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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9、夏日酷暑喜吃涼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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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兒咱們商量的好好的,今早趁著林氏敬茶,一起就把那事兒講出來,免得以后林氏在這宅子里立住腳跟,咱們就是想把這管家的權利交給老七媳婦,底下那些奴才們也會陽奉陰違。”

  不怪繼夫人會心急辦成此事,實在是因為她當年嫁進乾家的時候,就狠狠吃了大虧。繼夫人家世平凡,不過有個做濟寧知府的遠房叔叔,這位濟寧知府為和乾家打成一片,眼見乾老太爺喪偶,便從族中侄女中選了繼夫人嫁往乾家。

  臨出嫁前,知府夫人千叮嚀,現在管家的是乾家大太太,繼夫人是新媳婦,雖然為長,但究竟是填房,不好一進門就與大太太爭奪管家的權利。最好等個一年半載,先博了乾老太爺的喜好,再慢慢籌謀此事不遲。

  繼夫人小門小戶,哪里懂得這些,她本就為嫁進高門而誠惶誠恐,自然把知府夫人的話當做圣旨一般謹遵不逾。誰想又過二三年,繼夫人就是想管家,可下面的仆婦們根本不服教導,大房的勢力已成規模,完全不容撼動。繼夫人這才悔不當初,總覺得自己當年就該趁著老太爺對自己的新鮮勁兒,一舉奪下這管家的大權。

  故,今日她才會積極為嫡親的老七媳婦費盡心思,甚至不惜要和二房的獨苗乾覓反目。

  乾老太爺被她磨的實在無法,便道:“怨不得你在家的時候總拿老大媳婦沒法子,怎么不仔細瞧瞧現如今的情勢。這宅子雖然對外只說是乾家為迎娶林如海之女而耗費巨資置辦的,可宅中婦孺又有幾個不清楚它的來歷?那是邢家為免得林氏委屈,掏了自己的腰包。我冷眼瞧著,頭午邢家的姑娘來,幾個丫鬟婆子竟只知道對其阿諛逢迎,待咱們家的女孩子卻不冷不淡。”

  繼夫人面色沉郁:“這些眼高手低的狗奴才。看我不發賣幾個,她們也不曉得我的手段。”

  乾老太爺冷笑:“發賣?你可有她們的賣身契?我不妨這么猜,或許邢家就為留一手,那房契也沒在林氏手中。”

  繼夫人一聽這話早就慌:“老爺,那可如何是好,我早答應了小七。況且你也明白,我不是那種厚顏無恥的人,實在是沒了法子。這宅子就處在鳳尾胡同中,來往不是達官就是顯貴,于小七在仕途上不知多少的益處。”

  乾老太爺對這個小兒子也總是束手無策。

  他晚年得子。自然萬般寵愛,愈發慣養的這位七老爺無法無天。在濟寧府還都好說,然而到了京城。乾家連世家的末流都排不上。繼夫人眼饞林氏的陪嫁豐厚,更覬覦現全家人住著的豪宅。

  乾老太爺猶猶豫豫,然繼夫人的幾句話卻打消了乾老太爺的遲疑。

  “老爺當初要親自帶著覓哥兒,我本就不同意。二房的家產是你主張收回公中的,覓哥兒雖小。可他向來與大房走的親近,大房那夫妻倆不是省油的燈,少不得在背后詬病。他們不敢明著數落老爺偏心,卻會覺得是我這個后媽吹枕邊風,叫老爺你下了那個決斷。再者,新婦林氏又天生妖妖嬈嬈的媚人。我怕覓哥兒整日沉迷于女色之中,不如叫老七媳婦在這里盯著。老爺是知道的,老七媳婦是最穩妥的人。咱們不妨就和覓哥兒說。只是借住,等林氏有了料理家事的能力,他們夫妻再搬出去也不遲。”

  繼夫人心道:請神容易送神難,只要乾覓和林氏肯答應,今后搬不搬出去。可就容不得他們作數了。

  乾老太爺良久沒吭聲,繼夫人還想再加一把火。忽有外面小廝進來回報,說曹大人家的女眷打發人送來一筐水蜜桃。

  乾老太爺大喜:“曹郁與我同為恩師弟子,我雖然年長許多,不過恩師當年仙逝時,曹郁和我同去拜祭,他待我十分有禮。覓哥兒進翰林院當差,曹郁也曾出過不少氣力。”

  繼夫人心思一動:“不如叫老七媳婦出面招呼,再叫林氏一旁歷練歷練。”

  小廝忙道:“回稟老夫人,曹家的婆子已經去了四少奶奶處。小的知道這個消息也是四少奶奶打發人來回稟的。”

  繼夫人臉色大變:“四少奶奶不懂規矩,怎滴你們也不懂。她是新婦,如何敢一進門就管家招待客人,這,這豈不是明著打乾家的臉面,指責乾家后宅無人?”

