寶文閣里,吏部尚書許將平靜地說道:“陛下,韓治、呂希績確實有越俎代庖之嫌,且不論此二人動機如何,但所告之事卻并無錯處,楊逸忤逆不孝如今已是滿城皆知,若不嚴懲,則綱常淪喪,因此,臣建議按律法辦!給天下百姓一個交代。”
趙煦無言地點了點頭,楊逸若不處理,難堵天下悠悠之口!在此事上,他一承受了太大的壓力,一直猶豫不決,確實,韓治等人動機不純,趙煦也能猜到他們要干什么,李清臣的請辭奏章已經被他撥回了,趙煦的意思是,此事到楊逸為止,絕不讓事態再行擴大。
至少楊逸,先冷一冷再說吧!等天下人轉開視線,到時或許能想出別的辦法,到時再從新啟用便是。
送走了許將后,趙煦激烈的咳了起來,焦守連忙上去按住他的厥陰俞穴,這是楊逸教他的方法,很管用,按了一下,趙煦的咳嗽便停了下來,焦守遞過茶水給他漱口后,輕聲說道:“官家,何不先看看楊逸的奏章說些什么?”
趙煦想了想說道:“拿過來吧!”
許將來之前,剛接到楊逸從牢里上奏的章疏,趙煦想來,楊逸應該是上表求情來了,因此他連看的心思都沒有。
當趙煦靠在軟榻上打開楊逸的奏章,看到的內容卻大出他意料之外,楊逸不是來求情的,這是一份辭呈或者說是請罪表,但這請罪表章也非常特別,趙煦忍不住細看起來:
臣的母親出身卑微,性格柔弱,凡事皆是逆來順受,從不與人爭執;因她是一個外室,而臣的身份也一直得不到家族承認,因此受盡世人冷眼,十數年間,臣母子倆在杭州孤苦伶仃、無依無靠,臣不知道家母這樣一個柔弱的婦人,是如何把臣拉扯大的,期間受盡了多少委屈;
臣依稀記得,小時候有鄰家的孩子罵臣的母親是沒人要的賤婦,家母默默不語,含淚飲泣,臣氣不過,沖出去打了辱罵家母的孩子,結果惹出了大禍;
孩子的長輩找上門來,當時家母一個人死死將臣護在懷里,求告無門,只得跪地請求別人寬恕,當時看著家母忍受著別人的辱罵,一下接著一下的磕著頭,額頭都磕出了於青,惶惶然而無助之態,臣心里仿佛被人用刀剖開了,血淚淋漓。
于是臣不顧一切的沖上去和別人拼命,結果被別人打得鼻青臉腫,家母哭喊著沖上來,用她那柔弱的身子護著臣,任由別人的拳腳落在她身上,臣心痛難忍,母子兩抱頭痛哭不休…
后來,鄰家的孩子再來罵臣的母親,臣照打,一直打!打到左鄰右舍的孩子都不敢再辱罵家母為止,其間不知有多少孩子的長輩找上門來,不知家母磕了多少頭,受盡了多少屈辱。
逢年過節,別人家熱熱鬧鬧,只有臣的家中冷冷清清,家母這時總是盡心地滿足臣的要求,為了哄臣開心,她傾盡所有給臣賣好吃的,好玩的,希望多給臣一點溫暖,那時臣不懂事,向她問起自己的父親在哪里?家母當時沉默了一下,接著強笑著哄臣,到了夜里,臣卻發現家母一個人躲在暗處偷偷的哭,哭得比孩子還無助,從此,臣就再沒敢詢問過自己父親的事。
直到臣十四歲那年,通過了州試,左鄰右舍對微臣母子的冷遇才得以改觀,家母終于過上幾天安心的日子。
然自臣出仕以來,幾翻入獄,還險遭不測,家母因此日日擔驚受怕,夜不安寢,這次臣再次入獄,不知家母何等哀絕?
臣深感母恩深重,不愿家母再為臣擔驚受怕;同時臣知道陛下對臣一直愛護有加,此翻臣任性胡為,讓陛下承受朝野重壓,臣深感不安,為了不讓陛下為難,臣特此上表請陛下將臣剝職為民,允臣回鄉侍奉家母,以報生養深恩于萬一。
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天下的母親都一樣,臣最后再斗膽進諫一句:請陛下以臣為戒,善侍自己的母親!
噗!一聲輕響,一滴熱淚滴在了奏章上,侍候殿中的焦守惶然跪倒,這是他第一次看到趙煦掉眼淚,心中詫異萬分,趙煦將楊逸的奏章重重一合,心中一股怒火在熊熊燃燒,往事一幕幕浮現心頭!
他清晰地記起,自己的母親在高滔滔與向太后面前跪地求饒的情景,他那個同樣出身卑微,性格柔弱的母親,一樣只知道逆來順受,每次受到責罵,都是那樣的愴惶無助,磕頭不起,象個奴仆一般任人呼來喝去,而自己當時都做了些什么?
楊逸可以為自己的母親出頭,一次次地,把鄰家的孩子打到怕為止,楊逸從未屈服過,而自己呢?
身為皇帝,自己都為那柔弱的母親做了什么?
沒有!自己甚至連一聲安慰話也沒敢說過,只能遠遠地看著自己的母親被人無理的訓斥喝罵!
是楊逸悖逆不孝嗎?或許,自己更加不孝吧!
趙煦整個人仿佛處于一種癲狂狀態,心中一股無名之火幾欲噴薄而出,他不再征求任何人意見,直接提筆寫下了一道中旨,楊逸無罪出獄!
