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州長洲島這個地方,現在出現了一個巨大的工地,在建的是一座名為黃埔海軍軍官學校的軍校,就是原來規模很小的黃埔軍校海軍分校。現在國民革命眼看就要走向全面勝利了,國民革命軍也很快將換上國防軍的招牌,而中國的國防當然離不開一支強大的海軍,所以海軍建設的問題現在也已經提上了議事日程。
軍事委員會下屬的機構里面現在多了一個海軍部和海軍作戰部,海軍部長就是那位帶領北洋政府的海軍主力投靠到護法軍政府一邊的程璧光海軍上將,海軍作戰部長也是國民黨一方的革命元老,是粵海軍的人物,名叫陳策。在海軍部和海軍作戰部成立以后,原來的海軍學校當然也要從陸軍部控制的黃埔軍校里面分離出來,成為直屬海軍部的黃埔海軍軍官學校了。而且在不久的將來,國民政府的首都就將遷往南京,屆時黃埔軍校的陸軍和空軍分校都將隨之遷往南京,廣州長洲島上的校舍,包括常瑞青現在所在的軍校碼頭,都將成為黃埔海軍學校的一部分。
常瑞青是和國民政府政務院總理陳獨秀一起來黃埔軍校碼頭迎接美國客人的。和他們一起的,還有一支由黃埔軍校陸、海、空軍分校的學員所組成的儀仗隊。三百多名身穿著呢子軍服的青年就像是一群威嚴的雕塑,排成三列縱隊,扶著上了刺刀的步槍,沉默地等待著美國人的到來。在他們的身邊。還有一支小小的軍樂隊,這會兒正在反反復復演練著美國國歌的曲調。
常瑞青也是一身呢子軍服,還穿著一件長長的軍大衣,扶著指揮刀和陳獨秀一邊聊天一邊等候。至于國民政府的其他要員并沒有出現在這里…這位美屬菲律賓的總督畢竟是以“私人名義”來華的。國民政府也不好給予過分的禮遇。可不能讓美國人覺得,中國是急需要他們幫助的。
其實原先準備的迎接規格里面,是沒有陳獨秀這位日理萬機的大總理的。他是被常瑞青硬拽到黃埔軍校碼頭的。用常瑞青的話說:“這次和美國特使的見面,正是讓全世界了解到中國GCD并非是俄國GCD所扶植的傀儡的一個機會。中國GCD的對外政策只是從中國的國家利益出發,并不受到俄共政策的制約。”
對常瑞青的這套說辭,陳獨秀卻是嗤之以鼻。現在全世界大概除了常瑞青沒有第二個人會有如此古怪的想法吧?不過他還是和常瑞青一起來了黃埔軍校碼頭,準備在第一時間和美國特使見面了。
這個時候,遠遠的傳來一聲汽笛長鳴。一條小引水船在前面領航,一艘由商船改建而來的美國巡洋艦慢慢地駛進了常瑞青和陳獨秀的視線。
“耀如兄,不知道這個美國特使會不會比英國特使更好說話一些?那個香港總督可是難纏得很呢!”望著漸漸靠近美艦,陳大總理低聲嘟囔了一句。一旁的常瑞青聞言淡淡一笑:“會有突破的。仲甫兄,你就盡管放心吧。美國人也好,英國人也罷,用不了多久他們都會向我們讓步的。”
“何以見得?”陳獨秀蹙了下眉。
常瑞青笑道:“他們這些西方國家都是玩平衡的高手,一直以來他們在亞洲執行的政策就是壓制中國扶植日本?之所以會這樣。無非就是因為中國大而日本小,扶植日本以遏制中國。不過現在日本人一口吞下了俄國近四十萬平方公里的地盤,接下去多半還會扶植控制個什么遠東共和國的。這下小日本可就有了強大難制的苗頭了,他們英美法如果再一味打壓中國的話。用不了10年,日本就是東方世界的霸主了!”
“可是一個強大的日本也是遏制蘇俄的有利工具啊”
陳獨秀的這個話一聽就是從蘇俄大使越飛那里批發過來的。雖然眼下的中G算不上是俄G扶植起來的傀儡,但是對于打著同一面旗幟的兄弟黨多少總有一些親近感的。對越飛的那一套胡言亂語也比較容易相信。
常瑞青卻嗤的一笑:“一個強大一些的中國不也可以遏制俄國GCD的極端主義向南擴散嗎?眼下在西方國家看來,中國的GCD、國民黨充其量只是社會民主黨和無政府主義,還有民粹主義、國家主義的混合體,根本算不上是GC主義的。”
說到這里,他又俯身在陳獨秀耳邊低聲道:“而且咱們那位蔣總司令很快就要把手伸到黑龍江北岸去了!咱們和蘇俄的蜜月期差不多也快到頭了。”
“有這事兒?”陳獨秀吃了一驚,抬頭看著常瑞青:“你是從哪里得到的消息?他又為什么要這么干?”