  小廝哆哆嗦嗦不敢回答。

  乾老太爺不悅道:“好了,我早說過,宅子里恐怕都是林氏的耳目,不信,你只管找個婆子或丫頭來問,看她們究竟是聽你的多,還是聽林氏的多。”

  乾老太爺揮手屏退了小廝,低聲與繼夫人道:“咱們沒兩日就要回濟寧,你休要多惹事端。叫老七媳婦幫著管家,我會與覓哥兒商量,你不要再插手。”

  繼夫人眼見一番唇舌就是白費,幾乎沒氣個倒仰。

  這邊,岫煙親自將乾家大姑奶奶送到大門外,后者拉了岫煙笑意不斷:“你放心,覓哥兒是我的嫡親侄子,林氏又是我親自幫著撮合的,難道我會瞧著他們小夫妻被欺負而袖手旁觀?你先莫和邢太太說此事,等我騰出手料理了那老妖婆,再叫邢太太知道也無妨。”

  岫煙笑道:“求姑太太多疼惜疼惜我們林丫頭,岫煙不敢不銘記在心。”當著門前一干陪侍人的面兒,岫煙親自攙扶乾家大姑奶奶上了青轎,望著轎夫們走遠,這才轉身回了內宅。

  一直等著回稟消息的管家娘子忙道:“按照姑娘的吩咐,領了曹家的人去對門送鮮果。招待的確實是咱們林姑娘,奴婢一直跟在左右,并沒乾家的人搗亂。林姑娘知道是含英殿大學士家曹家來拜訪,所以叫紫鵑按照上等封賞了她們,奴婢留心了一下,和姑娘平日打賞外面親戚多數一樣。林姑娘又把咱們冬天釀的玫瑰脯子送了四壇給曹家做回禮,另有兩瓶瞧著像是玫瑰露一樣清秀的小瓶子。奴婢離著遠,并沒瞧清楚。”

  岫煙笑著點頭:“兩樣都送玫瑰便重了。顰兒不會不懂這里面的說道。大約是葡萄酒,都是紅艷艷的,你一時看錯也難怪。”

  婆子忙賠笑:“聽姑娘這么一說,可不是如此?”

  邢家因岫煙喜歡種植花草,所以玫瑰便是最常見的,凡是來過邢家后花園的,無不贊頌羨慕,一年四季總有花開不敗。夏日趁著花開的最嬌艷的時候,岫煙便領著手巧的丫鬟婆子們采摘那些品相上佳的制作脯子。邢家腌漬的方子是花了大價錢買回來的,那些果脯不但色澤鮮亮。而且滋味酸甜可口,容易開胃,最得那些孕婦們的青睞。

  邢家雖然不指望這個賺錢。可寄放到岫煙開的鋪子里,一年下來也是四五千兩的純盈利。

  盧氏去年又在京郊買了兩個小莊子打通,專門用來種植果樹,光是葡萄這一項便占了三分之一。成熟采摘之后,又由西域請來的釀造師傅親自督造。封存上好的葡萄酒。

  今年過節的時候,邢家的葡萄酒成了炙手可熱的東西。誰家待客若不用此酒,便覺得輕慢客人似的。

  岫煙聽說林黛玉送的是此二物,便笑道:“顰兒出嫁前,我叫管家采買了一批西洋玻璃瓶,都是最精致不過的。又把父親私藏的陳釀灌了進屋。湊夠二十瓶給了顰兒。”

  管家娘子狠狠吃了一驚,別人不清楚,她卻知道。姑娘多年前釀的一批葡萄酒十分成功。而且放了二三年后味道越加的醇厚。可惜當時條件不允許,一共只得了兩木桶。在蘇州的時候,前刑部老尚書就為這個,沒少去邢家打秋風。

