第一團先后發起的數次進攻都沒有奏效。而身為全團先鋒的2營3連更是因為一直戰斗在最前線遭受了極大損失，全連從滿編的一百七十人只剩下一百二十余人，戰損比高達百分之三十，這還只算了陣亡和重傷，輕傷者依舊持槍戰斗并沒有計算在內。這樣高的戰損比例如果放在國民軍其他部隊或者是其他軍閥部隊，恐怕早就已經奔潰喪失大半戰斗力了，但是3連依舊保持著戰斗力，并且在補充了少量兵力和武器彈藥后繼續擔任全團先鋒。

　　這和國社黨在警衛師內的推廣普及是分不開的，由于警衛師的特殊性以及警衛師一直駐扎在福州，所以在國民軍中推行國社黨的時候也是重點照顧，福州軍校的第一批政治軍官就是配屬給了警衛師。到目前為止，警衛師大大小小的軍官幾乎都是加入了國社黨，甚至高達三十分之一的士兵都已經加入了國社黨。再者基于警衛師乃是陳敬云的私人警衛部隊，所以在軍中更是大搞對陳敬云的個人崇拜以及神話等，本來主要作用是用來確保警衛師對陳敬云的個人忠誠，但是和國社黨混合到一塊之后，就使得了這警衛師成為了一支具備基礎信仰的部隊。

　　國民軍的其他正規野戰部隊中雖然也有類似的計劃，但是遠遠沒有警衛師這么成功。

　　也許警衛師的訓練以及軍官素質不如國民軍第一師、第二師、第三師這幾支部隊，但是就部隊的韌性而言，警衛師遠勝他們。這個從戰例上就可以輕易的看出來，國民軍中訓練和裝備最好的第一師遭遇第三師追擊時傷亡比例不過十分之一就已經潰不成軍，好不容易得到了第四師增援后才穩住了陣腳，但是警衛師呢，目前的杜巖鵬的3連就已經傷亡高達30但是依舊堅持著作戰，并且還準備進攻兩倍于己的敵人。

　　不過部隊的士氣有時候也抵擋不了兵力以及火力上的差距，杜巖鵬也不是那種腦袋一熱就讓屬下發起沖鋒送死的那種人。

　　腦海里快速的考慮過一遍形勢之后，杜巖鵬道：“二排先繞道南邊的那個小坡，我把那兩挺輕機槍也配屬給你們，北洋軍要是敢冒頭就進行火力壓制！”

　　“一排、三排等會前出進行火力試探，把他們的那挺重機槍的位置給找出來！”杜巖鵬繼續沉聲道：“迫擊炮組準備后，等他們的重機槍一暴露就把他給打掉！”

　　說完這些后，杜巖鵬轉身對傳令兵道：“你快去營部，就說我部急需后方火炮支援，另外請營部增援至少兩個排！”

　　“嗯，就這樣吧，都下去準備，三十分鐘后開始行動！”

　　杜巖鵬說罷后，屬下的幾個軍官就是各自回部隊，開始進行戰前準備。

　　杜巖鵬所在的陣地距離后方營部并沒有多遠，很快傳令兵就是回來了，并且帶來了一個少尉，這個少尉的肩章和普通的步兵不一樣，普通步兵的肩章下方有著一支步槍，而這少尉的肩章則是一門小炮，此乃炮兵的肩章。

　　這個少尉乃是炮兵部隊派遣到步兵部隊中觀察炮擊落點和并向后方指引炮擊目標的火炮引導軍官。

　　這個少尉年紀看上去不小了，話也不多，和杜巖鵬說了兩句后就是拿出他的高倍數望遠鏡開始觀察起前方的北洋軍陣地來，然后在本子上快速記錄著，基于目前國民軍軍中的文化素質問題，指引炮兵進行炮擊不是什么人都可以辦到的，必須炮兵的專業人士才可以。這個人待的時間并不長，很快就小跑著離去了，臨走前對杜巖鵬道：“貴部請做好準備，不出意外的話炮擊將在二十分鐘后開始！”

　　杜巖鵬對于這個炮兵少尉的冷傲態度有些不滿，但是卻也不說什么，身為一個步兵軍官他對炮兵可是又愛又恨，愛的是后方的炮兵們能夠給他帶來極大的炮火支援，而恨的是因為戰時幾乎所有步兵部隊都在請求后方的炮兵支援，所以這炮兵部隊就牛氣哄哄的，彷佛人人都求著他們一樣。

