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金國四大貝子——和碩貝勒莽古爾泰親率正藍旗來了!
一身甲胄,年過四旬的莽古爾泰威風凜凜,雙目精光閃爍。
他的身后是正藍旗最精銳的兩千紅甲擺牙喇!
不過,讓那些摩拳擦掌的正藍旗將領意想不到的是,莽古爾泰在短暫的看了一眼戰況后,卻鳴響了收兵的鑼鼓,絲毫不顧圖賚已經取得勝利,只要再將這最后一股明軍斬于馬下,大功便可告成的現實。
一鳴再鳴,收兵的鑼鼓聲越催越急,急得圖賚直罵娘。
“額真大人,怎么辦?”
拔什庫額爾吉不知所措的望著圖賚,不知道是撤還是不撤。
正藍旗打出的旗號已顯示是旗主莽古爾泰親臨,額爾吉的心里直打鼓:那可是三貝勒爺啊!
圖賚也在猶豫,他是鑲黃旗的人,和正黃旗一樣都是汗王親領,而莽古爾泰只是正藍旗主,管不到他們鑲黃旗,若是不聽他的命令,旗制上也說得過去,畢竟汗王沒有指定莽古爾泰代管他這個牛錄。
可是莽古爾泰是四大貝子,汗王的親兄弟,又是和汗王共同理國的,若是不聽他的命令,怕是后果難料。要整治自己一個小小牛錄,那卻是大腿壓胳膊了,看在兄弟情份,汗王也多半不會替自己做主。
想到得罪莽古爾泰的后果,圖賚不由眉頭一皺,可是他實在是不甘心,那明軍的統兵官已經束手待斃,只要放馬一沖,不須刀砍,便可將他撞于馬下,一消心中之恨。
我大金八旗自老汗起兵以來,還是頭次遇到這種狂妄的明軍將領,不將他五馬分尸,滿洲勇士威風何在!
這仗雖然打得艱難,不過終是勝了,折損大些也可交待,但若這時撤兵,那回到義州可就說不清了,也要叫那些明軍小瞧了八旗勇士了。
圖賚一時拿不定主意,那要命的鳴金聲卻是跟催命鬼似的,一鳴再鳴,馬甲兵們也都停止了攻勢,呆呆的望著圖賚,不知道是繼續將明軍的殘兵殺光還是遵令撤兵。
戰場之上,如何能優柔寡斷,十數秒后,圖賚拿定主意:不聽莽古爾泰的,只要打贏這仗,回去好生與汗王分說,他莽古爾泰憑什么治我!
“額爾吉,傳我的命令,殺光所有的明軍!”
下了決心后,圖賚揮手便要額爾吉傳令馬甲兵們不要管撤退的命令,把這些該死的明軍殺光再說!
額爾吉呆了一下后,確認牛錄額真是真的要抗命,這才重重應了聲“喳!”打馬便要傳令,卻見鑲紅旗的蒙古兵們竟然全部掉轉馬頭跑了!
“古爾布什,你個老混蛋!”
鑲紅旗的獨自撤退,圖賚始料未及,破口便罵了起來。
與鑲紅旗混在一起的幾十個鑲黃旗馬甲兵們一見鑲紅旗退了,也稀里糊涂的跟著跑。他們這一跑,尚未動的馬甲兵們也以為牛錄大人下令退兵了,忙紛紛掉頭也跑了起來。
“唉!”
圖賚雖然憤怒,但也知道不撤不行了,他本就是猶豫是否抗命,現在也不再堅持,無奈的看了眼額爾吉,兩腿一夾拉過馬頭。
馬頭掉轉那刻,圖賚將一股怒氣全發泄在了座騎身上,連著狠狠抽了幾鞭子,疼得座騎不住悲鳴。
不愧是鑲黃旗,馬甲兵們來得快,去得也快,眨眼間便與松山軍脫離接觸,跑得一個不剩。
撤兵過程中,有十幾個松山軍士兵被韃子順手便砍了。
那邊尚還在與松山騎兵營廝殺在一起的德克勤遠遠見到鑲紅旗和馬甲兵們都撤了,不由一陣心慌,好在旗丁們驍勇擅戰,在幾個白甲兵的帶領下硬是抵住人數多于自己的明軍,邊打邊撤,漸漸也與明軍脫離了接觸。
蔣萬里有心追上去,可是部下損失也慘,韃子又有新生軍加入,冒然追擊,只怕又要陷入對方重圍。
果斷命令不要追求,蔣萬里帶著余部迅速與武勇二營殘軍會合,于人群中找尋施大勇的身影。
“大哥,圖賚已經勝了,何以要他撤兵?”
