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逸出門時,那叫蘇大的老仆繼續用馬車送他回客棧,楊逸打聽起蘇家的情況,那老仆幾乎是有問必答,沒有什么隱瞞的意思,
從他口中楊逸得知,蘇頌子女極多,有十子,十三女,長子蘇京已經五十一歲,連年齡倒數第二大的十二娘,也大十三娘整整十一歲,所有子女中除了十三娘外全已婚配!
蘇頌五十多歲高齡得十三娘,雖是小妾所出,卻是百倍疼愛,加十三娘自小聰穎異常,耳濡目染之下,竟將蘇頌各方面知識學去七七八八,父女倆常常在一起探討學問,其樂淘淘。
那老仆細算了一下,蘇頌已經有孫子三十一個,不過目前蘇家人一部分居住在泉州同安,一部分居于潤州丹陽,只有長孫蘇師德在建康為官。
話說當年蘇頌在江寧任知縣,正好趕上其父蘇紳病逝,蘇頌扶靈回故鄉泉州同安,結果走到潤州丹陽時,靈柩的繩子突然繃斷,按古老的習俗,出現這種情況是不能再走了,于是蘇頌只得將其父葬于潤州丹陽,蘇家也從此移居丹陽,但泉州同安也有祖墳在,于是,便形成了目前蘇頌子孫分居兩地的情形。
楊逸一回到安仁客棧,覃子桂立即跑到他房間來,滿臉帶笑地問道:“楊兄,小弟猜得沒錯吧!蘇尚書請你去…”
楊逸很快做個手勢打斷他,接著上下打量了他幾眼,才說道:“嗯,子桂這也是相貌堂堂,這樣吧,后天看榜就你去了!”
“呵呵,楊兄忘了,小弟帶有書童,楊兄,這么說真被小弟我猜著了?”
“書童什么書童?咱們兄弟二人的名次何等重要,你不親自去看看怎么行?”
楊逸一副大怒的樣子,覃子桂反而哈哈地大笑起來:“楊兄別急,小弟去了又何妨,又沒幾個人認得我,也不怕被當場捉去,呵呵,楊兄,快說嘛,蘇尚書是不是要招你為婿。”
楊逸知道若是不說,這家伙還會一直問下去,他無力地往椅上一坐,唉聲嘆氣道:“被你這臭嘴說對了,蘇尚書確實有這么個意思。”
“是蘇小娘子?”
楊逸翻翻眼,點點頭,覃子桂立即露出羨慕的眼神道:“真要恭喜楊兄了,蘇小娘子貌若天仙,才高八斗,別人這是求之不得…”
“停!壞就壞在這才高八斗上,愚兄就怕她那才華,一施展出來無邊無涯啊!”
“不會吧,楊兄你沒答應?”
楊逸又翻了翻白眼接口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難道這個你都不懂嗎?枉你讀了這么多年圣賢書。”
覃子桂無比怪異地看著他,真不明白,楊逸什么時候變得這么‘乖巧’了?楊逸終于不耐煩了,敲著桌子道:“直說吧,我也沒同意,也沒拒絕,只說一切等家母來作主,你想知道的我都說了,滾滾滾…”
譚愿與黃擔等人使盡了渾身解數,林可兒依然是生不見人,死不見尸,在官府方面也探不到絲毫消息,可越是沒有消息,這些人才越擔心。
自從王則被滅,彌勒教元氣大傷,而且由于王則當初鬧得太利害,對朝廷振動太大,即使事過幾十年,官府對彌勒教仍是戒心極重,打擊嚴厲,這些年來他們都是小心翼翼,以至于元氣難復。
現在,彌勒教再經不起重大打擊了,林可兒是教中護法,知道的東西太多,一天沒確定她的下落,彌勒教就得提心吊膽的,現在京中除了譚愿之外,其它人全撤了出去,連法端都以云游之名,離京暫避風頭去了,不但如此,彌勒教在地方上的勢力也忙著轉移,不能轉移的就盡量隱伏,真個是風聲鶴唳。
或許也就是靠著這份謹慎,彌勒教才能代代薪火相傳。
這天譚愿自告奮勇搶來一個差使,他拿著遂寧王的貼子找到楊逸住的客棧,敲開門后,楊逸疑惑地看著他,譚愿一邊遞上貼子一邊說道:“楊逸是吧?遂寧王請你馬上過府一趟。”
譚愿的話沒有絲毫客氣,楊逸不動聲色地接過貼子一看,果然是趙佶的貼子,字寫得非常不錯。
從譚愿對趙佶的稱呼上,楊逸感覺得有些不對,便問道:“你是何人,似乎不是遂寧府的人吧?”