并給楊逸的母親楊氏賜了一份三品誥命。
趙煦這個舉動,與其說這是給楊逸的母親加以補償,倒不如說是給自己的母親作一種變相的補償,因為,二者是如此的相象。
同時,趙煦還破天荒地做了一件事,讓人把楊逸的奏章摘要抄錄多份,然后蓋上皇帝的大印,讓焦守派人滿城張貼;
做完這一切,趙煦一刻不停離開了寶文閣,虔誠無比的、去給自己的母親朱太妃請安去了!
皇帝親自定案了,朝中一時風色大變,章惇正在盡力搭救楊逸,忽聞此訊,不禁撫須冷笑兩聲,好!既然這些人總不安生,那就收拾到你們安生為止。
楊逸無罪,那狀告他的韓治等人就有罪!
韓大衙內和呂大衙內正在家中等待下一步行動,卻不想等來的卻是如狼似虎的刑部捕快!
捕快不由分說,將兩個連路都走不了的衙內扔到了刑部大牢。為什么不是開封府?很簡單,何世寬是新黨成員。
這次蘇頌遷尚書右仆射,何世寬因剿殺彌勒教有功,被章惇順勢提到了刑部尚書的位子上,自己人辦事方便啊!既然舊黨賊心不死,無所不用其極,章惇也沒什么客氣的,這次韓呂兩家不被連根拔起,也要脫幾層皮。
楊逸的奏章蓋著鮮紅的御印,一經貼出,滿東京城的百姓爭相圍觀,真個是見者傷心,聞者落淚,楊逸頓時成了一個悲情人物,這么悲慘的童年,這么摧人淚下的不幸經歷,不知贏來多少市井婦人、深閨少女憐惜的熱淚;
東京城的青樓姑娘甚至來了個集體行動,連續十天只唱楊逸的《雁丘詞》,別的曲兒一律不唱,以表達對這位‘家殘而志堅’的狀元郎的支持。
很快,李家人出面澄清楊逸并無忤逆行為,一切都是別有用心之人造謠。
誰造謠?很快東京城的百姓就知道了!
前兩天那些散布謠言最熱切的人被衙役押上街頭,經確認,這些人中大部分是韓、呂兩府下人,才兩天時間,大多百姓還記得這些人的面貌,他們當初說楊逸的壞話說得最響亮,別人想忘了他們都不行。
東京百姓恍然大悟,感情是韓呂兩家為了誣陷狀元郎,故意派人出來散布謠言的,就說嘛,狀元郎都是文曲星下凡,豈會是大逆不道之人?
衙役們押著這些人滿大街游行,而且讓他們把誣陷楊逸的事大聲說出來,這還沒完,包括韓呂兩家的許多見不得人的事,比如兩家利用權勢巧取豪奪了多少土地,強霸了多少民女,草菅了多少人命,也讓他們一并現身說法!
這是楊逸的意思,你不是要將我搞臭嗎?老子不十倍百倍的還給你們,就對不起國家、對不起人民百姓。
這下子,百姓們終于知道韓呂兩家是怎樣的情形了,不是上千畝,是上千里的土地啊!這得有多少啊!
許多百姓一輩子腳步不出百里地,若是被扔到韓呂兩家的田地里去,估計連方向都找不著!仇富心里每個時代都有,何況許多百姓確實是衣食無著,艱難度日,這下子言論大變,討伐韓呂兩家的聲音充斥著東京城。
韓治和呂希績為什么要誣告楊逸,很簡單,他們家土地多,本來都不用納稅,現在楊逸提出統一賦稅,計畝征收,他們家也要交納大量的賦稅,韓呂二人因此懷恨在心,誣告楊逸!
那么,是不是他們個人行為,絕對不可能!于是,對韓呂兩家的大清算、大盤查再次開始了。
韓、呂兩大衙內在刑部大牢里,相信很快便會交代清楚,他們受何人指使的。
除了韓、呂兩家外,還有什么黨羽?
查!一查到底!
楊逸含笑走進家門時,很意外,竟沒看到自己的娘親迎出來,打聽后才知道,楊氏正在林道長的‘道觀’里上香呢!這次林道長那一卦靈驗無比,徹底把楊氏折服了!如今她對林道長尊敬無比,就象供三青祖師似的供著林道長。
韓碧兒邊說邊笑,楊逸聽了卻是哭笑不得,瞪了韓碧兒一眼,說道:“你還笑,都是你惹出來的!”
“奴家當時勸不住婆婆,只能用這法子了,楊郎,你就饒了奴家吧!奴家這就去跟婆婆說清楚就是!”
“算了,別說了,這樣也好,今后再有什么事的話,你就讓林縹緲出面就行了,她吃咱們的,住咱們的,還在咱們建起了道觀,總得為咱們家做點貢獻才行!”
“嘻嘻!楊郎說得是!楊郎,婆婆去焚香感謝三清祖師,一時怕是不會出來,不如…奴奴侍候楊郎先沐浴吧,奴奴讓人把水都放好了!”
“不錯,這是個好主意!”
楊逸瞄了一眼她那婀娜多姿的身體,高聳的酥胸隨著呼吸輕顫著,那挺翹的粉臀…嗯,關了兩天,這是怎么了?
看來是應該放松一下了,想起韓碧兒那花樣百出的姿態,豐滿溫軟的蛇兒身,楊逸心中一暢!
他那突然熱烈的目光,讓韓碧兒感覺渾身一陣酥軟,自己仿佛一絲不掛的站在他面前似的,想起個郎平時要命的勁頭,這時隔幾天,自己一個人如何經受得住?
心虛的韓碧兒悄悄向青葉使了個眼色,青葉姿色俏麗、青春妙齡,而且行事‘任勞任怨’,是韓碧兒理想的外援,接到示意的青葉頓時潮紅滿臉,在楊逸哈哈大笑聲中,先向沐室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