  這些年從南帶到北,也就剩下了一桶多些。老爺當寶貝似的。也只有逢年過節才叫人取出點過過癮。

  姑娘一送就是二十瓶,縱然那瓶子再小。可也......太貴重了些。

  岫煙見管家娘子默不作聲,轉念一想,今后自己出嫁,福哥兒年紀還太小,唯獨黛玉能常回來照應,若是叫府里的人對她心存疙瘩,于一家人半點好處沒有。莫不如把話說開。

  岫煙笑道:“曹大人是朝中的清流,用金帛相送,非但不起效用反叫曹家小看了林妹妹。送等閑的物件,曹家又不缺,林妹妹情急之下能想到這個,已經算是難得。況且許多人家都喜歡咱們釀的葡萄酒,以此打通關系,對父親也算是個幫襯。”

  “姐姐說幫襯父親什么?”正德笑意融融的進了門,幾個丫鬟趕忙躬身見禮。

  岫煙瞧他穿著厚密,不禁皺眉:“這樣熱的天,怎么想起穿這個?上回我給你拿涼蜀錦做了袍子,這個時候穿著最愜意。”

  正德從姐姐手中接過團扇,沒了命的狠扇,岫煙急的一把奪了下來,嗔道:“你這個法子解暑,明兒非著涼不可。白芙,把早起就放在井里沁著的夏瓜拿來給殿下。”

  白芙瞅了正德一眼,笑瞇瞇的出了屋子。不大會兒果然端了一盤子切好的夏瓜,這瓜沙瓤紅潤,甘甜多汁,正德一連吃了三塊還覺不夠。

  岫煙一面拿著扇子輕輕為他扇風納涼,一面道:“慢些,總能叫你吃個夠。”

  隨身侍奉的太監小安子忙賠笑道:“原來殿下喜歡吃這個,奴才明兒叫御膳房送幾個去咱們宮里,放在井水里,殿下一下學就能享用。”

  岫煙卻慢條斯理道:“夏瓜雖然解暑,卻不宜多吃。你回去之后,叫御膳房把瓜瓤都剔除干凈,只留連著皮兒的那層白肉。叫刀工好的師傅細細密密的切成絲,或是做湯,或是包餃子都好。”

  正德想起姐姐最擅長的那道菜,忙道:“我想吃姐姐做的西瓜餡兒餃子。”

  小安子早聽的瞠目結舌,指著不少被五皇子扔在一旁的西瓜皮:“姑娘的意思是,那瓜皮兒也能吃?”

  還能做餃子!小安子仿佛聽了什么天方夜譚似的,在宮里,每逢夏日,就是宮女們也能時而得塊夏瓜解解暑。可見,這種東西十分尋常,并不是難得的東西。

  然而就是浣衣局那些最低賤的宮婢,也沒聽說誰吃了夏瓜還要留皮兒的。

  岫煙見小安子不解甚至懷疑的目光。便笑道:“古書上記載,這夏瓜又叫做天然白虎湯,說明是極好的補藥。可惜人們過去只知道吃瓤,卻不知最滋補的是在皮肉上。你們殿下小時候沒少吃我包的西瓜絲餃子!”

  正德早就口水四溢,他清清楚楚記得小時候,母親忙著生意,多半是家姐在照顧他。家姐就時常在小廚房里包各種餡料的餃子,或是清水煮,或是上鍋蒸,或是油鍋煎......正德就拄著下巴坐在門檻上不眨眼的看著。現在回想起來,再比照宮里面活像自己尾巴的老七,自己小時候不知多幸福。

  岫煙見正德這個饞模樣。便打發美蓮等去廚房預備餡料和面,又命小安子在外面守門。

  “昨兒你回去后,皇帝說什么了?”