“在下譚愿,是王駙馬都尉府上的人。”譚愿不知道楊逸與王詵的恩怨,答得很干脆。
果然,該來的還是來了!楊逸也不是個怕事的人,而且這種事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你越躲別人就越蹬鼻子上臉,他吩咐了覃子桂兩句,便隨譚愿下樓。
到樓梯口時,走在后面的譚愿趁楊逸不注意,飛快的伸出一只腳,楊逸一個趔趄,驚呼一聲便往樓下倒去,直到他身體觸及樓板那一刻,譚愿才出手救他,飛快抓住楊逸的幅衣袍。
楊逸的幞頭滾到了樓下,此時已是披頭亂發,臉色蒼白,身上的衣袍裂了一幅,樣子十分狼狽。
譚愿這次搶過這份遞貼子差事,就是想趁機試一試楊逸,他出腳時非常突然,讓人無知無覺,若是高手,要嘛不會倒下,要嘛倒下時出于本能反應總會有些不同表現,但譚愿在后面仔細觀察楊逸的每一個動作,實在看不出什么破綻,楊逸的反應分明就是個普通人。
雖然不至于就此對楊逸深信不疑,但心中的疑慮確實去了不少,樓下掌柜的與店小二都圍上來問候,在眾目睽睽之下,譚愿也不可能再試探了,只得下次再找機會。
“楊公子你沒事吧?”
“呼!沒事,沒事,但你得再等等,我換件衣服!”
楊逸回房換衣服時開始琢磨起來,他起初還認為是趙佶與王詵要整自己,但想想又覺得這可能性比較小,趙佶他們若是想羞辱自己,就應當是請自己到府上后再當面來,這樣才可能滿足他們虐人的樂趣。
還有一種可能,那就是這件事是譚愿個人的行為,那么這就更奇怪了,此人這么做要達到什么目的呢?
楊逸一下子也不能確定事情的真相,但卻引起了他重重的戒心,若來明的,連趙佶他也絲毫不怵,他現在好歹也是個會元,加上與章惇的關系,這東京城里雖然不說橫著走,但至少別人要掂量幾分。
就怕別人來陰的啊!功夫再高,也怕陰招。
遂寧王府位于興國坊,興國坊北面的大街向西直走是萬勝門,向東直行過了樂臺坊便是皇宮大門宣德門,
楊逸隨著譚愿進了華庭玉宇的遂寧王府,府中奇花異草,蔥綠茂然,翠帷秋千,春燕剪水穿楊柳,說不盡的詩情畫意。
而二進的庭院中卻是一個球場,場上綠茵鋪地,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帶著一群丫環正在蹴鞠,只見她發髻高挽,身著紅色繡羅寬衫,柳腰系錦帶,下著長褲,腳穿金縷鞋,容顏清麗且有英姿,
那繡球在她足上來回跳動,如有靈性,球不離足,足不離球,各種花巧的動作眼得人眼花繚亂,復又賞心悅目,真個是錦局平鋪界縈庭,裙衫風度壓騁婷。總立昭陽花樹邊,韶光婉媚屬清明。
場上清脆的笑聲隨著楊逸的到來小了一些,那紅衫少女也看到了他,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等楊逸走到場邊,那球呼的一下向他飛來!
“啊!”隨著楊逸一聲驚呼,那球拍的一聲正好打在他頭上,把他的幞頭又撞得歪歪斜斜的!他狼狽的樣子讓場上的少女與丫環們笑彎了腰,一個個如風中的花兒!
“哼,白生了一付好皮囊,卻原來是個繡花枕頭,還不快給本公主把球撿回來!”那紅衫少女叉著小蠻腰,瞪著楊逸,一副神采飛揚,得意囂張的樣子,說出的話沒一點客氣!
公主?好吧!被公主鄙視應該還說得過去吧!楊逸心里苦笑,他慌忙理正幞頭后,笨手笨腳地跑到假山前把球撿回來,然后大力一腳把球踢回去,結果沒掌握好身體平衡,身體一個趔趄又差點摔倒,四周又是一片嬌笑聲。
可緊接著笑聲突然停了下來,原來楊逸那大力的一腳踢出,那繡球便如放飛的紙鳶,裊裊然正好穿過球場中的彩門,楊逸穩住身型后,看到這一幕嘴吧也張成了0型,臉上驚愕的神情一點不比別人少,接著他得意的呵呵笑了起來。
現在的蹴鞠與后世有足球有很大的差別,此時注重的是花巧及觀賞性,蹴鞠比賽只有一個球門,設在球場的中間,以竹木豎起三丈高,雜彩結絡,上留門一尺許,比賽的雙方在球門的兩邊,顛球玩出各種花樣,然后將球射過高高的球門,球穿過球門多者為勝。
象剛才場上那少女與丫環們玩的叫白打,根本不要球門,而是將球在腳上來回顛,看誰玩出更多的花巧。
“笑什么笑,瞎貓碰到死老鼠而已!”那位紅衣少女見場邊的楊逸還在傻笑,分外不爽,確實,那球門高三丈左右,而且只有一尺見方,想將球準確地射過球門,非得有高超的球技的不可,楊逸的樣子哪象球技高超?
楊逸收起笑容,也不爭辯,譚愿上前給那少女行了個大禮,從譚愿的話中,楊逸得知這少女就是康國長公主,楊逸只得上前跟著略施一禮,便準備隨譚愿離去!
“喂!你叫什么名字?見了本公主竟然如此輕慢!你可知道罪?”