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軍的大船都停靠在敘州,鄧名已經把一部分大船留在了江陵,但盡管如此,岷江對于龐大的川西水師來說仍然是太小了。
如果明軍能攻入嘉陵江,全殲李國英的水師的話,就能圍困chóng
qìng,而李國英就得徒步返回保寧。根據袁宗第的偵察,現在chóngqìng的清軍大概只有不到兩萬人,甲兵估計也就在五千人左右,比上次圍攻chóng
qìng時的實力還要差。可惜鄧名知道他的設想無法實現,因為現在沒有偵察機,官府不具備制造jīng確水文地圖的能力,所以明軍幾乎沒有任何辦法獲得嘉陵江的航道情報。
由于明軍對嘉陵江的航道、暗礁以及兩岸的地勢一無所知,所以盡管川西水師實力雄厚,依舊不敢強行闖入其中。如果想了解嘉陵江的沿途地勢,看起來只能等到占領chóng
qìng以后再進行勘探,而這就意味著水師對攻克chóng
qìng的幫助并不大。
之前為了發揮水師的作用,鄧名已經下令尋找熟悉川東地理的老船工。但這次返回敘州后,明軍報告由于四川戰亂多年,他們一無所獲。現在鄧名只能讓部下設法收買清軍水師人員,只是這個難度極大,chóng
qìng周圍同樣是大片的無人區,除了軍屯的屯丁以外沒有普通百姓,明軍無法混進chóng
qìng城。鄧名對成功也不抱太大的希望,他下令收集情報只是聊盡人事而已,很快就繼續帶兵返回成都。
除了繼續收集情報外,敘州的明軍守軍還開始對金沙江進行勘探,鄧名希望能利用這條水道溝通建昌和云南。眼下成都向建昌運輸物資的能力非常有限,如果找不到可以利用的水道,就無法在物資上幫助李定國,更不用說帶著大批軍民進入云南助戰;不過敘州的明軍告訴鄧名對此最好不要抱太大的希望,因為金沙江的水流湍急,兩岸地勢險峻,大船無法通航,小船的危險又太大。
在返回成都之前,鄧名就聽到了不少告狀的聲音,劉晉戈、熊蘭等人互相指責,都秘密地向鄧名報告對方似乎有違法亂紀的行為。
不過成都的派系爭斗還不是最重要的事情,更為迫切的是如何處理劉曜、楊有才等青城山集團的收編要求——本來劉曜、楊有才為了保持一定的xìng,所以帶兵去了都江堰,從劍閣等地撤回成都的地方將領也有類似的想法,大都跟著他們兩人去了,覺得那里的土地足以保證他們屯墾,就這樣形成了青城山軍閥集團。不過成都的發展速度出乎意料,現在成都的同秀才生活水平已經遠遠超過了都江堰一帶的甲兵,這就導致青城山軍閥的心理出現了不平衡。
在瓦解都江堰軍方的決心方面,盧歡等原來成都輔兵出身的人也起到了巨大的作用,他們本著樸素的“飲水思源”心理,經常給他們以前的長官和帶他們入軍的人送糧食去。看到成都的百姓生活越來越好,都江堰一帶別說士兵,就是普通的軍官都不愿意脫離在成都體系外。
劉曜、楊有才二人和虁東眾將不同,他們是千總出身,從來沒有打過仗或是享受過什么大權,與其說是軍閥還不如說是前成都屯墾農兵的頭目。那些從江油、綿竹、劍閣撤回來的明軍將領和劉曜一樣,既沒有多大的野心也沒有值得一提的軍隊控制力。雖然一個個有副將、參將的名頭,聽起來很威風,但平rì吃的、穿的都十分艱苦,比起在成都埋頭種地的劉、楊二人還要差得多,起碼后兩個人還在成都知府衙門里養過幾頭豬和一些雞鴨。
青城山的軍閥集團湊在一起,在都江堰種田一年多,倒是又開始養豬、養兔了,可和從下游源源運回物資的成都一比,過得和叫花子也差不多。這次鄧名下江南后,先是楊有才來成都討軍餉,找劉晉戈要到糧食補貼后,他讓部下把東西運回都江堰,而本人就呆在成都不走了。因為楊副將遲遲不歸,其他將領也在閑暇時來成都串門,看見成都人的生活內容豐富,不但有評書,連曲藝、雜技也漸漸恢復,這些將領也一百個不愿意回都江堰去。
來串門的頻率越來越高,每次停留的時間越來越長,很快就有一半的將領都和楊有才一樣干脆呆在成都辦公。雖然鄧名指示過要好好招待這些舊川軍將領,但等青城山集團最大的軍閥頭子劉曜也動了心思要移居成都、遙控都江堰后,劉晉戈終于忍無可忍了。經過一通扯皮,劉晉戈和青城山集團約定了值班制度,就是要保證始終有一半的將領和軍官呆在都江堰負責管理生產和治水,如何輪換由青城山集團自己決定,只要保證始終有人控制著都江堰的各項工作就行。
