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國臣和屈宜陽聽朱萬年這般說,都是心頭一喜,暗道果不出督堂大人所料,謝朱二人看到書信,定不會再拒撫。
楊御蕃卻是大急,知道不妙,謝朱二人八成是被那劉宇烈書信說動,要出城受降了!情急之下便要上前勸說,卻又聽朱萬年遲疑一下,然后對謝璉說了句:“撫臺大人以為這事可信么?”謝璉一怔,論本心,他是不信的,但是若再不受降,后果卻不是他能承擔得了的”“。劉宇烈信中可近是裸的危險,容不得他再拒絕了。
“李、孔二人向來狡詐,又有登州元化前車之鑒在,不得不防但朝廷援軍就在十幾里外。督堂大人信中說了,援軍兵強馬壯,有督堂大人帶來的神機營,高起潛統督的京營,也有遼東精銳,還有川兵萬余,總兵力達四萬有余。又先后于沙河斬殺賊將陳有時,小官屯大敗李九成,兩戰皆重創叛軍,故本官料想,李孔二人未必就不會怕了,或許真的會考慮投降。”謝璉說這番話時頗是違心。
張國臣、屈宜陽聽了則是面上一喜,謝璉所說也正是他們賴以招撫的理由。
朱萬年卻不為所動,搖頭不以為然道:“不一定吧,下官想得和撫臺大人不同,下官以為李、孔此番仍是詐降。”
“鶴南何出此言?”謝璉身子微微向前傾了傾。
張國臣、屈宜陽則是眉頭同時微皺,有些不耐煩的看了朱萬年一眼。楊御蕃心中倒是有了希望。
朱萬年并不理會張屈二人不善的眼神,自顧說道:“其一,督堂大人統大軍屯小官,遲遲不進,只管遣使議撫,已許多時日,李、孔真降,早當降了,何以只把議撫條款與他敷衍。其二,李、孔要降,當降督堂大人,為何降我?所以下官以為其中必有詐。”
“鶴南所言極是。”謝璉點了點頭,緩緩起身踱了幾步,停在了朱萬年身前,“但真能招撫,于朝廷于我都大有利。朝廷授督堂大人相機決定撫戰之權,看來督堂大人是主撫,現在反賊請降,我若拒絕,不但可能失一招撫良機,更有‘破壞撫局’的罪名加在你我的頭上了。我等已受困 月,危甚,賊見我不受,必急攻,督堂大人又屯兵小官不進,恐怕萊城破在旦夕了。”
聞言,朱萬年沒有再說,只是嘆了口氣,確實,任他如何懷疑,都頂不了那頂“破壞撫局”的帽子。爾今,大明不止是天災,內憂外患,更有那尤甚的黨爭之禍。當今朝堂為東林把持,如謝璉、如他這等非東林官員,稍有不是,可就落一個“黨同伐異”的下場了。
謝璉倒也知道后果,也好,他自己說出倒不必由自己挑明了。張國臣和屈宜陽對視一眼,目中俱有喜色。謝璉不受降,李孔定是要急攻城的,到時援軍不至,萊州可就危險了。想要萊州不危,謝璉就沒有選擇,他只有出城受降一條路可走!
楊御蕃這會已是臉色蒼白,他可以危險張屈二人,卻絕對不敢危險謝璉。
只傾刻間,朱萬年已是拿定主意,他也起身,說道:“大人所說雖是言之有理,但也不能不防李孔偽降,借機攻城。”
謝璉重一點頭:“不錯,所以本撫以為我三人中,可兩人出城受降,一人于城上嚴守,一旦有變,嚴守之人即猛轟反賊,不必顧慮出城之人。”
話音剛落,楊御蕃和朱萬年幾乎同時搶了出來,同聲道:“末將(下官)愿出城受降!”
他二人都是知道此次出城受降兇險萬分,但卻都毫不猶豫的挺身而出,楊御蕃已是做好殺身成仁的準備。他固不不相信李孔,但事已至此,卻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謝璉置身險地。
謝璉卻是看了看年輕的楊御蕃,爾后道:“楊總兵是武官,守城擊賊是本職,還是本撫與朱知府去會那賊。”
楊御蕃急道:“正因卑職是武官,才好去會那賊。若是有詐,正好一搏。”
朱萬年一笑,抬手道:“楊總兵別爭了,撫臺大人說的是,楊總兵不可去。本官是萊州知府,職之所在,義不容辭。就這樣了,楊總兵守城,本官與撫臺大人出城受降。我二人都是文臣,手無縛雞之力,留在城中也濟不了事,留你下來,卻是能在危急時刻保我萊州。”
“二位大人!”
楊御蕃還要再說,謝璉卻直接打斷他,轉身過來,望著一臉喜色的張屈二人,冷冷說道:“今我謝璉愿出城受降,但若叛軍有詐,我死不足惜,但請二位轉告督堂大人,登萊之事,當以速剿為重,再生撫念,只會禍國殃民,留下千古罵名。”
說罷,負手便向外走去,朱萬年緊隨其后。張國臣和屈宜陽同時松了一口氣,但見到楊御蕃正兇狠的望著他二人,不由一個哆嗦,不敢再留在這大堂中,借口到城頭聯絡,灰溜溜走了。
待他二人走后,楊御蕃手下千總孟超請示道:“鎮臺,我們怎么辦?要不要派兵護衛二位大人?”
“不必了。”楊御蕃搖了搖頭,露出痛苦之色,靜立片刻后,恢復冷靜,沉聲吩咐道:“傳我將令,城上士卒加倍,任何人未得我命令,不得開城!”
謝璉和朱萬年準備出城受降時,城外叛軍大營內,李九成正滿臉堆笑的對著兩個太監請罪,“好叫二位公公知曉,卑職實是受了孔有德蠱惑,一時豬油蒙了心才做了這大逆不道之事,現在追悔萬分,愿洗心革面,歸降朝廷。只要謝巡撫能夠出面受降,釋我部下將士疑心,卑職這就率全軍將士放下兵器,靜侯朝廷處置!
卑職知道所犯罪孽太重,不敢奢望朝廷能放過,但卑職死就死了,唯放下不下犬子應元,小兒無知,當日也是盲從卑職,所以卑職請二位公公能夠在高公公面前替應元分說幾句,只要能保下犬子,卑職縱死也感二位公公大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