常瑞青聳了聳肩,笑道:“消息是從孫先生那里來的,絕對可靠至于蔣J石的目的嘛,我估計一方面是日本的指使,一方面大概是想讓咱們GCD在黑龍江以北的領土問題上陷入兩難吧那里畢竟是咱們中國的失地,他蔣J石想要收回總歸是不錯的,而我們GCD要是反對的話,可就失去了民族主義這面大旗,如果咱們支持他的行為又會讓俄G同我們反目。總之,老蔣走的是一步妙棋,咱們稍微有些難辦。”
陳獨秀的臉上露出了焦慮的表情:“耀如兄,孫先生是什么態度?是支持,還是反對?”
常瑞青淡淡一笑,沒有正面回答陳獨秀,而是指了一下已經靠上碼頭的食人魚號,笑道:“中國要強大就不能只有蘇俄這樣的‘老朋友’,還需要美國、英國、法國這樣的新朋友,只要他們能平等待我。我們都可以和他們友好往來嘛!”說著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陳總理,你先請吧,今天你可是主角啊!”
陳獨秀看了一眼王顧左右而言他的常瑞青,苦苦笑了下。就幾個大步走向食人魚號放下來的舷梯。常瑞青則在他身后半步跟了上去,碼頭上的軍樂隊也奏響了迎賓曲。
從舷梯上走下了幾個美國官員,當先的是美屬菲律賓的總督哈里森,這是一個長相英俊挺拔的白人男子,身材修長,金發碧眼,一看就知道有不少日耳曼的血統。他是美國少有的亞洲問題專家,在日本和中國都擔任過外交官。也能說一口流利的中文和日語。這樣一位亞洲事務專家在目前亞洲局勢出現劇烈動蕩的時刻訪華,自然是奉了美國總統威爾遜的命令。雖然只是“私人身份”,但是他遞交給美國國務院和美國總統的報告卻很可能成為未來美國對華政策調整的依據。
跟在哈里森身后的是美國駐廣州總領事詹森,這是一個身材略顯矮胖的美國人。臉上總是掛著淡淡地笑容。他是在食人魚號停靠香港的時候上的船,在船上向哈里森簡單介紹了一下廣州國民政府的情況,也提到了一些常瑞青和陳獨秀兩人的一些事情。
按照詹森的說法,常瑞青是一個國家主義和社會民主主義者,可能還有一些無政府主義的傾向。如果要拿他去和目前俄國國內的政治勢力作對比的話。他更像是社會革命黨人,而非俄國GCD人。那個著名的中國恐怖分子,赤色旅的頭目左民也多半和常瑞青是同一個人!
至于中G主席兼國民政府的政務院總理陳獨秀,在詹森看來。頂多算是一個溫和的社會黨人,只是掛了個GCD的招牌或者說。現在的中國GCD,其實就是一個國家主義和社會民主主義的混合體。根本沒有多少GC主義的成分。
對于國民政府可能會在談判中提出的要求,詹森也略做了一些分析,他之前就一直在和國民政府方面的外交人員密切往來。當然知道國民政府想要推翻滿清政府和北洋政府所簽訂的一些不平等條約,想要讓中國獲得一個可以同西方列強平等往來的地位。他們的要求如果得不到滿足,很有可能會采取單方面的行動以武力結束西方列強在中國的特殊權益!
聽了詹森的介紹和分析,哈里森就忍不住在心里長嘆了口氣。看來西方世界在亞洲的霸權終究是要退潮的!奪取了資源豐富的俄國遠東領土的日本已經具有了成為一等列強的所有條件,英法美卻拿他們毫無辦法!
而現在中國又要步日本的后塵這個國家本來就擁有成為列強的一切資源,只不過是被人為的用各種不平等條約給束縛住了。而西方國家維持這種束縛的最重要工具其實就是日本!他們不就是被當成大英帝國在亞洲的看門狗給扶植起來的嗎?可是現在看門狗變成了老虎,開始吞食它的虛弱的鄰國了!而中國這條好不容易才被鎖住的巨龍也開始掙脫身上的鎖鏈了,在這樣的情況下,西方列強唯一正確的選擇大概就是讓日本、中國,還有俄國的那群布爾什維克暴徒之間互相斗爭,來個三敗俱傷吧?不過首先還是要阻止中日這兩個東方國家結成什么反西方的同盟。
想到這里,這位美國特使的臉上終于嶄露出了滿意地笑容,也邁開大步向前來迎接他的陳獨秀和常瑞青走去。
巴黎,凡爾賽宮,鏡廳。
“總理先生,美國人的特使哈里森已經到了廣州了,下榻在國民政府的一座軍校里面,去碼頭迎接哈里森的就是那個恐怖分子常瑞青!至于哈里森先生和那個恐怖分子談了些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正在說話的是英國首相勞合喬治,他來法國是和法國總理克列孟梭喬治協調兩國在即將召開的凡爾賽和會上的立場的。結果在凡爾賽宮聽說了“海參崴圣誕節事變”和“嫩江大捷”的消息,于是在這次英法之間私下召開的預備會議上,也就多了個“遠東危機”的問題了。
當然了,所謂的遠東危機并不是這次預備會議的主要議題。只不過是英法兩國的領導人在為了各自國家的利益吵完架以后才坐在一起隨便討論一下的小問題罷了。
聽了勞合喬治的話,克列孟梭只是沉默不語。這位法國的老虎總理克列孟梭實際上要比英國首相更加關心遠東危機。不過他的側重點卻不在中國,而是在擔心白色俄國的命運。因為俄國是法國用來牽制德國的傳統盟友,而且法國還是沙俄政府最大的債主。如果俄國最后落入布爾什維克的手中,損失最大外國肯定就是法國了!而現在日本在遠東地區對白俄的突然襲擊,肯定會讓俄國內戰勝利的天平倒下布爾什維克,所以這位法國總理對日本差不多是恨之入骨了。
至于中國嘛克列孟梭現在沒有什么功夫去考慮這個國家的事情,法國在中國的利益并不太多,就算被中國人收回也沒有多少損失。有這個精力去和中國人糾纏,還不如在凡爾賽和會上向德國多敲一點呢!