  “什么也沒問,今早上書房做功課,文師傅還夸我答得巧妙。不知誰告訴了父皇。剛才陪駕的時候,父皇還賞了我一塊美玉。”正德用濕帕子擦了手,將懷里的美玉遞給岫煙:“姐姐留著玩兒吧。”

  岫煙用藕粉色的帕子將美玉接住,細細看過后,心中若有所思:“這是個好東西,我晚上給你打個絡子絡上。你平時綴在腰間。也算不辱沒了它。放我這兒,一年到頭也不見得叫它出來透透風。”

  岫煙將美玉包好,又道:“你是從上書房來?怎么穿了這么一身?倒像是出去打獵似的。”

  正德扯扯脖子箍砸甚緊的領口。無奈的嘆道:“剛去了禮部,見過了禮部尚書喬大人。父皇今早說要去鐵網山避暑,讓我傳話給禮部,務必在月末準備好行宮上下。”

  皇上春闈之前才從溫泉行宮回來,這沒過幾個月。便又要去鐵網山行宮避暑?

  岫煙隱約察覺問題,便問:“我記得皇上剛登基的時候并沒頻繁往來于中庭和行宮之間。怎么今年下來,次數特別的頻繁。難道朝廷上的御史們就不吭聲?”

  正德四下瞅瞅,悄悄附在家姐耳邊:“皇爺爺最近為了福王分封爵位的事兒而不滿父皇呢。父皇不肯妥協,又沒法子忤逆,只要遠遠躲出去。那些御史們都明白是怎么個事兒,所以也不敢管,免得父皇本就在盛怒之中,他們撞上刀口,結果吃力不討好。”

  岫煙對此事略有所耳聞。

  福王世子雖然早有分封,但是福王一心想為庶出的長子封爵。福王知道孝宗的路子行不通,便想叫太上皇出面。可孝宗想要削福王的權利還來不及,斷不會親賞爵位與他家。

  皇帝便以不合乎祖宗規矩為借口回絕了太上皇。兩個人才堪堪彌補些的父子之情頓時重新爆發。二人在養心殿大吵了一架,最后不歡而散。

  岫煙輕聲道:“你還要多揣摩皇上的心意才好,別冒冒失失他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正德笑嘻嘻挽著岫煙的胳膊:“家姐不用擔心我,我自己看顧得好自己。對了,我今兒來可不是為吃西瓜的。宋大哥叫我給你捎幾句話,你上次叫他找北靜王的把柄,他最近發現,北靜王府時常進進出出一伙兒人,雖然是中原人打扮,可行事作風卻不是中土的做派。看著倒像是扶桑人。”

  “扶桑......”岫煙暗暗留心。并沒聽芳官說王府去了什么扶桑人,但宋晨去過東南,和來自扶桑的水匪打過交道。若是宋晨這樣懷疑,八成是真。

  “可那些人說話聽不出半點口音,只在吃放等小細節上透露出不尋常,所以宋大哥也并不敢叫準。他的意思是,姐姐在北靜王府有內線,不放探聽探聽這伙人的來路。”

  正德大眼睛放亮:“其實依著我的意思,根本不用查明,那北靜王人模狗樣的,誰想到心眼竟那么的壞。咱們就咬死了那伙人是他里通外國,弄來的扶桑人,叫父皇給他點苦頭嘗嘗。”

  岫煙一巴掌拍在他腦門兒上,正德立即偃旗息鼓,委屈的看著她。

  “你既然下定決心坐那個位置,就該跟上書房的先生學著王者之道。保合諸夏,諧和萬邦,驅除韃虜,這才是你想的事兒。我確實一心想要扳倒北靜王,卻不想叫你攙和進來。”岫煙心中升起一種無力之感,要是因為她和北靜王之間的陰謀而帶壞了正德,岫煙會愧疚一輩子。

  正德肅然著小臉道:“我知道,圣人曾云:‘無偏無黨,王道蕩蕩’。我犯了忌諱,回宮去就罰自己將《論語》重新默寫一遍。可姐姐叫我做什么都好,只求姐姐今后有什么大事兒千萬別瞞著我。”

  正德最開始聽說北靜王使壞心眼的時候,氣的火冒三丈,恨不得跑去北靜王府和對方理論。原北靜王對自己積極拉近關系,如今正德看來,都是機關算計。

  宋大哥為姐姐東奔西走,明察暗訪,正德特別害怕自己因為成了宮里的人,就被姐姐摒棄在外,今后什么也不肯說,什么也不肯與他講,姐弟之情就那樣淡了,所以,現在家里有什么事兒,正德總是搶在最前面,便如這次林黛玉成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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