　　可是現實還真如此，杜巖鵬還等著后方的那些大口徑火炮給自己支援呢，所以縱然不滿也就不好說什么了。

　　不用多久，后方又是來了一排人數十人，杜巖鵬一見只有四十余人，當即皺眉對帶隊的i一個中尉道：“怎么只有一個排，我不是請求兩個排的增援嗎？”

　　帶隊的中尉苦著臉道：“營部我們就是最后一個預備隊了，沒有其他的了！”

　　聽到這里，杜巖鵬也不想廢話了，營部如此安排自然有道理，再說自己就算想要指責也沒發指責，誰讓自己只是個上尉連長呢，見到了那個少校營長就得恭敬的敬軍禮。

　　增援的兵力不多，但是仗也不能不打，至于要怎么展開攻勢，就得好好謀劃了。

　　時間一點一點的過去，杜巖鵬也在做著戰術調整，把手下的四個排都安排好了任務后，就等著后方的火炮進行炮擊了。可是隨著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直到二十五分鐘之后預想中的炮擊還沒有到來，杜巖鵬的臉色就越來越黑了。他來這里可不是郊游的，眼前的那個小山頭可是一定要攻克的，而且是團部直接給他下的任務，務必中午之前攻克，不然有這個釘子后方的主力部隊就無法順利展開。

　　一直三十分鐘后，炮擊還沒有來，而這時候，先前的那個炮兵少尉已經是小跑著過來著，面色依舊冷峻的道：“杜上尉，很抱歉，我部暴露了方位而遭到北洋軍的炮火反擊，目前已經進行緊急機動！”

　　“這么說，你們沒辦法進行支援了？”杜巖鵬聽罷后差點都要冒火了。

　　那個炮兵少尉依舊面無表情：“是！要重新開炮支援的至少要兩個小時以后！”

　　杜巖鵬擺了擺手：“既然你們不支援，我們一樣能夠拿下來！”

　　那少尉似乎沒有看到杜巖鵬臉上的火氣一樣，敬了個軍禮后就是快步離去了，剩下杜巖鵬暗自低罵：“狗日的炮兵！”

　　沒有炮兵支援，但是仗不能不打，眼前的敵軍陣地也是要拿下來的，當然了，之前的一些戰術安排就是進行調整了。然而那炮兵少尉剛走呢，就又是跑來了一個傳令兵，杜巖鵬打開最新的命令一看臉色更黑了起來，這道命令乃是團部直接下發，要求杜巖鵬的部隊在兩個小時內攻克敵軍陣地，撥出這個釘子直接攻擊北洋軍的炮兵陣地，以便徹底緩解主力部隊被壓制的危局。

　　杜巖鵬心中暗自盤算了后，狠狠的咬了咬牙然后走到一個中尉身邊：“我要個人帶隊從這邊沖過去！”

　　中尉低頭看著杜巖鵬指著軍事地圖的方位，那臉色也是略變：“杜兄，這樣直接沖的話恐怕…”

　　杜巖鵬讓他帶隊從的地方完全是一片開闊地帶，從灌木沖沖出去后足足有二十余米的開闊地帶，這段時間里足夠讓對面的北洋軍把沖鋒的人逐一射殺。

　　杜巖鵬：“你們只要沖過來這里，到達那個凹地之后，就可以利用地形居高臨下射擊！只要壓住了他們的火力，我就讓主力繞行側擊他們的東南部！”

　　那中尉半晌沒說話，垂下的手緊握著。

　　杜巖鵬也沒說話，等著他做出抉擇！

　　中尉半晌后抬起頭來，然后看了杜巖鵬一眼后就是面露堅毅：“等我兩分鐘！”

　　然后就是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本子，還有一支福州軍校的紀念鋼筆，扭開鋼筆后他俯身在迫擊炮彈藥箱上并在小本子上寫下了第一個字：

　　萍如愛妻見：今吾決以犧牲之精神報國家養育之恩，為統一大業而死，事極光榮，汝勿需傷悲。所念者家中老母，未能侍奉，所慮者汝母子今后生活困苦，然康兒聰慧，日后必有大成，日后自可奉養汝享福。成親數年，負汝甚多，今日訣別，感念至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