這個制度勉強執行了兩個月就進行不下去了,被指派去都江堰的軍官一個個都滿腹怨氣,到了回去的rì子仍拖拖拉拉不肯出發,而輪換的軍官一早就和親兵們興高采烈地趕來了;最后劉晉戈不得不再次妥協,把值班軍官的人數降低為三分之一,這就意味著他們一年有三分之二的時間可以呆在成都——不過替換的軍官回到都江堰以前,值班的人不得離崗。
可是這個妥協政策仍然得不到執行,軍官開始宣稱生病,呆在成都拒絕去上崗。去上崗的人則牢sāo滿腹,他們的親兵也都嘟嘟囔囔,在邁出成都城門的那一刻起就開始掰指頭計算什么時候能回來。
過年前,局面又進一步惡化,本來該去都江堰替換劉曜的楊有才自稱病重,說什么也不肯在過年前離開。其他輪換軍官以楊有才做榜樣,都不肯在過年期間去都江堰上崗,從頭疼到足疾,理由千奇百怪。
在大年三十那天,劉曜帶著一大群都江堰的留守軍官怒氣沖沖地趕回了成都,當時“病重”的楊有才等軍官們正樂呵呵地吃著肉饅頭,在chūn熙路上看戲。兩群人爆發了爭吵,最后劉曜和楊有才這對老戰友互相揪著跑到提刑司衙門,要求袁象給評理。
在這次內訌中,青城山集團的軍閥們還互相揭發,告訴劉晉戈和袁象,成都撥給都江堰的軍餉、治水經費都被他們在成都花了——人人有份;成都撥給都江堰的農具和耕牛也被他們賣給了成都的商行。現在都江堰的軍屯幾乎拋棄,在軍官團拿著經費在成都享受時,那里的輔兵也逃走了好多,都跑回成都府開墾自己的土地去了。
雖然劉晉戈對青城山集團的行為相當不滿,但鄧名早就交代過,應該把劉曜等人視同虁東的勢力,不得干涉他們的治權。
得知都江堰的治水工作都沒有做,劉晉戈只好另外花錢雇傭了一批同秀才去都江堰把工作都補上。雖然無法追究劉曜、楊有才等人的“貪污”行為,但劉晉戈拒絕再給都江堰發放治水經費和相關的補貼。
軍屯已經荒廢了,要是成都再不給補貼,這一大群人的生活眼看無法維持下去,青城山的軍閥們就大鬧成都知府衙門,要找劉晉戈討個說法,劉晉戈一怒之下干脆和他們單挑。不幸的是,無論劉曜、楊有才還是劍閣、江油等地的軍閥頭子,大都是小兵出身的下層軍人,沒有一個人敵得過成都知府。
被知府老爺打得鼻青臉腫后,軍閥們一計不成又生一計,開始在知府衙門前靜坐示威,引發了大批同秀才圍觀。為了博取同情,劉曜他們把當年的擁立之功都搬出來了,造成了極為惡劣的影響。
由于鄧名的交代,劉晉戈不能出動亭士驅散抗議的軍閥們,劉知府也沒法沖出門去在眾目睽睽之下親自打人。只好每rì給他們發零用錢和生活費,直到鄧名回來的時候,雙方仍在僵持中。
“既然他們想接受收編,那接受不就得了?”聽劉晉戈怒氣沖沖地敘述完事情的經過后,鄧名哭笑不得:“他們不就是想退休嗎,讓他們退休好了。”
現在除了鄧名以外,川軍中軍銜最高的只有少校。劉曜他們指出,鄧名曾經答應過,會給他們將領級別的退休待遇,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寸步不讓。
“劉曜、楊有才都要求上將的退休待遇!其他的幾個也都要中將待遇!”在劉晉戈看來,都江堰這幫人簡直把軍閥的臉都丟盡了。如果不是害怕對方在衙門外靜坐,劉晉戈連生活補貼都不想發,更不用說給他們退休金了:“提督您也說過,退休補貼是為了讓軍人老了以后衣食無憂才設立的,可是他們老嗎?我看他們就是去種地都沒問題,現在不好好做事,竟然就想退休!”
“能用錢解決的問題都不是問題…嗯,不過你說的也有一定道理。”鄧名覺得對青城山集團的處理必須要慎重,尤其是劉曜、楊有才二人。這二人不但有功,而且是成都原來的主人——現在成都府已經有了二十多萬男丁,而他們只有一萬多人,加上其他青城集團的人,總計也就是二、三萬人——但在外人的眼里,成都確實是他們的基業,是他們獻給鄧名的。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