想到這里,他勉強朝勞合喬治笑了一下:“首相先生。您有什么想法就直說吧,我記得你們英國的特使也早就到了廣州,你們和中國人談得怎么樣了?是不是沒有達成任何協議呢?”
勞合喬治一笑,微微搖頭:“其實我們同中國國民政府還是達成了一些共識的。比如他們同意暫時不收回香港,也可以繼續履行前政府的還款和賠款義務”
克列孟梭輕輕哼了一聲:“條件呢?中國人是不是要收回除了香港以外的全部英國租界和公共租界,還要收回海關大幅提高關稅啊?”
勞合喬治苦笑著點點頭:“他們還想要英國政府為他們擔保向英國銀團借款,借款的數目遠遠大于他們將要償還給英國的款項。我想他們大概也會向法國和美國提出同樣的要求吧?”
克列孟梭聳了聳肩,兩手一攤:“看來也只能答應他們的要求了。要不還能怎么辦?出兵去和中國人打一仗嗎?首相先生,我想您應該還記得他們剛剛消滅了一支人數約為六萬的俄軍吧?有了這場勝利,他們的確有資格拿回租界和關稅了。我們也沒有必要為了這點蠅頭小利去和中國人糾纏!勞合,我們現在要考慮的是歐洲的永久和平以及嚴厲制裁破壞歐洲和平的罪魁禍首德國的問題!”
勞合喬治忍不住苦笑了一下。英法兩國在如何處理戰敗國德國的問題上出現了嚴重的分歧,法國人顯然想一勞永逸地解決掉這個老對手。將德國肢解成落干個小國,同時還要吞并德國西部的工業區。可這樣一來。法國可就要在歐洲大陸上建立起霸權了英國現在可不希望看到拿破侖帝國的復活!
“總理先生,德國固然要嚴厲制裁,可與此同時,我們也不能對遠東發生的事情掉以輕心我好想記得你們的拿破侖皇帝曾經將中國描繪成一頭沉睡的雄獅,一但它覺醒過來,將會對我們文明世界構成巨大的威脅!所以我們必須要對中國的崛起保持足夠的警惕。我們兩國應該聯起手來,在對華問題上保持一致,絕對不能在他們的外交訛詐前退縮,我們必須要在中國尚未崛起成為另一個日本之前,教會他們尊重文明世界的一些基本的規則!同時也盡可能的維護我們兩國在中國的特殊權益。”
勞合喬治還是將話題拉回到了中國問題上,這位英國首相顯然還不打算放棄大英帝國在華的那些特權,至少不打算輕易放手。
克列孟梭按了按自己的額頭,嘆了口氣:“首相先生,要我們法蘭西共和國在對華問題上和英國保持一致是可以的,不過法國只能對英國在華的行動表示精神上的支持,法國不可能向中國派遣軍隊!法國已經為了歐洲戰爭流了太多鮮血了,現在法國人民不會支持政府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卷入到一場新的戰爭中去!”
“精神上的支持已經足夠了。”喬治勞合笑瞇瞇地點了點頭:“我們大英帝國也沒有打算同中國人進行一場真正的戰爭,我們只需要充分利用我們手中現有的籌碼,再適當的施加一些軍事上的壓力,或許就能迫使中國人尊重文明世界的游戲規則了。”
聽了英國人的話,克列孟梭只是不置可否地點點頭。他在心里面稍稍盤算了一番,所謂的籌碼無非就是參加巴黎和會的權力,或許還能在中日之間搬弄一下是非,拿德國在山東的權益當作籌碼來訛詐一下。而軍事上的壓力估計是派遣艦隊去向中國人示威,英國陸軍是絕對不可能出動的如果這些手段統統不奏效,英國佬大概也只能選擇放棄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