貝勒德格類與莽古爾泰一母同胞,較其他兄弟關系更為緊密。對于大哥的撤兵命令他十分不解,圖賚雖然損失大了,可是這股明軍畢竟敗了。再給他們點時間,這股明軍便要被全殲了,現在傳令圖賚撤兵,實在是有違兵理。反正大凌河城里的祖大壽也不敢輕出,全殲這股明軍殺殺他們的士氣,在大凌河城下顯示八旗無敵,不是很好么。
許是覺得天氣太熱,莽古爾泰將頭上的皮兜尖頂金盔摘了下來,露出光頭,后腦勺巴掌一塊大小的頭發,一根細長的小辮子,倒也是十分精神。
聽到弟弟的疑問,莽古爾泰沉聲道:“汗王有嚴令,金帳未至,八旗不許與明軍接觸,有違者,重懲不怠!”頓了一頓,怒哼一聲:“圖賚好大的膽子,出義州時,我便嚴令再三,他卻敢違令擅自和明軍接觸,還折損了不少人手,我看他眼里是沒有我這個三貝勒!想當初二哥在時,他便不安心,現在二哥不在了,他便以為能抱上汗王的大腿嗎!”
二哥說得是去年因棄城殺降的鑲黃旗主——汗父努爾哈赤弟舒爾哈齊的次子阿敏,現在被圈禁在沈陽城。聽莽古爾泰提到阿敏,還隱隱對四哥有些意見,德格類下意識的不敢接口。好在身后都是嫡系將領,不怕有人敢搬弄是非,德格類心下稍安,轉而問道:
“哥哥,圖賚是四哥的人,又不是咱們正藍旗的,折損的是他鑲黃旗的兵馬,關咱們何事?何必非要傳令他撤兵呢若是圖賚以此為借口替自己辯解,四哥未必就會治他,多半倒會怪哥哥多事。”德格類提醒了一下自己這個有些莽撞的同胞兄長。
莽古爾泰倒沒有放在心上,而是輕聲笑了笑,爾后對德格類說道:“與眼前這座大凌河城相比,就是十個圖賚的人頭也不夠砍。汗王這次傾舉國之兵而來,對這大凌河城可是勢在必得的。咱們八旗這回不僅要毀了這大凌河城,還要叫他孫蠻子知道關外不是他想來就來的,莫說修一個城,你就是出一個兵都不行!你可知為了這大凌河城,汗王做了多少準備,正如漢人說過,不發則已,一發必中。因此,汗王是絕對不允許不聽他命令的事情出現的,圖賚這回是自尋死路。咱們要做的則很簡單,聽令而為便是。”說到這,莽古爾泰的嘴角突然不著聲色的動了一動:“既然汗王不許和明軍接戰,我這做哥哥的自然要遵他令而為,免得外人說我這做哥哥的跋扈。”
“哥哥說得也是...”
兄弟二人正說著時,鑲紅旗的蒙古兵和鑲黃旗的馬甲兵們相繼撤了過來。
一見莽古爾泰和德格類,圖賚和古爾布什不約而同從馬上跳下,向前幾步跪在地上重重磕首:“奴才圖賚(古爾布什)見過三貝勒、十貝勒!”
作者注:紅甲擺牙喇即金改清后的護軍,為后金精銳,三丁抽一,一旗約有紅甲擺牙喇兵兩至三千人。
德格類口中的“四哥”即皇太極,不過他是努爾哈赤的第八子,然其母緣故,有嫡子性質,故四大貝勒排行第四,本文取“四哥”代稱。
皇太極之前的嫡出之子只有褚英(第一代大妃所生)、代善(第一代大妃所生)、莽古爾泰(第二代大妃所生)。皇太極的母親雖然不是大妃,但因為出身尊貴,極受寵愛,所以努爾哈赤常稱皇太極為“我愛妻所生唯一之子”,把皇太極視作嫡子看待。
天命初年冊封四大貝勒的時候,褚英已死,代善、莽古爾泰就排在皇太極之前,另外舒爾哈齊的嫡子阿敏也因年長封在皇太極之前(滿族的習俗中,嫡出的侄子與兒子幾乎是同樣看待的,所以努爾哈赤對于侄子阿敏、濟爾哈朗,侄女蓀岱、額實泰等都直接以兒女稱呼),于是皇太極就從第八子變成了四貝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