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完我此語一出如晴天霹靂,震得大殿直發顫。滿蒙諸貝勒、大臣、八旗將校連同漢官漢臣此刻全驚呆了,他們一半人驚訝的看著寧完我,另一半人則望著坐在大貝勒代善旁邊的莽古爾泰。
殿上的莽古爾泰這會也是青一陣紅一陣,十分難看。他萬萬沒有想到,寧完我這個漢人狗奴才竟然在大殿之上要他從屁股下的位子上滾下去!這簡直比拿刀砍了他還要令他難以接受!
執政貝勒被奪也就罷了,現在連個坐的地方都不讓了嗎!枉我跟個烏龜似的窩在城中,對胖老四不敢有半句過份之言,原以為幾月過了,胖老四終是看在代善哥哥和先汗的面上放過自己,不想這胖老四卻早準備了這出好戲!
沒有皇太極的授意,寧完我這個奴才他敢在大殿之中要堂堂大金國的貝勒撤座嗎?!
代善也沒有料到寧完我竟然是捅出這么大的事情來,一時不知該說什么好。
莽古爾泰若要撤座,這三大貝勒議政之局便只剩自己一人,到時,自己還能和四弟并肩同坐嗎?代善陷入沉思,:寧完我此舉是得了老四授意還是他自己所為呢?
莽古爾泰沒有發作,站在阿濟格邊上的德格類卻是忍不住了,他到底是個直性子,雖容不得哥哥犯上作亂,但也絕不能讓他受了奴才的欺!只見他“騰”地站起,指著寧完我罵道:“你個狗奴才,真是給你臉就上鼻梁,你才吃幾天飽飯,就敢欺負起主子來了!”
寧完我對德格類的怒罵卻毫不在意,也不去理會周遭人的目光,只顧面向皇太極,繼續說道:“阿敏屠城,已被圈禁,莽古爾泰貝勒御前露刃,被革去大貝勒稱號。但莽古爾泰貝勒卻仍舊同從前一樣與汗王同朝并坐,此即處罰不公也。阿敏高墻之內有知,當作何想法?阿敏族人又作何想法?既是貝勒了,便應與貝勒同坐,按禮按法,都應如此!奴才請汗王準奏!”
莽古爾泰牙咬得格格直響,他不能再忍著了,一張黑臉漲得通紅,罵道:“寧完我,你個狗奴才,你道本貝勒現在無用了,你這奴才也能來推嘛!告訴你,墻倒眾人推,但也絕輪不到你這奴才來推!告訴你,本貝勒雖然不是執政貝勒,可還是貝勒,我照樣能殺了你這漢狗!”
“殺了他,殺了他!”德格類亦在那怒吼。
“把這咬主人的狗拖出去砍了,砍了!”
濟爾哈朗、多爾袞、阿濟格、多鐸等人卻在那冷眼旁觀,倒是湯古代、塔拜、巴布泰幾個與皇太極關系不好的兄弟仗義直言起來,紛紛站出怒斥寧完我以奴才身份犯貝勒主子,要侍衛將這奴才拖出去。可是一眾侍衛全是兩黃旗的人,只聽命于皇太極,如何會聽他們這些無權無勢的阿哥話。
見情況不妙,漢官那里,范文程和鮑承先已經做好出來呼應寧完我的準備。
蒙古諸貝勒卻是目瞪口呆,不知所措,好在這撤不撤座的事情和他們沒有關系,既然皇太極已經準備出征林丹汗,其他的事情他們就沒什么心情去管了,何況這事也不是他們能夠摻和的。索性站在一邊看熱鬧的是,可千萬不能引火燒身。
周遭幾個阿哥喊打喊殺,殿上莽古爾泰暴跳如雷,寧完我卻是渾然不懼,在那淡淡一笑,一幅“我自橫刀向天笑,去留肝膽兩昆侖”的舍身模樣。
“奴才啟奏此事之前,已作好了成仁的準備,為了理順大金國的朝綱,奴才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辭!”說這話的時候,寧完我可是徑直看著莽古爾泰的。
莽古爾泰被他這挑釁的目光激怒了,也不顧皇太極沒有發話,一步就跳下臺階,握緊拳頭直奔寧完我而去。沖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了寧完我的前胸,喝道:“好,狗奴才,本貝勒成全了你!”
“五貝勒不可!”
千鈞一發之際,西屋里額駙佟養性站了出來,一把拉住莽古爾泰,急勸道:“五貝勒息怒,朝堂之上,不可動粗!”
這句話起了作用,莽古爾泰一個哆嗦,本能的回首望向皇太極,卻見皇太極并無怒色,見他看來,還微微一笑。
這一笑,莽古爾泰卻是更不敢動了,此處可是大金國的朝堂,他要是在這把寧完我殺了,可就是將自己的腦袋拱手送給皇太極了。到時只怕八旗上下再也不會有人幫他說一句話!
莽古爾泰冷靜了下來,不甘的松開手,緊緊盯著佟養性:“額駙,你來評評理,寧完我以奴欺主,該當何罪?”
“五貝勒,你先回去,此事汗王自會處置。”
佟養性不想莽古爾泰因為莽撞送了性命,本著息事寧人的想法,想把這事大事化小,小事化無。結果他剛要對皇太極說話,就聽又有一人高聲喊道:“臣有話要說!”
眾人順聲望去,只見范文程已走上前來,他一臉怒氣指著莽古爾泰,喝道:“大政殿乃我大金國的龍廷,乃汗王處置國事所在,你莽古爾泰身為貝勒,卻不知國法禮法,在這咆哮朝堂,還要動手行兇殺我大臣,你眼中根本沒有汗王,當治你大不敬之罪,按律,當誅!”
“你!”
范文程的出現,讓莽古爾泰意識到,自己落進了一個圈套當中,但他有苦難言,自己確是做了糊涂事,現在被人抓住把柄,他便是氣得兩眼直冒火,也是不能替自己辯解一句的。
胖老四,你好狠!只恨莽古濟找的那個冷僧機法術不靈,否則,焉能有你今天這般得意!
德格類這會也是心驚,意識到不對勁了,對皇太極的畏懼使他本能的退了一步,不敢再說一句話。塔拜、阿布泰幾個閑散阿哥雖還想幫幫自家五哥,但見范文程連要誅殺莽古爾泰的話都出來了,知道這事已不是他們能摻和的,頓時一個個識趣的閉嘴。
莽古爾泰仍掌著正藍旗,雖說名下只剩兩個牛錄,另外府中還有三百多親兵擺牙喇,但正藍旗畢竟是他領著的。可現在能夠上殿的固山額真和甲喇額真卻都不是他的人,根本沒有親信能夠為他出來鳴冤叫苦,真是可憐啊。
莽古爾泰膽怯,范文程卻是不放過他,振振有詞道:“寧完我作為大臣,有奏事之權,對也好,錯也好,應按規矩處置,即使有罪也應交刑部議定,莽古爾泰貝勒無端侮辱大臣,今后誰還敢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